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兩個郎君,這才退出了暖閣。 世子夫人看著黃妙云,悄悄忖量著,隨后便與身邊的心腹mama交換了一個惋惜的眼神。 黃家小娘子模樣自然無可挑剔,經過幾次交往,發現她性子也好,只是家世尷尬,配儲崇煜有些耽誤,配儲歸煜又有些高攀。 倘或再好一些,或者再差一些,她還真想讓黃妙云做她的兒媳婦。 一頓家宴吃的是熱鬧又平和,張素華和尤貞兒沒來,絲毫不影響大家的心情,甚至有人發現,這兩位沒在,好像少了不少烏七八糟的事。 家宴結束后,大家的心情都很好。 外面正在放煙花,世子夫人高興,想請大家再去看臺上看煙花,等煙花放完了再去后山上看雪景,喝薄酒…… 黃妙云身邊的留香從外面進來,俯身在她耳邊說:“姑娘,府里來人傳話了?!?/br> 幾聲低語,黃妙云眉毛動了動,隨即跟姜心慈說想回家了。 姜心慈原本就是撐著來的,越晚越冷,她輕輕咳嗽兩聲表態,世子夫人雖然微醺,還沒到醉的意思,便沒強留黃家人,但她高興,眼見姜心慈要帶著黃妙云走,扶著丫鬟起身,要送她們出園子。 正廳里,黃懷陽還在喝酒,但他留心了妻女要走,已經摁下了飲醉的心思,也準備著隨時脫身。 世子夫人走到廳門口,便回頭叫了一聲:“還不過來送一送你舅母和表妹?!?/br> 這句沒指名道姓的話,叫起來了三個人。 儲崇煜、儲歸煜、儲金煜,通通站起來,三個郎君個個長身玉立,放眼看過去,頗有些氣勢。 只不過儲金煜喝醉了,一站起來差點就吐了……只好是儲崇煜和儲歸煜去送。 姜心慈牽著黃妙云,同世子夫人說:“叫郎君吃酒去,不必煩他們走一趟,路又遠又冷的?!?/br> 這是她體諒后輩,不過那兩個后輩,絲毫不覺得冷,在她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門后準備送人了,儲歸煜甚至還挽留:“舅母,表妹,這么快就要走嗎?” 姜心慈便笑答:“我已經不像你們這么年輕了?!?/br> 儲歸煜了然。 世子夫人笑著說:“難得你來一趟,該他們送送?!北愦咧鴥扇擞H自送客。 姜心慈便沒話說了,只得由著二位郎君把她送出去。 世子夫人嬌生慣養,大冬天的,又喝了酒,送到花園門口的確就走不動了,便叫兩個兒子把人送走,儲崇煜與儲歸煜齊齊應是。 出了園子便是長長的甬道,積雪太多,掃不干凈,這會子路上已經又有雪了。 姜心慈顧忌儲歸煜的腿,說:“二位郎君,你們就送到這里,以免滑倒。有下人引路,我們自己能走出去?!?/br> 儲歸煜一到冬天,跛腿是很容易犯老毛病,也不好強撐著走,便客氣著答應了。 而儲崇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要走的意思。 儲歸煜問儲崇煜:“弟弟,你不走嗎?” 儲崇煜臉色一如既往地冷淡木訥,答道:“母親讓我把人送出去?!?/br> 好像世子夫人的話是圣旨,一定要做到。 儲歸煜便沒說什么,轉身走了。 姜心慈只好同儲崇煜道:“那就勞煩郎君了?!?/br> 黃妙云耳廓微動,拽著姜心慈的袖子,沒敢看人。 他什么心思,她知道的…… 夜里的甬道很安靜,挑起的路燈將人影拉得很長。 黃妙云走在姜心慈身側,稍稍回頭,便能看到身后那一抹長長的黑影,就像他的人一樣,沉默又安靜,只有極少的時候,才會展露精致的輪廓,叫人驚艷。 黃妙云有意放慢步子,身后的影子便也放慢步子,她加快步子的時候,影子也快了。 好像那不是他的影子,而是她的影子。 黃妙云嘴角偷偷地彎著,在月亮底下,玩著玉兔都不玩的小把戲。 甬道再長,到底是有終點。 儲崇煜一路把人送到了角門。 姜心慈先上的車,黃妙云隨后。 許是腳底沾了太多雪,黃妙云踩小凳子的時候,滑了一下,險些要摔。 儲崇煜眼疾手快,將人摟住,明明身形清癯,可手掌托著她纖腰的時候,卻又那么有力,黃妙云甚至能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溫暖。 留香連忙過來扶著黃妙云,慌張地同儲崇煜道謝。 儲崇煜禮貌地退后一步,淡淡地看了黃妙云一眼,沖馬車里的姜心慈道:“舅母——”又凝視著黃妙云:“表妹,路上小心?!?/br> 黃妙云頂著燒紅的臉頰點了點頭。 上了馬車,車夫捏好了韁繩和鞭子,黃妙云撩開了窗戶,溫聲說:“二表哥,我們走了,天寒地凍的,你趕緊回去吧?!?/br> “砰”一聲,天空炸開絢爛的煙火,忠勇侯府開始放煙花了。 儲崇煜走進車窗,壓低了聲音,只讓黃妙云一個人聽見:“表妹,我送你?!?/br> 黃妙云還沒明白過來,儲崇煜已經退后一步,作了揖,抬頭認真地望著頭頂的煙花。 她即刻便明白。 