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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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成鈞不是無知少年,當然也知道。他將臉一沉,問道:“婉兮,你不是在蒙爺吧?” 陳婉兮羞急生怒,輕輕斥道:“妾身怎會拿這等事來騙人?” 于成鈞沒有答話,只是將她抱到了床榻上。 床鋪是杏染早已鋪好的,杏黃色鴛鴦戲水綢緞被子掀開了一角。 于成鈞一撒手,陳婉兮便跌進了被褥之中。 他欺身上前,將她壓在了鋪上。 陳婉兮有些慌張,這漢子不是要硬來吧? 于成鈞指腹輕撫著她的臉頰,啞著嗓子,低低笑道:“爺信你這一回,但你總得給爺一點好處?!闭f著,他俯下頭去,印在了她的唇上。 第43章 于成鈞果然沒有食言,除了向陳婉兮要了些甜頭好處外,并無額外的舉動。 當他放開她時,陳婉兮一張臉艷紅無比,背著男人側身睡下了。 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何會有人沉溺在那種事里而不可自拔。男子倒也罷了,這事上從來是占便宜的。女人可是要遭罪的,竟也有人樂此不疲,更有妻妾為爭搶夜間陪寢,鬧得家宅不寧。 在閨閣中時,女先生只教導她,男女交合只為繁育子嗣起見,若不以此為目的,便是荒yin無度,既敗壞家宅風氣,亦對修身無益。 大婚那夜的苦痛,更令她篤信,這件事就是用來繁育子嗣的,絕無他用,不然怎會如此令人受苦? 好在,她只一夜就有了豆寶,這件事往后都不必做了。然而,她沒想到,于成鈞回來之后竟會在這床笫上對她糾纏不休。 于成鈞躺在她身側,看著她姣好的側臉,挪身靠上前去,將胸膛貼著她的后背,耳語道:“婉兮,你是不是嫌棄爺?” 陳婉兮淺笑輕嘆道:“王爺,你今兒是怎么了?定要問妾身這個。你是妾身的丈夫,妾身怎會嫌棄你?” 于成鈞卻不肯信,他撐起身子,板著陳婉兮的香肩,說道:“你既不嫌棄爺,那怎么爺跟你親熱,你就不情不愿的?人都說,佳人愛才子。你是嫌爺丑,還是嫌爺笨?” 陳婉兮頗有些無奈,一個堂堂七尺高的大男人,竟會這樣粘人。 她抬眼看著于成鈞,他五官深刻,雙唇微厚,一雙眼睛尤為明亮,據說肅親王繼承的是先圣祖的長相。先圣祖有夷族血統,長相與中原人便微有不同。大燕建國至今已有百年,這幅相貌在燕國皇室之中已難見到,于成鈞卻傳承了這幅長相。 這幅容貌雖剛毅有余,卻絕不能算丑陋,只是不合時下女子的喜好罷了。 然而陳婉兮,卻也從未怎么欣賞過那些面如冠玉的所謂翩翩佳公子。 陳婉兮說道:“王爺,妾身當真不覺的您長相丑陋。至于說您笨,您打了那么多場勝仗,若再是個笨人,那么那些來犯的蠻夷怕更是沒開化的野人了?!?/br> 于成鈞卻老大不信,說道:“你先別給爺戴高帽,你這般說,那你方才為何那副樣子?扭手扭腳,一臉的不甘愿?!?/br> 陳婉兮忽而一笑,問道:“那么,妾身該什么樣子,才是對的?” 于成鈞卻語塞了,陳婉兮又含笑問道:“其他婦人這個時候是什么樣子,王爺知道么?如此說,王爺對這種事,可是熟稔的很?!?/br> 于成鈞頓時急躁起來,大聲道:“你胡扯什么,別人如何,爺怎生知道?!爺這輩子,可只有你一個女人!” 陳婉兮本就來著月事,白日里料理家務,晚上又被于成鈞糾纏了許久,至此時已然疲乏不堪,她眼眸微閉,淡淡說道:“既然如此,王爺又質疑妾身什么?夜深了,王爺早日安寢罷?!?/br> 于成鈞見她不理自己,又道:“婉兮,你先別睡,爺話還沒說完呢!” 陳婉兮卻連眼睛也不睜,輕輕道:“王爺的聲音太大了,震的妾身耳朵疼?!毖哉Z著,又含糊道:“王爺,不要鬧了?!?/br> 于成鈞見她居然徑自睡了,他無可奈何,在她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方才在一旁躺下。 躺著,卻又不甘心,便翻身將陳婉兮抱在了懷中。 陳婉兮卻已入睡,囈語了一聲,并不曾醒來。 于成鈞看著懷中的嬌妻,這方心滿意足,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曙光輕入羅帷。 陳婉兮醒來,只覺得腰上有重物壓著,身側竟有男子的酣睡齁聲。 她心中微驚,睜開眸子,入目便是于成鈞那張睡臉。 于成鈞安然睡著,唇邊竟似帶著一抹笑意。 睡著的男人,就像孩子。 陳婉兮微微有些恍惚,她這才想起,昨夜于成鈞是留在她屋中過夜的。 他的臂膀擱在她的腰上,顯是環著她睡了一夜。 昨夜,她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陳婉兮不由自嘲的笑了一下,她素來少眠多夢,且夜間時常驚悸難眠,看診的太醫說她這是幼年落下的心病,藥食難醫。 這國手名醫都治不好的癥候,躺在這男人懷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算什么呢? 她撐起身子,抬手輕輕撫著于成鈞的眉眼。 