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美跟著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抵達骸砦的時候，只看到了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

    他們正站在骸砦大門的臺階下，織田作之助手中握著他慣用的槍/支，而太宰治則一臉嫌棄地看著他手中拎著的骷髏。

    他們倆聽到腳步聲后幾乎是步調一致地抬起了頭，見是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太宰治咂了咂嘴。

    “你們來的好慢?！碧字卧u價道，“要不是我沒法弄碎澀澤龍彥的頭骨，織田作又不肯朝我開槍，這會兒事件都已經解決了?！?/br>
    中島敦毫不猶豫地將鍋丟給了芥川龍之介：“還不是因為芥川——要不是他暈過去浪費了時間，我們才不會到這么晚?！?/br>
    芥川龍之介聞言忍不住用［羅生門］戳了中島敦一下：“閉嘴，是你自己路上磨磨蹭蹭，在下明明說過讓你別管在下?！?/br>
    “你在說什么胡話，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就這么放你一個人不管?！敝袓u敦踩了芥川龍之介一腳，“既然自己是黑手黨就有點隨時可能被人尋仇的自覺啊喂?！?/br>
    芥川龍之介幼稚地揪住了中島敦鬢角邊留得比較長的那縷頭發——他看那縷頭發不順眼很久了——隨后他稍微用了點力扯了一把：“就算被人尋仇成功那也是在下自己力有不逮，跟你一只人虎有什么關系?！?/br>
    太宰治將澀澤龍彥的頭骨隨手放在織田作之助的手上，然后一手一個按住了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的頭頂：“行了別吵了，你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兒？嗯？”

    他光明正大地擺出了威脅的架勢。

    芥川龍之介于是立刻就蔫了。他閉上了嘴，將頭撇向了另一邊。

    但中島敦跟本不恘太宰。

    他吐了吐舌頭，撅起嘴轉頭就跟織田作之助告狀：“織田先生你看，太宰先生他又兇我——”

    織田作之助有些茫然地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一大兩小，眨了眨他那雙海藍色的雙眼。

    “你們剛剛在說什么？”他從自己的耳朵里摘下了一枚通訊器，“剛剛我在聽沈君說話，沒聽清你們說的是什么?！?/br>
    太宰治：……

    中島敦：……

    芥川龍之介：……不愧是沈先生看中的食友！這種修羅場里都能夠全身而退！

    太宰治撇撇嘴，從織田作之助手里接過了那枚通訊器耳機。

    里面傳來了沈悅歡的聲音：“喂？織田你在聽嗎？喂？”

    太宰治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通訊器。

    “這樣不太好吧？太宰先生？”芥川龍之介謹慎地問道。

    “啊呀，這有什么不好的?！碧字坞S手將通訊器丟還給織田作之助，“反正無非是告知我們解決問題的時限罷了，我心里有數?！?/br>
    他重新將織田作之助手中隱隱再生出人形輪廓的骨頭提了起來，丟給了中島敦。

    “上吧，敦君?！碧字呜Q起了大拇指，“決定就是你了！使用虎爪！”

    “太宰先生！”中島敦條件反射一爪子將那枚頭骨抓碎，隨即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就算我沒有玩過電子游戲，也是知道寶可夢的！”

    白色的霧氣隨著夜風的吹拂毫無阻攔地散開了。

    很難想象曾經掀起［龍頭戰爭］、造成無數人的死亡的澀澤龍彥，竟然是以一個如此兒戲的方式徹底消失在人世間的。

    但沒有人再去關注這一點了。

    橫濱的街道上，重新由寂靜變得喧鬧了起來——爭執聲、吵鬧聲、汽車喇叭的嘀嘀聲、各種鞋子踏在或瀝青，或水泥，或青磚上的響聲。

    它們從遙遠的方向傳入了這一片因為被廢棄而顯得有些荒蕪的租界中心區，帶來了鮮活的生氣。

    這是生活的聲音，是意味著人類在努力生存著的證明。

    太宰治明顯聽到了這些聲音。他歪了歪頭，半閉著眼微笑了起來。

    “這樣，事件就結束了，澀澤龍彥這家伙最后也被他那無趣和孤獨填滿就行了?！彼f道，“如果現在快點回去的話，我們還來得及去睡個回籠覺哦?！?/br>
    “你沒有關系嗎，敦？”織田作之助問中島敦。他敏銳地察覺到中島敦的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而這變化是由澀澤龍彥帶來的。

