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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誒,蓮葉何田田……” 他低聲哼著一曲江南小調。 牡丹花苦,春風色濃。 今宵醉倒,不知去處…… 他遙遙向著酒宴對面冰霜般的男人舉杯。 4 還有兩刻就到子時,維希佩爾握著手中微涼的秘色冰裂紋酒杯。 船板上形單影只地站著個孤影,身上披著件花團錦簇的杏色披風。他記得皇軒燼剛才離開酒宴時就隨手扯了一件杏色的披風,也是這般花團錦簇。 他盯著那個隨意裹著披風的身影,喚出了周身的烏鴉,但那些烏鴉剛剛飛至夾板就被更肅殺的氣息殺了回來。 他也只好收回了鴉群,等著子時。 船??苛?,卸貨的事情有管家和小廝們去處理,宴上的眾人仍舊不知今夕何夕地醉著。 維希佩爾穿過了醉倒的男女,走到了甲板上。 聽到有人過來,甲板上披著披風的人欣喜地回身,“燼公子,你回來了?” 維希佩爾看著面前一臉錯愕的蘭姑,“怎么是你?” 夜風寒冷的運河上,皇軒燼嘿咻嘿咻地劃著一艘小破船。 “你們兩個能不能別光顧著傻樂,也劃下船行不行?!彼纯粗鴮γ鎯蓚€身材魁梧的傻子埋怨道。 朱鎮明捧著盔甲不做聲,龍承琀嘿嘿地笑著。 他順流劃著船倒是也不太累。 艇舟之下的夜河像是研好的大片徽墨。 兩岸燈火漸盛,熔金星點般的燈光緩緩流入河中,像是那場夜宴中的金粉漫天落下。 河中有蓮花飄過,皇軒燼握著船槳的手微停。 他看向兩岸的妝樓酒肆,滿城的紅袖像是都堆在了這岸上。樓坊中隱隱有鼓聲傳來。 “殿下是想送我一片金陵景嗎?”他朗聲說。 他閉目后再睜眼。 恍然之間,妝樓酒肆皆在燈火中灰飛煙滅。 船下的運河明亮如白晝之鏡。 而他們便行于一片光耀萬里中,運河的界限與岸已然不見,他們如同置身于無邊際的白晝之海中。 光華流轉的蓮花在鏡面般的河水上流動著。 維希佩爾落在了他們的面前,足尖點在白晝之鏡的水面上,身上銀色的綢衣散開。 皇軒燼虛握著手中的船槳,然后把頭拄在船槳上,笑看著維希佩爾。龍承琀呆愣愣地不敢說話,朱鎮明捧著手里的梅花盔。 “這是殿下的魂域?” “是?!?/br> “那看來我就是想逃也沒地方逃了?!被受帬a放下了手中的槳,拿起旁邊的行李,從里面拿出一張胡餅遞給龍承琀,“先吃著吧,得一會呢?!?/br> 然后他拿起了另一張春餅,拄著膝蓋看維希佩爾,“殿下的魂域中可有上好的鴨rou?剛才可惜,沒吃夠?!?/br> “沒有?!本S希佩爾說。 皇軒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那還真是可惜了?!?/br> 他咬著手中的胡餅。 “維希佩爾,我也想過救這東煌,救這天下??傻阶詈笪沂悄莻€要毀去一切的人??晌矣X得很累,殺人很累,毀了別人也很累。我現在就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打打漁,自己個過兩天安生日子?!?/br> “你過不了?!本S希佩爾抽出了那把磔刃,在明晃晃的天光里那把刀的光發白到刺目,“從你醒來的那一天,這個世界就在慢慢崩塌?!?/br> “我明白了?!被受帬a笑了,“我是世界樹等著的最后一道主菜,我沒烹好,菜不上桌。我烹得入味了,也就該……上菜了。于是降婁郡有疫、鶉火郡洪澇、連從不缺水的東野岸都大旱了?!?/br> “所以你來殺我?!鄙倌晏痤^看著維希佩爾,“來守住你最后的公義?!?/br> 維希佩爾讓沒有說話。 皇軒燼接著往下說:“是對的。無論把我放在稱上怎么稱都重不過塵世三千。殿下您為了讓我活,已經把你心中的公義捅死了七八百回,可連這個世界都毀了,我……也是活不下去的。我怎么樣都是必死的那一個,不如現在就抽劍斬斷九連環,全了殿下最后的公義,趁殿下的公義還沒死透,救活過來,說不定還能醫上一醫!” “你不該離開的?!本S希佩爾橫刀身前,“我為你做了很多,你應該待在那里,等一切結束?!?/br> “您所做的,有多少?!被受帬a看著維希佩爾,“誘耶夢加得從前年的夢中醒來?然后把百萬人投入戰場讓他們死?” “人類總是會死的?!本S希佩爾說:“他們活著就是為了死?!?/br> “我也一樣?!被受帬a說:“我也是為了死,我和他們一樣,但我們也為了晚點死,為了死的值?!?/br> “沒幾人死的值?!本S希佩爾說。 “朱鎮明也是殿下喚醒的?”他繼續問。 “是,神骸獸血我皆已有人選,可人魂不好找,第二次黃昏之役后我找到了朱鎮明的尸體,喚醒了他,把他囚禁在了亞瑟的軍部機關?!本S希佩爾說。 “殿下還真是用計深遠?!?/br> “你想聽,我可以一件一件說與你?!本S希佩爾看著船上癡笑著的少年說。 皇軒燼捏著手中的胡餅,癡癡地笑著,像是他剛才于宴上生嚼牡丹般。 “不必,與我無關?!彼牧伺目楀\衣上胡餅的碎屑,從船上站了起來,一葉扁舟在白晝之鏡的河面上微晃,泛起一圈銀色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