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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仰起頭,銀色的長發被華陰燃燒的風吹起。 天幕是血與火的顏色——黃昏。 維希佩爾抱著懷里的少年站了起來,他立在燃燒的血色莽原上,背后萬里長風,火卷殘云。 12 舜井之中,數十道精鐵鎖鏈纏繞著芬里厄,他身上布滿了猙獰的傷口。 “媽的,做得比我還狠?!?/br> 他無力地垂著頭,尾辮上的紅布條沾滿了鮮血。 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他只記得自己與維希佩爾廝殺了很久,那時他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殺了他。 他近乎瘋狂而又偏執地想要殺了那個男人。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他明明與維希佩爾無冤無仇地,但他就是想要殺了維希佩爾。 ——為了那個人。 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身影。 可是,為了誰呢。他在這世上和赫爾相依為命地活了幾千年,除了赫爾,他的生命中沒有其它重要的人。他犯不著為了其他人拼命。 但他卻又隱約覺得在他的靈魂深處有那么一個人,值得他拼上一切。 只不過那個人的身影被隱在了溝壑縱橫的山xue中,他得把那些巨石挪開才能見到那個人。他很少去回憶什么,幾千年的生命,太漫長了,回憶起來可是會沒完的。 山澗中有水在滴落,他努力地清著那條路上的碎石。 因為他要找到路盡頭的人。 舜井上方,黑色的羽毛落下。他瞇起眼,透過蒙在眼睫上的鮮血看著那些黑羽。 他好像想起來了一些,想起來了阿斯加德的天,他身上被纏繞著沉重的鎖鏈。 ——他被諸神欺騙了! 他們用謊言將他囚禁在了阿斯加德,而他作為報復咬下了提爾的手臂。 他像是被諸神遺忘在了那里,他啃噬著巖洞旁青草過活,終有一日他要逃離這里,他要吞下日月,他要殺死阿斯加德的諸神! 他日夜撕咬著諸□□字入眠。 他的前肢被鎖鏈磨得血rou猙獰,那是一次次掙扎后留下的傷。 不知是哪一天,他只記得是個落著雪的天氣。他醒來后發現前肢的傷口上被系上了紅色的布條。而少年坐在他身邊,“我叫洛基,和你一樣,也是活在阿斯加德的古獸?!?/br> “我這不是活,是囚|禁!”他弓起了身子,警惕地看著少年,他咬牙切齒地說。 少年卻仍舊只是笑:“我解不開鎖鏈,不過綁上布條你應該會好受一些,冬天了,鎖鏈可是很涼的?!?/br> “何止是涼,簡直是刀子割入我的rou?!彼行┞裨沟卣f,感覺到少年沒有什么危險之后他再次躺了下去,把頭埋在前肢上。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把你囚|禁在這里,但哥哥應該有他的理由?!甭寤诹怂磉?。 “哥哥?哪個是你哥哥?”他問。 “奧丁?!鄙倌昊卮?。 他抬起眼近乎驚悚地看著少年,但隨即又低下了頭,那個少年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情,他犯不著管。 但他還是沒忍住提醒洛基說:“神族沒一個好東西?!?/br> “古獸和神族有什么區別嗎?都不過是活著的萬物之一罷了?!鄙倌陞s說。 他不知道這樣度過了多久,只有少年會來這里,他有時會給他拿過來一些中庭的種子,種在他的洞xue旁。 洛基每次來的時候他都臊眉耷眼地,可后來洛基不在的時候他會啃啃洞里的荒草,想著下次洛基來的時候這里好歹能看上去干凈一點,但每次啃完它又覺得還不如不啃。 這是他千年的生命里生出過的不多的煩惱之一,只與幾根荒草有關。 后來少年再來的時候身上帶著傷,他說他要殺死烏特加德。 后來少年抱過來一個女孩,他說女孩叫赫爾,少年讓他照顧他,他有些不太情愿,可還是把女孩留在了自己的洞xue里。 鮮血蒙住了芬里厄的雙眼,他瞇起眼看著舜井上方燃燒著的天空。他終于把那片洞xue前的巨石搬開了,他看見了曾經的一切。曾經的少年還有他自己。 可后來呢,他又為什么把這一切都遺忘了呢? 他的頭炸裂般地疼痛,他看見很多,看見血,看見火。 他看見那個少年最后一次來見他的時候,他裝作睡著了,可在少年走了的時候,他突然抬起了頭,對著洞xue中深邃的黑暗說:“總有一天,我會給你自由的?!?/br> “我現在也是自由的?!甭寤f。 “不,你不是?!彼f完這句話便再次躺下了。 那個少年于他一樣,都是被諸神囚|禁在阿斯加德的,只不過囚住他的是鎖鏈,而囚住少年的——是諸神的謊言。 芬里厄閉上眼撕扯著身上的鎖鏈,他想起來了,這千年,他活著不過是要完成一個諾言。 ——完成一個早已無人記得的諾言。 ——給一個甚至不明白自己被囚|禁著的人以自由。 舜井之中,遍身鮮血地人癡笑著,井中被銅銹侵蝕的白骨如封藏千年的青金石,十二道銅盤上,絕美的少女骸骨上密布著復雜精妙的咒文。 芬里厄抬起頭,他獰笑著。 血管暴開,肌rou被撕扯到斷裂,他硬生生地將自己的右臂撕裂了開來。 一如千年前的那個冬夜,他咬斷了自己的前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