    “沒有關系喲?！敝袓u敦微笑了起來，“好歹對由您培養的我有點信心吧?！?/br>
    織田作之助難得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伸出手摸了摸中島敦的頭，快走兩步同太宰治并肩而行。

    “走吧?！笨椞镒髦f，“幸助他們今天不在家?！?/br>
    太宰治眨了眨眼，放慢了腳步跟織田作之助一同前行。

    *

    “織田作先前同我說過，說是有話要跟我講的吧？”太宰治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燦爛而明媚，看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生活在陽光下的幸福的青年……但只有太宰治自己知道，這幅長相俊秀的皮囊下，隱藏著怎樣污濁如泥潭的東西。

    “嗯?！笨椞镒髦c了點頭，“你現在要聽嗎？”

    先提起的也是太宰治，這會兒遲疑的也是太宰治。他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不用了?！碧字握f道，“這樣就好……織田作，這樣就好?！?/br>
    織田作之助轉過頭去看著他。

    在那雙湛藍如海的眼睛的注視下，太宰治只覺得自己仿佛無所遁形，又像是被溫暖的海水包裹。

    他不止一次地入過水——再清澈的河水也沒有海水溫暖，但無論是冰冷的河水還是溫暖的海水，都沒有織田作之助的雙眼給他帶來的窒息感強烈。

    他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就像是要溺死在織田作之助那雙藍色的雙眼里……明明中原中也的眼睛也是藍色的，卻很難帶給他這樣的感覺。

    “呼吸，太宰?！笨椞镒髦斐鍪?，搭在了太宰治的肩頭，“不想現在聽的話，那就回去再說?！?/br>
    他頓了頓，又說道：“一個人的心意倘若不說出來的話，是沒有辦法傳達到對方那里的?！?/br>
    太宰治一愣。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織田作之助想說的，是他猜到的那個嗎？

    他猛地頓住了腳步，下意識地想找點別的什么話題……然而不知道什么時候，芥川龍之介和中島敦很“沒”有眼色地溜了，甚至走之前還來得及順手撈上澤美，只留下他跟織田作之助還站在這片只剩下斷壁殘垣的租界中心區里。

    “真是過分啊，織田作?！碧字梧洁炝似饋?，“真是太過分了，把我想要拒絕的理由堵得死死的?！?/br>
    明明只要避開猛烈的狂喜，悲痛便不會來臨?？商热暨@狂喜避不開、逃不掉，如影隨形……更重要的是，太宰治發現自己也不怎么真的想要避開這樣的狂喜。

    “那我就說了?！笨椞镒髦鷮⒆约杭鐜碌囊槐?槍放在了太宰治的手上：“我把陪伴了我十幾年的武器送給你……你愿意跟他一起陪著我，直到死去嗎？”

    沒等太宰治反應過來，織田作之助頓了頓又說道：“這是我發自內心的告白，所以也請太宰你發自內心地回答我……可以嗎？”

