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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一把破開錢塘關的浪潮的刀。 隨他而來的軍將與異變的古獸廝殺著,瑯嬛閣的刺客在百姓的隊列中飛身而過,每當他們從隊列中經過一遍,便帶走一只異變的獸,他們像是篩子一樣篩著那支追隨著皇軒燼的隊伍。 鮮血流入地面,和九曲溪谷一樣的夸父血混在一起。 百姓近乎驚悚地看著那些手中利刃寒光般翻飛地刺客,他們恐懼著下一個被他們殺死的就是自己。但沒有人離開這支隊伍。 越來越多的人化為了古獸,他們只能盡最大努力將正常的人從獸群中帶出。 獸群的外圍,天培軍組成了一堵盾墻,從盾墻的縫隙中伸出著寒星點點的槍頭,他們壓盾前行。 古獸的利爪在生鐵重盾上劃過留下一道銀白色的凹痕,如果那一爪落在人身上,怕是要直接撕裂人的骸骨。 將百姓都帶至山上的軍營中后,皇軒燼在夸父山上立馬回望,身上猩紅色的披風被山風吹起。 “皇軒將軍,刑天兵團也……”天權將軍下馬向皇軒燼稟報。 “還真是湊巧啊?!被受帬a緊握著手中棕漆的馬韁,馬韁上的漆皮因年久的使用已剝落大半。 目極遠望處,黑色的死者兵團像是從土中爬出來的一樣向著這里緩緩前行著,仍舊是聲勢浩大的鶴翼陣,張開的兩翼像是一張侵吞一切的巨口。 重甲的刑天像是牧羊人一樣行走在隊列的中后方,他牧著數萬死去的人。 刑天兵團與異變的古獸同時爆發,而先前又有人改寫了皇軒家的陣法,看來芬里厄他們還真是預謀已久。 皇軒燼瞇起眼,回想著記憶里那個背刀的男人,那樣的人也甘愿用千年換一個人回來嗎? “皇軒將軍……”天權將軍突然說。 “怎么?”皇軒燼回頭看著他。 “這,這刑天兵團所用的鶴翼陣與尋常兵書上的鶴翼陣不同,我昔日與軍中好友商談兵陣時曾說鶴翼陣雖靈活多變,但最忌被敵軍截斷兩翼,若是如此便如羽雁折翼。但遠觀刑天兵團其翼中雄厚,且與書中陣法加了不少變化,與我昔日好友所言之變陣相似……” “那看來這刑天兵團還真是不好對付了?!被受帬a握著手中馬韁說:“揚我旌旗!調令三軍,聽命陣前!” “西側盾墻散開,天槍營四十二支騎兵迎前側擊,天培軍鐵盾營于東側驅趕古獸致前?!?/br> 新建而起的旗樓上,執旗官手執風虎旗、風雷旗、雷豹旗、云龍旗,依次傳遞著皇軒燼的命令,山側遠望,如金陵城中妝樓上女子紅袖招搖。 隨著旌旗地揮舞,山下的三軍如潮涌般移動著。 “皇軒將軍是要納這只巨雁入懷嗎?”天權將軍側身看著身邊的少年。 “我要斬下這只斥鴳的頭顱?!被受帬a偏過頭看著天權將軍。 “誰能入百軍之中取刑天頭顱?”天權將軍像是覺得有些好笑一樣說。 “皇軒者,當為之?!鄙倌瓴[起眼看著那支恢弘如編鐘將將的隊伍。 他突然縱馬而下,展臂高呼,“瑯嬛閣十六騎,隨我而來!陌刀營百軍,隨我而來!” 半遮肩的猩紅披風漫過白霧縱橫的荒莽山野,少年于腰間抽劍,他當去斬下刑天的頭顱! 他當去迎戰常羊山上的巨靈! 他身后是斗笠如云的刺客和手執陌刀的百騎。 風中寒光片片。 “分為三列,刺入鶴翼陣首!”他傳令而下。 “瑯嬛閣玄字號部隨我而來!” 刑天兵團目測已有萬人,這么龐大的隊伍沒有五色旌旗的指揮卻能保持著如此秩序的行進,那或許所有的死者都不過是提線的傀儡,而傀儡師便是雁首的刑天。 斬下刑天的頭顱,這萬人的軍隊或許便會如堤沙般潰散。 在紛雜的戰場上他卻又想起了曾經那個叫龍瓔珞的女孩,曾經她也曾坐鎮居庸關中,用笛聲召百萬古獸而來。 那個女孩用了千年來等一個她明知不可能回來的人回來,而如今的芬里厄和赫爾也是。 值得嗎?三界眾生如火宅,所有人都不過是煎這烈火的薪柴。 但這不是他該想的,他沒有資格去評斷其他人該不該做什么。 其實他不該如此孤軍深入,但他的心底仿佛一直有洪鐘在敲著。 他無數次夢見他從跪拜的眾人中走過,那些人懇求著他,“殺了烏特加德,殺了他……” 而銀發的男人遠遠望著這一切,等他走到男人身邊,男人對他說,“你想要救他們嗎?那就去殺了烏特加德吧?!?/br> 那只在每一個冬天醒來的怪物是一切禍端的根源,仿佛只要殺死它,就能保護所有人。 而他,便是執刀人…… 他壓著前身,策馬而行,在居庸關的那段時間,邊軍曾有人教他馬術,那些人縱酒策馬,左右顛倒,卻無論如何都不會墜馬,夕陽下那些從東煌各地發配邊軍的人像是自幼生長于草原上的漢子一般。 他也飲過了邊關的酒,他也是那片草原上的人,只是他早已從那里離開,把其他人都留在了火與血中。 他要去見烏特加德,仿佛只要見到他,那些夢境就都能有個解釋。 突襲的隊伍分作三支,像是三把砍入巨鳥脖頸的刀刃。刑天兵團也已經走入了他們曾經布下埋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