這睡得安穩、仿佛人畜無傷的男人,居然是那個手中斬下頭顱無數、在戰場上令敵兵聞風喪膽的常勝將軍。 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陳婉兮心頭有些異樣,這樣一個清晨,就是一對夫妻的清晨么? 她目光滑過于成鈞的胸膛,也許是因夜半悶熱,于成鈞將寢衣扯開,露出大片麥色的皮膚。 那寬闊強健的胸膛上,橫七豎八盡是刀疤,深淺不一,觸目驚心。 心口更有一處極大的傷疤,這傷極深,饒是陳婉兮不通醫理也清楚,于成鈞必定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 陳婉兮禁不住伸出手去,指尖輕觸著他心口的疤痕,心頭滿是震撼。 未嫁之時,她是閨閣小姐;既嫁之后,她是肅親王妃??v然曾在書本與前人的詩句之中,看過無數關于戰場的書寫。然而,那到底是書本上的東西,與閨閣春光相去甚遠。 所謂——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十萬漢軍零落盡,獨吹邊曲向殘陽。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終究,都不過是書里的事情,是前人的詩句。 邊關塞外,千里之隔,便也阻絕了京中人對于戰事的思慮。三年前,蠻族重兵壓境,一舉奪下燕朝的數座城池,這才驚破了京中貴族們的奢靡夢。然而,隨著于成鈞開赴戰場,戰事得利,收復失地,京中人便又恢復了往日那繁華喜樂的生活。戲樓之中依舊人滿為患,唱詞里依舊是風花雪月,茶樓之中鼎沸人群議論的依舊是宮闈或大戶人家里的趣聞軼事。 惦念著征人的,也只有那些家中或夫或兄在邊關打仗的。 而她自己呢? 陳婉兮微微的出起神來,于成鈞出征這兩三年來,自己對他真正有過擔憂或關心么? 似>>乎,并沒有。 于成鈞不在王府,她反而覺得自在快活,沒有人能來拘管她,也不用想著如何應付丈夫。邊關戰火四起,驛站通信甚不方便,但這人卻執意的給她寫,隔不上十來日便送來一封。她卻從來沒有細看,只是想起為妻之職時,方才會草草回復一封,簡要敘述一下家中近況。 哪怕他回京之后,她所想的也不過是怎樣對付他。他在邊關這些年到底遭遇過多少兇險,受過多少苦,她不聞不問。 她對他,可實在算不得好。 她是肅親王妃,但她同樣更是于成鈞的妻子。妻子兩個字,到底有多少意思,她卻沒有仔細想過。 只想著治理好王府便是盡責,沒想到這個男人卻會被她傷著,這可不是她所期望的。 當年,邊關危急,滿朝文武竟無人肯出戰?;实凼ブ冀迪?,責令于成鈞為西北軍統帥,將才把新娘接進府的兒子送到前線。然而,于成鈞再如何不受寵,到底是皇帝的三皇子,他若執意不肯,找些急病之類的由頭,總還是能混過去。然而,他還是去了。 食君之祿,受民之奉養,危難關頭自當將身赴難,他執行的徹底。 昨夜,于成鈞所說的那些事,她相信他沒有說謊,也沒必要說謊,然而她總是記不起來,聽著倒好似是別人的事情。 讓她真正觸動的,是眼前的這幅場景。 這傷痕累累的軀體,把邊境殘酷的戰事放在了她眼前。她真正的明白過來,自己到底是嫁了個什么樣的男人。 陳婉兮是不知情愛到底是什么滋味兒,該是什么感覺,但這樣的男人,她敬佩。 或許,她該試著對他好些。 思及這兩三年里,自己的所思所想,她多少是有些愧意的。 陳婉兮靜靜的出神,并沒瞧見那沉睡著的男人,眼睛已微微睜了一條縫。 正自想著什么,她忽覺后腦被人輕輕敲了一下。 陳婉兮猛然一驚,回頭望去,卻一無所有。 但聽身側的男人懶洋洋道:“怎么著,瞧自己的爺們瞧呆了?” 陳婉兮睨了他一眼,看著男人的臉上,慵懶之中帶了那么一絲得意。她唇角輕扯,便爬了起來,說道:“王爺既醒了,不如就起身罷?!?/br> 于成鈞看著她,低眉垂眼似是不敢瞧他,白皙的臉頰上帶著一抹嫩紅,倒仿佛比涂了胭脂還要艷麗幾分。 他忽然伸臂,將她重新攬到懷中,低聲道:“早呢,急什么?” 陳婉兮將眼移開,她說道:“王爺,這大清早起的,怎么就作弄起妾身了?” 于成鈞忽而問道:“婉兒,你是不是怕爺?” 陳婉兮笑了笑,說道:“王爺說笑,妾身為何會怕王爺?” 于成鈞捏著她的下頜,輕輕抬起,令她看著自己,精巧尖細的下巴捏在手中,愜意無意。 他淡淡說道:“你既不怕爺,為何總躲著爺?” 陳婉兮看著自己的影子投入他的眼中,輕輕說道:“王爺多心,妾身沒有躲你?!?/br> 于成鈞低低笑了兩聲,撫摩著她的臉頰,言道:“既沒有,夫妻之間親昵是常事,你怎么總縮著?” 陳婉兮無言以對,她是想過要好好對待他,但唯有這件事她怎么也跨不過去。 她默然了片刻,忽然說道:“王爺,這事往后咱們……能不能不做了?” 于成鈞微怔,那濃黑的眉頓時擰了起來,張口便道:“為何?” 陳婉兮抿了抿唇,靜了片刻,方又說道:“這事,原是為了繁育子嗣起見。如今,咱們已有了寶兒,這事委實已不必再做。再說,所謂床笫之歡,不過是、不過是……” 于成鈞聽她的話,壓著滿腹笑意,問道:“是怎樣?” 陳婉兮臉上一熱,索性道:“不過是頹廢之徒編纂出來,為自己怠惰尋覓的借口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