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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塵回頭看了一眼,“……維……維希佩爾殿下……” 維希佩爾殿下身上披著半長的白色披風,用銀色的鏈子輕輕系上,仍舊是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他手上拿著子塵剛才掉落的那本書。把子塵壓到身體失衡的重量在他手中卻仿佛輕如羽毛。 維希佩爾拎著子塵的衣領把子塵放到了地上。 然后漫不經心地看向書的封面——《行游者》,書的標題下用漂亮的金色花體寫著一行詩句: ——你是我吟朗的每一個詩行,是我所有的黃昏和歸宿;我走過山河古川,只為將你尋索。 “怎么會想起來看這本書?”維希佩爾看著手中的書。 “怎么了嗎?”子塵撓了撓頭。 “沒什么?!本S希佩爾說:“這本書……很少有人會看?!?/br> “是嗎?殿下看過嗎?” 維希佩爾點了點頭。 “殿下覺得怎么樣?” 維希佩爾想了想,低著頭笑了笑,“還是你自己去看吧?!?/br> “怎么來這里了?”維希佩爾把書遞給了子塵,子塵趕緊雙手接過,“下面的人太多了,沒有找到地方?!?/br> “沒事的時候來這里看一看也是不錯的?!本S希佩爾說:“要不然這一層的書沒有人看確實有點可惜?!?/br> “恩?!弊訅m點了點頭。 “聽過一句話嗎?”維希佩爾看著子塵說:“無論機械還是煉金都只是人類為了接近神而創造的,而唯有藝術,是人為了接近自己?!?/br> 子塵搖了搖頭,“沒有,是誰說的嗎?” “恩……”維希佩爾笑了笑,說:“事實上是我說的?!?/br> 子塵看見維希佩爾拿著書去了旁邊的一張桌子上。 擺放詩集的地方本來就很偏,而那張桌子又被書架擋著。所以從第七層進來很難看到維希佩爾待在的地方,他旁邊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仿佛能看到整個帝都的景象,窗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沒有擺放任何的書架。下午的光線被切割成一個個梯形鋪在地面上,浮塵在這些光束中漂浮著。 子塵懷里捧著那本書,靠著書架,看著維希佩爾殿下端坐在那片逆光剪影里…… ——你是我吟朗的每一個詩行,是我所有的黃昏和歸宿。 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子塵慢慢挪到了維希佩爾面前的桌子旁,“殿下,那個,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維希佩爾抬起頭看了看子塵,他的眼睛很漂亮,藍色的,像是盛著大片的湖水。 “當然?!?/br> 子塵怕弄出聲響打擾了維希佩爾,于是緩緩拉開了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維希佩爾低下頭繼續看著手上的書。 子塵緩緩翻開手上的那本《黃昏·絕唱》。剛才被維希佩爾殿下接住的一瞬間仍然不停地冒出來,讓他不得安生。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子的兩端,維希佩爾安靜地看著手上的書,像是旁邊并沒有其他人一樣,而子塵也看上去很安靜實則心神不寧地翻著那本《黃昏·絕唱》,時不時偷偷抬眼看一眼他俊美的維希佩爾殿下。 很久很久以后,他還會記得那個午后,甚至記得創世圖書館旁的鐘樓每到整點鳴鐘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記得被切割成梯形的陽光在地上緩緩移動。 或許吧,他和維希佩爾之間擁有的實在太少,所以每一個瞬間都被他賦予了無比的意義,維希佩爾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被他解讀了千遍。 他就像是一個吝嗇的貧農,每天晚上細細數著手上的幾枚銅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數到銅錢上的刻字都模糊不清,因為那是他所僅有的啊。 你是我吟朗的每一個詩行,每一個轉音,每一個頓挫都被我反復揣摩。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度過每一個無處可歸的夜。 皇軒燼坐在黑塔的窗戶上,窗外是威林斯的天空,浩浩蕩蕩。天際被璀璨的金邊緩緩鍍上,但天還是亮的,像是節數已盡,仍不妥協的武者。 皇軒燼的手中拿著那本書的厚厚的《黃昏·絕唱》,當時他不知道為什么瀚海書幀,書架上的書那么多,他卻直接看到了這本不應該在他的視線中的書。 后來他明白了:因為他感到,這本書里棲居著一個孤獨的靈魂,一個和他一樣孤獨的靈魂。 那個靈魂曾在世間不停行走,不停尋索。 他看盡了無數的黃昏日落,將每一個詩行吟誦了千年。 ——我走遍山河古川,只為將你尋索…… 他又想起了那個午后,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坐在桌子的兩旁,他看見當窗外的金色將天際所有的藍燃燒的時候,對面的人抬起了頭,看向窗外。 他大著膽問,“殿下很喜歡黃昏?” 他看見那個人楞了一下,然后說,“是啊……” 像是一聲溫柔的嘆息。 他又看見了那個孤獨的君王。在創世圖書館的頂層,在窗簾的一角,看著窗外的黃昏,目光寥落。 那一年他還不知道,那個人說他喜歡黃昏的時候目光為何那么悲傷。 直至后來,他獨自一個人在黑塔看盡了一次又一次的日落黃昏。 那是最后的絕唱,是不可逆轉的命運,是沒有人能阻止的悲響。他看見無數個日落月升依次浮過眼底,大片大片的黑鴉飛過。 圣天鵝湖上的天鵝將湖水上的黃昏游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