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并非是幫白瑾瑜，白瑾瑜如今代表的是整個大明的臉面，趙世南對白瑾瑜不敬，便是對大明不敬。

    “公主殿下，朕很好奇，這張面具下面……會是怎樣一張臉?！?/br>
    趙世南深邃的眸微瞇，帶著一絲調笑。

    白瑾瑜淡淡一笑，直視趙世南的目光，眸底帶著一絲警告：“本宮并非大明血脈，是被皇室收養的，怎的？大明的私事，大元陛下也要過問么？”

    “朕并無這個意思，只是覺得遺憾罷了?！?/br>
    趙世南垂下了眼簾，薄唇噙著笑，朝修長的手指望了過去。

    “遺憾？”

    白瑾瑜的聲音中帶著冷意。

    “朕今日本欲娶公主為后，同大明結聯姻之好，既公主已經是太子妃了，朕也只能打消這個念頭了?！?/br>
    眾人的猜測是一回事，趙世南親口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他們聽見趙世南果真覬覦白瑾瑜，言語對白瑾瑜不敬，眾人一時神情大驚，李杰更是冷了一張臉龐，大殿內的氣氛更詭異了幾分，帶著一絲硝煙氣息。

    白瑾瑜知道李杰的脾氣不好，生怕他和趙世南爭執起來，再影響到結盟，便笑了一笑：“陛下既知道本宮是太子妃了，便另覓他人為后罷，大明美人不少，陛下可隨意挑選?！?/br>
    白瑾瑜這句話，算是給趙世南臺階下了。然而，趙世南卻并不見得愿意下這個臺階。

    趙世南今日要給白瑾瑜的‘驚喜’，便是要同明國聯姻，讓白瑾瑜直接從明國嫁來為后。

    如白瑾瑜所想，趙世南的‘驚喜’，果真個個都是驚嚇。

    趙世南想到白瑾瑜會拒絕，他也早已想好了說詞。

    趙世南右手輕點桌面，作垂眸深思狀，薄唇噙著懶洋洋的笑：“公主不妨再考慮考慮，是否要嫁到大元來?！?/br>
    眾人原以為趙世南說要聯姻，只是戲言而已，見他又提到了此事，眾人心中一凌，覺察到此事并非這般簡單。

    陛下這些年來，不是同白家主糾纏不清么？如今怎的又看上了大明的公主？這位公主若真的是公主也就罷了，她可是大明太子妃??！

    李杰面色一沉，猛地站起了身子：“大元陛下，你若再這般無禮，聯盟之事，便來日再談罷！”

    李杰是個固執的，在他的心里，大明的尊嚴比雞血玉要珍貴的多，堂堂大明監國公主，又豈容他這般調戲？

    大明人才濟濟，他就不信大明離了雞血玉，便無法逃過這一劫！

    “陛下，有些話，您還是想好再說，比較合適?！?/br>
    白瑾瑜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趙世南平日里說話也就算了，他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場合嗎？兩國重臣都在此處，多少人都在盯著，他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剛剛坐穩了大元江山，皇帝可不是他這樣當的。

    然而，就是因為此處人多，事關兩國名譽，只要是白瑾瑜答應的事，便沒有反悔的余地，趙世南才會選擇在此處逼白瑾瑜，逼大明重臣。

    他相信，只要他拿出于大明來說，足夠多的利益，大明定會親手將白瑾瑜送到大元為后。

    這是趙世南這輩子，下過的最大的一個決定。此事他思索了幾個夜晚，內心經歷了無數次掙扎，不知徘徊猶豫了多久，才愿意放一部分權，同白瑾瑜生生世世廝守。

    哪怕她不愿意，哪怕是自己強迫她留在大元……只要她待在自己身邊便好，只有這樣，他才會感受到心安?；蛟S依他的性子，日后會后悔，但最起碼這一刻，他不會后悔。

    趙世南的眸色漆黑深邃，帶著一絲冰冷和期待，抬眸望著白瑾瑜，一字一句道。

    “朕愿奉上大元一半疆土，迎……”

    他話未曾說完，出乎趙世南意料的是，白瑾瑜竟眉頭一蹙，突然干嘔了起來！

    趙世南望著白瑾瑜的動作，臉龐在一瞬黑沉了起來，衣袖中的手剎然握緊。

    白瑾瑜伸出手來倒茶，‘恰巧’露出了半只胳膊，那只胳膊上面，并沒有守宮砂。

    白瑾瑜抬起了眸，用眼角余光掃了趙世南一眼，飲了一口茶，又干嘔了幾聲，丹鳳眸中帶著一層淚霧。

    李杰心中一喜，忙走到了白瑾瑜身側，跪在了白瑾瑜面前：“恭喜公主殿下！”

    其他大明臣子也心中歡喜，朝白瑾瑜抱拳行了一禮。

    “臣等恭喜公主！”

    誰都能看得出來，白瑾瑜如今的動作，代表了什么。

    趙世南：“……”

    他的面色一時變得甚是難看。

    他還以為宮楚河從未動過白瑾瑜，可令他沒有想到的事……白瑾瑜竟已懷孕了！

    他不介意白瑾瑜是否是處子，但她腹內既已有了宮楚河的骨血，他再強行將她帶到大元為后……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妥當。

    看來，他還得再等上幾月，等她生育過后，再將她接來大元了。到時候，只要有他在，白瑾瑜這一世也別想和孽種見面，一世也別想回大明！

    趙世南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淡淡一笑，聲音帶著些冷芒：“大明果真無人了么？竟派遣孕婦前來我國議事！”

