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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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跪下,齊聲高呼“遵旨”。 只有那些個不滿趙宴平的官員,這下更加嫉妒了,十板子換一千兩銀子,這字練得也太值! 宮里的事,獅子巷的阿嬌等人還沒有那么快知曉,傍晚趙宴平提前回來,阿嬌吃了一驚。 這幾日不是都要在官署練半個時辰的字嗎,才堅持五天就懈怠了? 阿嬌與柳氏一起問他怎么回事,阿嬌還站了起來,將自己的座椅讓給他。 趙宴平沒坐,讓孩子們下去,然后他才從懷里取出一張蓋了戶部官印的信封。 阿嬌疑惑地打開,發現里面是十張嶄新的百兩銀票! 趙宴平神色復雜地解釋了朝會上的事。 柳氏一聽,急得離開椅子,扶著兒子的胳膊問:“你,你真挨板子了?” 趙宴平頷首。 柳氏那個心疼啊,可兒子都當爹了,她也不好扒兒子的褲子看他傷勢如何,便催阿嬌快扶兒子去屋里看看,她去后面翻找傷藥。 阿嬌先問趙宴平:“那皇上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趙宴平看著她問:“你會氣到打賞臣子一千兩銀子?” 阿嬌再也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信封捂到懷里笑了起來,一千兩銀子回來了,寬敞又帶漂亮花園的豪宅跟白得了一樣,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趙宴平就看著她笑,笑得杏眼彎彎,不得不捂著嘴才沒讓笑聲傳出去。 阿嬌笑夠了,笑得臉都酸了,方揣好信封,過來扶住趙宴平,一臉體貼地問:“你傷得嚴重嗎?走路的時候會不會疼?” 趙宴平懷疑小妻子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疼不疼,甚至如果淳慶帝愿意再給家里一千兩,阿嬌都會主動將他按到仗刑的長凳上去。 阿嬌怎會不關心,明明是趙宴平神色如常地走進來,不用問也知道他傷的不重。 進了內室,他趴到炕上,阿嬌替他扯下褲子,果然只是紅了兩片,都未見腫。 “我聽人說過,仗刑里面也有很多門道,同樣的十板子可輕可重,重的能打死人,輕的就跟玩似的,皇上這么偏心你,行刑的侍衛心里清楚,肯定給你放水了?!卑梢皇治罩拍杆蛠淼乃幐?,一手輕輕地給趙宴平涂抹道。 趙宴平咬著牙,沒吭聲。 侍衛再放水那也是十板子,他坐了一下午,一直都在忍著不適,包括現在,他其實也疼。 不過,十板子換一千兩,確實值。 接下來的幾日,趙宴平再也沒有在官署里多寫一個字,除非有事,他也準時離開官署,免得被人懷疑他多用官署的墨水、炭火,回到家再在暖和的內室練字,用他在大理寺收集的廢紙。趙宴平明明晃晃地收廢紙,這一次,再沒有言官冒出來參他。 小年前一日,一家人高高興興地搬進了淳慶帝白送趙家的新宅。 雖然白得了一千兩,趙家仍像在獅子巷里那般過日子,并未鋪張浪費,也沒有多買用不著的下人。 消息輾轉傳到宮里,淳慶帝笑了笑。 希望他這次也沒有看錯人,趙宴平會做第二個盧太公。 “鎮北侯府是不是快辦喜事了?”淳慶帝突然問高公公。 高公公笑著點頭:“是啊,今年世子爺成了親,明年端郡王妃一嫁,侯夫人便可赴北疆與侯爺團圓了?!?/br> 淳慶帝想起北疆傳來的密報,那薛敖每日除了練兵就是練兵,有人孝敬他美人,薛敖一個沒收,反而收拾了幾個獻美之人。 如此重情的將軍,兒女都在京城,料他也不敢生出反心。 第155章 臘月二十七, 阿嬌的表弟鎮北侯世子薛琰大婚。 阿嬌一家小年前才搬進新宅,因為緊跟著就要去姑父姑母家里喝喜酒,趙家便將喬遷新居的暖房宴定在了年后, 年前就一心替表弟賀喜了。 馬車停在侯府門前, 趙宴平跳下馬,先后扶了母親、妻子、昭哥兒兄妹倆下來。 