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塵回頭就看到了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老者。

    “不記得?！弊訅m將端著藥碗的手臂輕放在膝蓋上說。

    “在下憑虛道人?！崩险哒f。

    子塵想起來他舅舅和他說過這間道觀的主人就是憑虛道人，是個能與懸壺老人比肩的謫仙人，酷愛云游四方，一年大半的時間不在道觀。

    “在下皇軒子塵，拜見道長?！?/br>
    子塵行了禮說。

    “我曾在少主十二歲的時候為少主算過一卦，少主可記得?！崩先四碇右荒樞摰卣f。

    子塵皺了皺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他十二歲流落江湖的時候曾經有一次餓到不行，旁邊的大媽看不下去給了他一個包子。

    而他還沒吃，旁邊就突然冒出來一個山羊胡子羅圈腿的老道，跟他說要給他算一卦。

    然后抓過他的手，擠眉弄眼了半天，然后突然搖著頭說：“小官人，你這是命主鬼星啊?！?/br>
    他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可道人卻死死抓住他的手，“鬼星主兇，兇險難測。你余生得不到的終究得不到，得到的也將失去?！?/br>
    那個時候他嚇怕了，可還未等他說什么，道人卻突然換了一副笑瞇瞇的樣子，“但虧了小官人遇到了我，我是天上謫仙人下凡，修命格，改天意。若是小官人想改命，只需把手中的包子送我就好?！?/br>
    聽完羊胡子道長的話，他斷定道長是在唬人，氣的大喊，“你別想唬我！”

    道長只是起身癟著嘴說：“小官人真不改？”

    “不該！”

    “無妨，我們日后還會相見?！闭f完那道人就拎起寫著生死在天的算命幡子，叨登著羅圈腿一溜煙就跑了。

    留下十二歲的子塵手拿著包子。

    而如今這個山羊胡的道長又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沒拿幡子，但笑的還是一如既往得欠揍。

    子塵晃了晃手上的藥碗，把藥根晃了起來，連著剩藥一口咽了下去。

    放下了酒碗，子塵走到柜子旁，拎出了一壺酒。

    “道長還要給我算一卦嗎？”

    “無需算?！鄙窖蚝拥膽{虛道長說：“少主的命格算一次就夠了，變不了的?！?/br>
    子塵給自己倒了碗酒，這壺酒是他偷摸讓小廝出去買的，背著司天命藏起來。

    不是什么好酒。

    “得不到的終究得不到，得到的也將失去?！弊訅m端著酒說：“這就是你給我算的命格？”

    “少主覺得不準？”憑虛道長問。

    “準啊?！弊訅m說：“準的不得了?！?/br>
    “不過好歹我現在還有碗酒可以喝?！弊訅m笑了笑說：“就當我生來富貴，沒了再多的東西，不照樣活得滋潤?！?/br>
    “少主，我說過我們日后會再見?！睉{虛道長說。

    “恩，然后呢？”

    “我說的可為少主改名的許諾仍舊有效?！?/br>
    “那要不要我再出門給你買個包子?！?/br>
    “少主可知道司家少爺腰間系的那串銅錢?！睉{虛道長問。

    “知道啊，估計是怕那天出門沒錢買包子，得和你一樣坑蒙拐騙吧?！弊訅m說。

    “司家少爺的那串是五帝銖，取了蒼梧、青溟、勾陳、流火、開陽這五帝時鑄造的古幣穿成。這五帝銖附著開國時和盛世時的帝王氣，沾著用過在這些錢幣的百姓身上的人間氣，最能鎮得住邪魔?！?/br>
    說完憑虛道長從腰間摸出一枚銅幣，“而我這枚銅幣，比之五帝銖也沒什么差的?！?/br>
    “你這枚什么時候鑄造的？前朝時候？”

    “前年?！睉{虛道長理了理胡子說。

    “道長，你是又買不起包子了嗎？”子塵問。

    “少主的命，犯得不就是如今的帝王嗎？”道長笑瞇瞇地說。

    “你說的有理，那把這枚銅幣給我吧?！弊訅m伸出手。

    “可不能白給?！睉{虛道長說：“我要你手上那壺酒?！?/br>
    子塵想了想拎著酒壺起了身，向道長走去。

    道長剛想拿過酒壺，子塵卻突然收手把酒壺收了回來，“我突然不想換了。一壺酒十文錢，你拿一枚銅錢和我換，我虧了?！?/br>
    說完便側身從道長身邊走過。

    “少主當真不改了這命格?！?/br>
    “不改?！鄙倌暾f：“你若真是世上謫仙人，回了天上記得和天君說，我皇軒燼的命格歸我自己管?！?/br>
    子塵推門走出了房間，司天命正等在門外。

    “長庚帝放旨，讓你明日見他，以朝覲之禮行之?！?/br>
    “恩?！弊訅m點了點頭

    第131章 維鵲有巢

    Chaprer55維鵲有巢

    維鵲有巢, 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

    ——《國風·召南·鵲巢》

    01

    長安未明。

    子塵歪身坐在道觀的窗欄上, 赤著足的一條腿隨意垂著。

    他手上拿著一柄匕首，削著手上的鳳凰木。

    匕首名為含光, 薄如片影。對比之下手中的鳳凰木更顯粗糙古樸。

    他比初去西陸的那年身量長了不少，穿著一身寬大的單衣有種楊柳抽條般的纖韌。

    少年人不經看，轉眼不復當年。

    “一會就要去見長庚帝了, 少主不睡會？”芻吾問他。

    “橫豎睡不著，不如不睡?！弊訅m說，他手中削下一片木花落在地上。

    芻吾盤腿坐在窗前防潮的木板上，夜色中影影綽綽的龍爪槐落在他堅硬的玄鐵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