    他這句話，令人聽不出是開玩笑還是挑釁，一時倒沒有人言語。

    單是李杰，也被大明皇室要有新鮮血脈的欣喜沖昏了頭，沒有同趙世南爭辯。

    其實，守宮砂還在，不過白瑾瑜在來的路上，用脂粉將其遮蓋住了。

    自然，白瑾瑜懷孕也是假的。

    她喝了口茶，站起了身子，朝趙世南行了一禮：“事情既已經談妥，本宮身體抱恙，便先回大明了?！?/br>
    趙世南面色冰冷，未曾言語，也未曾攔她。

    等到白瑾瑜和李杰他們來到大殿門口時，趙世南垂眸喝了口酒，淡道：“站住?！?/br>
    白瑾瑜腳步一頓，轉頭望向趙世南，清冷的眸微瞇，笑顏如花：“陛下還有何事？”

    “結盟契約朕會蓋上玉璽，隨雞血玉一起送往大明，大明皇帝蓋章之后，契約便開始生效，還有……”

    趙世南頓了一頓：“宮內占星師道今晚有雨，公主既有了身孕，便在宮內住宿一晚，明日再行離去也不遲，太醫也可給公主調養身子?！?/br>
    白瑾瑜許久未回白家，未去鬼門了，她也不想立即離開，便點了點頭，道：“多謝陛下美意，那本宮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

    趙世南給白瑾瑜安排的住處，在前朝的宣云殿，大臣則居住在了一旁的偏殿，連青玉離開此處后，狐貍端著一杯熱茶，便入了宣云殿之內，望見了已經摘掉了面具，正襟危坐的白瑾瑜。

    她垂下眼簾，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狐貍將熱茶放在了白瑾瑜身側的桌上，薄唇微抿，認真道：“嫂子，你真的有孕了？”

    “我騙趙世南的?！?/br>
    “我就知道，你若是真的有孕，哥哥怎么可能放心離開……對了，我剛剛路過宮門口，見趙世南已經開始命人往大明運雞血玉了！”

    “我知道此事。狐貍，待會兒你陪我偷偷出宮一趟，我想回鬼門和白家看看?！?/br>
    “什么時候去？”

    “半個時辰后。一會兒趙世南會來，不能讓他發現我不在?！?/br>
    白瑾瑜雙眸微瞇，眸底掠過了一抹深意。

    此事是白瑾瑜猜的，她畢竟和趙世南相識這么多年了，這一點默契還是有的。

    白瑾瑜猜的不錯，半柱香時間后，趙世南果真來了宣云殿。

    狐貍原不想離開，白瑾瑜給他使了一個眼色，狐貍才不善的望了趙世南一眼，轉頭離開了此處，在門口的方向等候起了白瑾瑜。

    趙世南著了一身寶藍色衣衫，上繡了藍色龍紋，腰間墜了藍色宮絳，墨發半束，戴了一頂九龍金冠，他就這般單手負后，朝著白瑾瑜望著，眸色無喜無悲。

    白瑾瑜垂眸倒了一杯茶，飲了一口，朝著距她不過半米的趙世南望了過去：“陛下有事？”

    趙世南眸色深邃，身上的戾氣極重，他似是怕嚇著白瑾瑜一般，此刻正在強壓怒氣。

    “你真的有孕了？”

    趙世南的聲音輕輕的，細聽之下，卻帶著些陰戾。

    “我既已嫁給了他，如今有孕了，有問題么？”

    白瑾瑜抬眸迎向趙世南的目光，眸色發冷，她見趙世南渾身陰翳之氣越發的重，緩緩站起了身，朝趙世南走近了一步。提醒道：“今日在大殿上，你過分了?！?/br>
    趙世南就這般站在這里，冷冷地望著白瑾瑜，未曾后退一步。

    白瑾瑜在距他半步的時候，頓住了腳步：“你想拿大元一半疆土給大明，換我嫁你為后？”

    趙世南唇角扯起了一抹邪肆的笑，卻未曾言語，眸底卻帶著些偏執寂寥。

    “這話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你變得越來越不像你了。今日在大殿上，你若真的說出了這句話，你便是對不起大元先祖，對不起大元將士用命打下的江山?！?/br>
    白瑾瑜說罷，嘆了口氣：“皇帝不是你這么當的，你太偏執了，你若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br>
    “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有錯么？”

    “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br>
    “這不重要?！?/br>
    “你對我根本不是愛?！?/br>
    “我也不重要，無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僅此而已?！?/br>
    趙世南的眸色陰冷，他似是想要伸出手，捏住白瑾瑜的脖頸，但他一想到白瑾瑜有孕之事，便深吸口氣，打消了念頭。

    趙世南喝了一口涼茶，讓自己冷靜了一些，坐在了塌子之上，垂眸道：“白瑾瑜，你坐下，我們好好聊聊?！?/br>
    “我們之間，不就是這一點事么？我陪你長大，你習慣了身邊有我，便想我一世陪著你。我不樂意，你便心生偏執，同我糾糾纏纏，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放手吧，也放過你自己?！?/br>
    “我只是喜歡你?！?/br>
    “可你的喜歡，多次差點害死我?！?/br>
    白瑾瑜話罷，趙世南沉默了幾秒，道：“你不是要回鬼門，回白家一趟么？從后宮離開便是，那里沒有守衛?！?/br>
    “多謝?！?/br>
    “回來之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br>
    “不必了?！?/br>
    白瑾瑜話罷，趙世南許久未語。

    等到他抬頭去望時，白瑾瑜已經離開了。

    男人心中一時空落落的，說不出的焦灼疼痛，他垂眸苦笑：“我又何嘗想這般痛苦？”

    白瑾瑜是趙世南第一個離不開的女人，他不懂什么是霸占，不懂什么是愛，他也不想分得這般清，他只是不想放手。

    這些日子以來，趙世南一直在問自己，若是白瑾瑜愿意同他在一起，他會放棄皇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