進了侯府就要分男女客, 趙宴平低聲對母親道:“娘,阿嬌身子重,您多受累,看著她點?!?/br> 柳氏笑道:“這還用你囑咐?” 那是她的兒媳婦, 懷的是她的孫女或孫子。 柳氏嫌兒子多嘴, 阿嬌也嗔了一眼自家男人,然后便牽著女兒往里走了, 孟昭交給趙宴平。 這一年阿嬌家里喜事連連, 添丁、升官又賜宅,鎮北侯府也是連著三件喜事, 薛敖封侯、一雙子女先后定親。但兩家為人處世都算低調, 薛家結交的多是一些半路起家的草根武官, 且官職多低于薛敖, 純粹就是一幫子武將粗氣相投喝出來的交情, 少有名門世族。 男人們粗野, 女眷們也比豪門貴婦少了一些規矩拘束, 大家坐在一起盡情暢談, 談自家的發家史,談老家發生過的奇聞異事, 善談的歡聲笑語,文靜的便與文靜的坐在一起聊些別的, 互不打擾。 阿嬌、柳氏入席后,女眷們紛紛過來見禮,有兩戶人家的夫人還流露出了結交之意。 前陣子趙宴平挨板子換一千兩的事跡早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趙家的圣寵擺在那里,自有人想要攀附。 婆媳倆說些客套話,含混過去了。 越是得寵越是不能招搖,除了本就相熟的幾戶人家,阿嬌暫且都不打算擴張自己的交際圈子,而且她要檢查孟昭、初錦的功課,要管家,要分心注意繡鋪、田地的情況,還要照顧肚子里的娃,一堆兒的事,哪有閑暇去結交新友? 好在今日是薛家的喜宴,看出婆媳倆沒有那個心思,那些女眷也就識趣地退下了。 新人要進門了,大小孩子不分男女都想去前面看熱鬧,阿嬌見女兒一直坐在她身邊,奇怪道:“初錦怎么不去看表舅舅拜堂?” 初錦看著前院道:“娘身子重,我要守著娘,表舅舅表舅母以后也能看,不著急?!?/br> 女娃娃聲音甜濡輕軟,聽得阿嬌心里一片柔軟,怪不得都說女兒是父母的貼心小棉襖,自家的昭哥兒已經夠乖了,但男孩子進了官學后越來越內斂,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會湊到母親身邊暢所欲言,女兒就不一樣了,只要初錦想,便是以后嫁了人當了娘,照舊可以撲到她懷里撒嬌。 “去吧,娘這邊有你祖母呢?!卑擅畠旱念^道。 初錦仍是不去。 阿嬌就不勉強孩子了。 稍后,一家人移步去新房,待新郎官薛琰牽著新娘子走進來,蓋頭掀開,阿嬌娘倆幾乎是一模一樣地動作偏頭去看,就見新娘子唐氏化了比較淡的裝,確實不是一眼令人驚艷的美人,但她眉目溫婉清秀,因羞澀低頭淺笑,竟有春風拂面之感。 阿嬌終于知道表弟為何會喜歡上這位只見過幾面的唐姑娘了,那美好的笑容確實令人難忘。 喜宴匆匆見了一面,大年初二阿嬌、趙宴平帶著孩子來侯府拜年,再次見到了唐氏。 一番交談下來,阿嬌挺喜歡唐氏的,私談時姑母、表妹對唐氏也都是夸贊之詞。 “現在最高興的應該是姑父吧,姑母給自己找了個好兒媳婦,等表妹一嫁,姑母便可以過去與姑父團聚了?!卑纱蛉て拍傅?。 孟氏掃眼侄女的肚子,哼道:“看你雙身子我才不打你,連我都敢編排了,快說,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請客,聽說那宅子處處鑲金富麗堂皇的,我之前忙得沒空去,這次干脆在你們家住幾天,跟著享享福?!?/br> 阿嬌笑道:“哪有那么夸張,還處處鑲金,又不是暴發戶,處處雅還差不多?!?/br> 孟氏更加好奇了。 趙家將宴席定在了正月初六,請的還是那些老熟人。 孟氏帶著薛琰小夫妻、薛寧最先到的,阿嬌看到薛寧,還挺驚訝。 薛寧不以為意地道:“我還沒嫁呢,來自己jiejie家有何不可?” 趙宴平在旁聽了,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小姑娘現在叫他姐夫,等四月里出嫁了,若是與郡王爺同時出現在他面前,郡王爺喊他舅舅,薛寧還能喊姐夫不成? 薛寧看出他在笑了,臉一紅,牽著初錦就去逛園子了。 等孟氏一家參觀完宅園,以盧太公為首的理國公府眾人也來了。 