黃家的馬車不緊不慢地駛入長巷,黃妙云逐漸看不見儲家的圍墻,但忠勇侯才有能耐放的煙花,在巨大的天幕上彰顯著儲家的存在。 煙花每炸一次,每亮一下,黃妙云都想到甬道上,影子一樣的儲崇煜,現在他肯定也和她一樣,看著同樣的煙花,直到她回家。 到了家里,黃妙云直接回了團月居。 木香一等到她進門,驚疑地說:“姑娘,表姑奶奶今日會的是個男人!” 黃妙云深皺眉頭,道:“看清了?” 木香答說:“我哥哥親自去的,看的很清楚,就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光頭,若是女人,怎么會沒有頭發?!?/br> 黃妙云便覺得怪了,怎么每次張素華都會女人,今夜卻去會個男人。 不過張素華鬼鬼祟祟的,即便不是在外有人,也肯定是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 木香又道:“事發突然,表姑奶奶謹慎的很,眼見二人進了一間宅院,我哥哥一個人守著,也不敢輕舉妄動?!?/br> 黃妙云點著頭道:“做得好。先別打草驚蛇。跟了這些日,難得她露出馬甲……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繼續跟著,最好能把那人模樣畫下來?!?/br> 木香說:“這恐怕難,每次表姑奶奶那邊的人都裹得嚴嚴實實,但是這回他們去的宅院好像不同從前一樣是花錢租的,這次似乎是常去的地方。地址我哥哥已經記下了?!?/br> 黃妙云打賞了木香和她哥哥,讓繼續盯著,等初七的時候,看能不能再發現些端倪。 夜里快過子時,黃妙云才睡。 而黃懷陽那個時候才帶著兩個兒子回家,黃景言早撐不住,在車上睡了,下車后,黃懷陽一路把人抱回去的。 他本來有些醉,回院子的路上,吹了吹風,清醒了不少,他路過箬蘭院,見里面燈還亮著,敲了敲院門。 胡mama來開的門,見是黃懷陽,也沒放人進來的意思,只喊了一聲:“老爺?” 黃懷陽遲疑著問:“……她睡了嗎?” 胡mama頓了片刻,沒說謊:“還沒,夫人吃了酒,有些難受,一時半刻睡不著?!?/br> 黃懷陽很緊張:“吃了幾杯?我去叫大夫?!?/br> 胡mama叫住黃懷陽,無可奈何地讓開一條路,道:“老爺,您想進來就進來瞧瞧吧?!?/br> 黃懷陽猶豫片刻,進了箬蘭院。 他已經好多年沒進來了,不由得環視一周,雖然夜里看不清楚,但那一叢光禿禿的小竹林和干凈的葡萄架子龐大的輪廓還在……都是從前他們恩愛的時候,一起植的,現如今也不知道是因為冬天的緣故,還是姜心慈已經幾年不管,所以荒廢了。 黃懷陽走到了廊下,靠近梢間的窗戶,輕輕敲了敲。 里面的人影抬了頭,也沒開窗,只隔著窗戶模模糊糊地問了一句:“有事?” 黃懷陽側身站在窗戶邊,低著頭,說:“今天晚上喝酒的時候,我聽了一篇‘仁政’的文章,覺得很好?!?/br> 姜心慈沒說話,黃懷陽自顧自背了起來,罷了便等她評價,沒過太久,就等來“很好”兩個字。 黃懷陽說:“聽說是崇煜寫的?!?/br> 姜心慈想起晚上儲崇煜送她們走的時候,安安靜靜的小郎君,模樣生得也好。 黃懷陽便道:“夫人,我覺得崇煜不錯?!?/br> 他是庶子出身,長大了受嫡母教養,比儲崇煜身份好那么一丁點,許是感同身受,他對儲崇煜有些偏愛,也憐惜他的才氣。 姜心慈只道:“再看看吧,侯府也不是個安寧地方?!?/br> 黃懷陽“嗯”了一聲,道:“我也不是說立刻就要定下,只是……只是……” 只是想和你分享。 風停雪住,夜色靜謐,黃懷陽獨自回了院子。 新的一年將要來了,他還是自己一個人住。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不是只有填坑一件事要做,所以雖然想日更完結,但是也有分不出精力的時候。 盡量日更,不更會請假,詳情見文案。 晚安。 第69章 大年初一的時候, 黃家來了個不速之客。 姜心慈的表妹陳惠青帶著丈夫和兒子來了。 其實自打姜心慈病后,陳家與黃家的關系只是年節里相互問候,過家吃酒是極少, 今年倒是稀奇,陳惠青又來了。 黃妙云早提防著陳家人, 聽說他們去了箬蘭院, 略梳洗一番,給老夫人拜年請了安, 便趕緊去了箬蘭院。 陳惠青與姜心慈年紀相仿, 三十多歲,有些福相, 本該是很和善的面貌, 卻因一雙泛著精光的眼睛, 露了些兇相, 頗有些市井氣。 她一見黃妙云, 十分高興,嗓門大得像黃家浣洗院的婆子,殷勤地拉著黃妙云上上下下一番打量。 黃妙云很不自在, 紅著臉頰行了禮, 怯怯一聲:“姨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