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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上的燈籠隨風而晃,微暗的燈光映出兇狠的臉龐。 鄭邗不當他的威脅當回事,嗤笑道:“馮侍郎只派你們前來,未免太小看本將軍,人在我這里他又能奈我何?三皇子可比馮侍郎識時務,學得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明日本將軍便上奏折參馮侍郎冤枉好人,蓄意謀殺,看三皇子是護他,還是站在本將軍這邊?!?/br> 這兩個刺客使勁掙扎,口中大罵,鄭邗不耐煩抬手,旁邊黑衣侍衛刀起刀落,兩顆人頭落在地上,四周安靜下來。 “馮侍郎派人污蔑刺殺朝廷命官,大逆不道,”鄭邗把人頭狠狠踢開,說了句晦氣,“把人送去衙門?!?/br> 這種事對鄭邗來說如同家常便飯,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他的暗探因為這兩個小小的刺客露了一絲行蹤,漆黑的夜色中反射出一點刺骨寒光,一把長弓拉開,利箭慢慢瞄準他。 有暗探察覺到不對勁,大喊一句將軍小心。鄭邗立即有所反應,但為時已晚,箭劃破黑夜,直穿入他胸膛。 ……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鄭邗被人行刺的事傳遍了整個京城,小廝和婢女都在私下議論。 鐘華甄聽到消息時正在喝燕窩粥,她身上穿的絲質單衣舒適貼身,披在身上的外衫遮住隱隱若現的身形。 平福剛從外面打聽消息跑回府,他抬手擦汗,隔著垂下的帷幔跟她說這件事。 鄭邗在妓坊與馮侍郎鬧起爭端,遭箭襲遇刺,因失血過多,已經昏迷整整一夜,正用一株千年人參吊命。上早朝時皇帝勃然大怒,直呼馮侍郎目無王法,事情涉及皇子外家,當即下令讓刑部徹查此案。 “真的?”她驚訝了一下。 平福跑出一身的汗,道:“是真的,妓坊那邊都封路了。聽說是馮侍郎對鄭將軍懷恨在心,先派兩個人去引出鄭將軍侍衛,又派人在暗中設伏,趁鄭將軍出門時以利箭射出,連暗探都沒來得及攔?!?/br> 鐘華甄想了想,“大司馬府上作何反應?” 平福也是剛剛才打聽到這消息,道:“大司馬倒沒見什么反應,但他早朝沒去,聽說暈厥過一次,鄭將軍現在還在妓坊,箭傷得太過巧妙,就差那么一點人就徹底沒了,沒有大夫敢隨意移動他。鄭將軍的二弟聽了紛爭原因,拍桌大怒,為洗鄭將軍冤屈,讓京兆尹大人搜了府邸,大司馬沒攔著,可府內并沒有發現馮小姐,馮侍郎和一眾家仆也已經下了獄?!?/br> 大司馬已過花甲之年,是兩朝元老,武狀元出身,最疼鄭邗這個大兒子,就算恨其不爭氣,給鄭邗身邊挑選的侍衛也個個都不是吃素的。 能傷及他性命的人,箭術高超。 三皇子母家勢微,他和大司馬走得近,馮侍郎就算再沒腦子,實在氣不過要給鄭邗一個下馬威,何必挑這種引人注目的方法?再說鄭邗強搶民女也不是第一回 ,他不會留下證據,馮侍郎怎么敢去妓坊堵人? 鐘華甄慢慢將手上的碗給旁邊南夫人,青絲垂肩,她心里有別的想法,但不太想去驗證,李煦沒道理會做這種事。 南夫人放下碗勺,遞來絲帕,鐘華甄抬手接過,輕拭潤澤的嘴唇,道:“既然太子殿下沒開口,此事便與侯府無關,母親應當也不想管,聽聽便過,不必再探?!?/br> 大司馬所行表面給鄭將軍洗罪,但讓京兆尹搜府,怕是想做給上面的看,表明自己并無二心。 外面動蕩沖突,京城同樣不安寧。鐘華甄悠哉日子還沒過幾天,沒有心力摻和進這種事,她只問:“魏函青如今怎么樣?” 平福撓頭答:“魏公子的手已經好了,聽說他氣不過,嚷嚷要報復您,后來就沒見什么消息?!?/br> 鐘華甄手微微一蜷,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煦把事情壓下了,沒和她說。 他骨子中的乖張是天生的,極少會注意旁人的感受,能穩居太子之位這么多年,除了身份得天獨厚,表現出來的心思同樣讓人覺得可怕。 南夫人站在一旁,穿一身厚青褂子,看鐘華甄的神情,以為她想出去。 她連忙讓外邊侯著的平福下去,上前低聲說:“世子近日最好少出門,今天下雨,水濕地滑,束胸太緊對身子也不好,若是長久以往,老了會落下病根?!?/br> 鐘華甄抬頭道:“我不出去,南夫人,把我書房墻上那幾副書畫摘下來,送去魏家?!?/br> 第7章 威平侯戰功赫赫,戰績斐然時,風頭遠超過旁人。那時候大薊朝還沒現在亂,他坐鎮邊疆,無人敢小覷。 鐘華甄沒見過他,只看過他留給她的信。他與長公主十分恩愛,開頭便直喊臭小子,照看好你娘—— 她沒出生前,好幾個大夫和產婆都說她會是個男孩,皇帝還御賜枚銀手鐲,以彰顯對鐘家的恩寵。 那枚銀手鐲后來不小心被九歲的李煦弄壞,他自己慌亂一會兒,最后直接拿他自己小時的銀腳環換給她,面不改色說那是東宮禮儀,不能告訴任何人,他會幫她好好保存。 如果鐘華甄是個小孩,或許真的會被他騙過。 但李煦確實守信,她去年在他寢殿中發現那枚手鐲,好好裝在一個精致囊匣中。 夜冷聲寂,淅淅瀝瀝的秋雨如珠連線成一道水簾,雨水順著碧瓦輪廓沿屋檐邊緣落下,緊閉的刻花窗牖透進淡淡的燈亮,照在挺拔的文竹盆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