七十五歲的盧太公鶴發童顏,拄著一根象征性的拐杖,盧大人夫妻倆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盧狀元梅氏這對兒年輕的夫妻郎才女貌,笑意盈盈。旁邊就是盧俊、盧儀小兄弟倆,十一歲的盧俊與孟昭一樣都成了小少年,孟昭一直都乖巧懂事,性情上顯不出太大的變化,盧俊幼時貪玩調皮,進了官學后玩性漸退,如今學問稍差,武藝上卻顯露出天分,每年同屆的武課考試都是第一名,連淳慶帝都夸過他。 盧俊長得比孟昭高一些,穩穩重重地站在父母一側,八歲的盧儀與初錦同歲,哥哥已經過了捉弄小女孩的年紀,盧儀就來接班了,看到初錦就笑,目光多次瞥向初錦頭頂的蝴蝶發夾。 初錦偷偷瞪了他一眼,給長輩們見禮過后,初錦走到盧太公身邊,小聲道:“老太公,等會兒盧儀若是搶我的發夾,您可得替我做主?!?/br> 盧太公笑瞇瞇問:“你為何會這么想?” 初錦哼道:“他那眼神,我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br> 盧太公就回頭,囑咐盧俊道:“你看著弟弟,別叫他淘氣?!?/br> 盧俊點頭。 盧儀不服氣道:“我才沒想摘她的發夾,你們都冤枉我!” 梅氏戳了戳小兒子的頭頂,叫他閉嘴。 曾經的南園實在太有名氣,客人們到了都是先參觀園子。 盧太公步伐慢,他讓年輕人們徑直先逛,單獨叫了趙宴平陪在他身邊。 “你覺得這宅子怎么樣?”盧太公一邊欣賞園子里的布景,一邊問自己的關門弟子。 趙宴平骨子里就不是一個風雅之人,他也不想附庸風雅,答道:“看著舒服,打理起來費事,若非弟子俸祿勉強能維持府里開支,皇上賜宅時,弟子未必會收?!?/br> 盧太公笑了,旋即道:“才用十板子換了一千兩銀子,這會兒倒來我面前哭窮了,哭也沒用,你師父我沒那么大方?!?/br> 趙宴平微訕,雖然拿回一千兩家人都高興,但自己占朝廷便宜練字的那點心思也確實令人慚愧。 盧太公拍了拍弟子的胳膊,悠悠道:“在朝廷做事,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忠,忠于君,忠于心,或許會清貧,但睡覺睡得安穩。你能走到今天,比絕大多數清官都幸運了,以后繼續保持下去,千萬別給我丟臉?!?/br> 趙宴平正色道:“恩師放心,弟子會謹記根本?!?/br> 盧太公看眼弟子,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 現在算什么,真正考驗這個弟子的時候,還在后頭。 師徒倆繼續沿著園中小路慢步而行,阿嬌婆媳已經帶著客人們回宅子那邊了,只有孩子們留在園子里玩得開心。盧儀果然在追著初錦跑了,初錦沿著早已熟悉的園中小路邊跑邊笑,粉白相間的裙擺在樹影間穿梭,宛如春日里的蝴蝶。 盧俊與孟昭并肩跟在后面,不知在交談什么,直到初錦與盧儀跑到了假山上,兩個小少年才跑著追了上去。 趙宴平看得皺眉,他說過很多次了,不許女兒去假山上玩。 盧太公見了,幸災樂禍地摸了摸胡子。 為家里的兩個潑猴重孫,他生了多少次氣,徒弟倒好,長子乖覺聰慧,女兒也很懂事,直到搬到這邊家里有了可以調皮的地方,小姑娘才終于淘氣了些。哼,等徒弟媳婦肚子里的生出來,從小就長在這邊,還有的徒弟愁。 盧太公正要帶趙宴平換個地方走走,阿嬌突然派了一個小丫頭過來,說是端郡王來了,叫趙宴平快過去迎接,小丫頭通知完官爺,又跑去知會大少爺、大小姐了。 端郡王便是太子家的三爺,趙宴平的親外甥蕭煉。 堂堂郡王外甥不打招呼自己過來,第一次經歷這個的趙宴平心中一緊,下意識地請教身邊的恩師:“這,這是否有違禮制?” 盧太公挑眉:“舅舅家里喬遷新居,當外甥的過來賀喜有什么不對?皇城規矩森嚴,進進出出都得有腰牌,皇城外面自由多了,王爺郡王照樣要走親戚,你當舅舅的,喬遷新居不請親外甥已屬失禮,這會兒還嫌棄人家主動登門了?” 趙宴平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