第41頁
“你這小人、還我女兒??!” 戚安一聲凄厲嚎叫驚醒宋德,鬼使神差,他突然看向戚安,此時,這位老父親眼眶眥裂,眼球遍布血絲,那股直逼心靈的恨意令他感到恐懼。 他突然想起,那個夜晚,戚絮貞望向他的雙眼也帶有如此強烈的恨。 于是,他將她溺死,隨后拋尸河灘,匆匆趕回高府后偽造假證,并丟在戚絮貞院前。 宋德那晚還溜進戚絮貞房中,將置于桌上的信件銷毀,他還記得,那封令戚絮貞半夜三更奪門而出的信上寫著戚安心疾復發、命不久矣。 “宋德,你可認罪?”裘知縣沉聲道。 “我、我…”宋德跪伏在公案之下,久久不能言語。 “可憐我孝順的女兒,竟落得這般下場,她是我的心、我的血!絮貞??!把我女兒還給我!” 戚安突然一把撲向宋德,卻被身旁人攔住。 “絮貞已證明清白之身,這等作惡小人必會不得好死,有裘知縣為你主持公道,想必絮貞九泉之下也安心了?!备呃蠣攧褡璧?。 “安心?好一個安心!”戚安推開高老爺,他抖瑟的身影猶如風中殘燭,無比脆弱,“我寧可這信件是真的,絮貞丟下我這把老骨頭遠走高飛,最起碼人還是活的?!?/br> 戚安瞪向宋德,雙目通紅,“可絮貞被這畜牲所害,如今、我竟連個念想都沒有了!” 堂外眾人唏噓一片,一旁堂役走上前,宋德簽字畫押,再無半分抵抗。 “天下父母一般心,你苦讀圣賢書,怎不知這般道理?”杜思問道。 宋德揚起頭探出一口氣,“我心里愛慕戚姑娘,不知怎的,就成了這樣?!?/br> 他突然轉而望向高老爺與王氏,對杜思輕笑道,“想必大人已知,戚姑娘在府中過得不好,王夫人不喜她,她入府便從未見過少爺,死前也是如此,即使這般,戚姑娘卻從未向家父訴苦,我雖有錯、卻不后悔?!?/br> 杜思閉上眼,久久才開口,“我多說無用,你好自為之?!?/br> 說罷,他拂袖而去,宋德一抬頭便看見父親老淚縱橫的臉,他頓了頓,終是低下了頭。 杜思走到戚安面前,這位花甲老人剛剛經歷喪女之痛,無助的可怕。 “令女遇害前寫有最后一封書信,若是能找到,杜某定會將它交于你?!?/br> “草民…謝過大人?!逼莅矝]有行禮,他的雙眼失去光澤,暗的叫人心悸。 “杜大人,那封書信在何處呢?”一旁小吏走來問道。 杜思不語,來到趴在地上的綠環跟前。 “綠環,因你貪圖錢財珠寶,故意隱瞞實情,此案拖延數日,你可認罪?” 綠環點點頭,又搖搖頭。 杜思沒有在意,繼續道,“戚絮貞離開高府前寫的那封書信現于何處?” 綠環咬住唇,裝作沒有聽見。 “大膽奴才,大人問你話呢!”一邊堂役厲聲說。 “你服侍的那位小姐平生未做過一件惡事,她父母也都以德代人,可曾想卻平白無故招致惡端、引來殺生之禍,你心里難道就沒有半分的憐憫嗎?” 小吏說得頭頭是道,只見綠環微微側過頭,毫無反應。 杜思冷笑一聲,“再不開口,你就是罪加一等,再挨數十大板!” 綠環一驚,連忙哀求道,“我說、我全說!不要再打我了!” “你藏的信件在何處?” “戚絮貞以前寫的全燒了,您說的那一封就在那堆珠寶中,里面有一個放手鐲的小盒子,我將信藏在那兒了!” 堂役連忙去取信件,裘知縣與縣丞不知在說些什么,曹縣尉在小吏旁討論案情,井恒一干人在外聽候命令,堂下眾人的風向又發生了新的變化。 杜思突然想起石頭的話,隱約猜到幾分信上的內容,他嘆息一聲,只希望戚安能承受得住。 高老爺的安慰已無作用,戚安心如死灰,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了,一旁陪同的王氏皺皺眉,終于露出一點不一樣的表情。 不久,堂役將信件取來,當時綠環心急,將它揉成一團,裘知縣接過信,極有耐心的把它邊角展開,時隔數日,這封塵封在綠環私心下的信件,終于重見天日。 堂下眾人又吵了起來,裘知縣一拍驚堂木道,“由于案情特殊,此信由本官來念,從今往后、你們便斷了那些傳聞,不要再提了?!?/br> 戚安點點頭,裘知縣清清嗓子,開始念誦信上內容。 眾人豎起耳朵,只聞信上寫道: 父母,生我者也,養育之恩,不得不報。 父親視蒼蒼,躬耕勤苦,以為家中梁柱,母親顏已改,千溝萬壑于手中,皺紋陡增。 我恨不能為其分憂,不能為其擔責,捫心自問,甚為內疚。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每念及此,胸中塊壘難平,涕淚如雨,感懷交加,夜不能寐。 信上有幾滴淚打濕風干的痕跡,裘知縣將聲音放緩,戚安瞳孔微縮,雙唇緊閉,似乎猜到了之后的話。 杜思走下堂,不忍去看結果如何。 一人突然拉住他,杜思抬頭,一張俊美面孔近在咫尺,那雙墨黑眼瞳如夜般深邃,莫名得讓杜思安心。 他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暖意,杜思腳步停頓,隨即轉過身,與井恒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