    太宰治一言不發地接過了槍。

    “不會還給你的?！彼f，“除非殉情……不，就算殉情，也不會還給你的?！?/br>
    于是織田作之助微笑了起來。

    和之前面對中島敦的成長的欣慰的微笑不同，這一次他的微笑弧度更大，更久，就像是達成了心愿后的滿足的笑容。

    朝陽在他們的身后冒出了地平線。

    *

    沈悅歡坐在中原中也的床邊，手中的通訊器被他隨意地丟在了床頭柜上。

    因為跟澀澤龍彥化身的紅龍打的時間有點長，中原中也這會兒正睡得香甜。

    沈悅歡握著中原中也附著一層薄薄的肌rou的手臂，按揉著緩解肌rou酸疼的xue道，另一只手中則翻看著一款老舊通訊器上傳來的消息。

    那是數年前他同費奧多爾初次交鋒時，對方贈予他的通訊器，里頭的內容看著大多是討論甜品，但只有沈悅歡、太宰治和費奧多爾自己知道說的究竟是什么。

    知道的人或許還要加上一個江戶川亂步……但因為名偵探懶得在意人心，因此他拒絕了這個對線npc的游戲，跑去京都找妖怪玩耍了。

    ——【試吃結束了，不出意外的話，我果然還是會選擇水果塔，而不是黑森林蛋糕吧?！?/br>
    這是費奧多爾在一個半小時前發來的消息，一個小半時前紅色的巨龍剛剛在骸砦出現，而那個時候沈悅歡還困守［邊城］，在努力用自己的異能力將秦始皇自帶的高科技吞噬。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決定兩個都要。你覺得呢？】

    沈悅歡在踏出［邊城］的時候回了這樣一句話。

    他當然不是在慫恿費奧多爾多搞事情，而是打算說服費奧多爾同時找port mafia和武裝偵探社這兩個組織的麻煩，然后讓他被兩個組織一起揍。

    ——【你說得對?！?/br>
    費奧多爾回答完這一句之后，沒多久下一句就接踵而至：【蛋糕雙拼確實更好吃一些……不過三拼我就吃不掉了?！?/br>
    沈悅歡看著這一條消息，露出了一個笑容。這個笑容看起來格外溫和仿若春風拂面，但熟悉沈悅歡的人都知道，只要他這么一笑，就又會有人被他坑進溝里了。

    ——【你可以只吃芒果慕斯的芒果?！可驉倸g回答道，【畢竟對蛋糕店里的蛋糕們得一視同仁，更何況這還是同一家店里的蛋糕……因此當然得安排得整整齊齊?！?/br>
    ——【有意思的主意……我想你出了個不錯的點子。那我就去做美食攻略了?！?/br>
    ——【期待你的推特？或者博客？】沈悅歡回答道，【希望這次的文章質量一如既往?！?/br>
    ——【請您拭目以待。дoвctpeчn?！?/br>
    ——【成語用的不錯，cze.】

    *

    藤丸立香在武裝偵探社和妖怪們商量著打算分頭行動的時候脫離了隊伍。

    跟在他身邊的，是名為［秦始皇］的英靈。

    “明明朕一發［萬里長城］能夠搞定的事兒，你為什么要弄得這么麻煩?！鼻厥蓟拾欀紗柕?，“說實在的，就算不釋放寶具，這些人也不見得能夠在群妖之中活下來?！?/br>
    “但他們總有生存的希望?！碧偻枇⑾阈α似饋?，“我們沒必要替他們做選擇不是嗎？我們只需要毀滅［此世之惡］就夠了?！?/br>
    他們這會兒正站在鵺池邊緣。

    藤丸立香穿著迦勒底的初始禮裝，附帶的［緊急回避］和他自身的歐皇屬性讓他和秦始皇完美的避開了其他奉命攔截奴良組的妖怪，只剩下泡在鵺池之中的羽衣狐。

    “那個少女就是羽衣狐？”秦始皇皺起了眉，“她狀態不太對勁，不像是婦人?！?/br>
    藤丸立香大為驚訝：“陛下您還會看這個？”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秦始皇指了指對方的雙腿，“胯骨筆直，完全沒有婦女那種略微外擴的形狀，按你的話說，她還是個母胎單身，又要怎么分娩？”

    “這個……莫非是感而有孕？”藤丸立香撓了撓頭。

    秦始皇無可奈何地敲了敲藤丸立香的頭：“她一個妖怪造了那么多殺孽，又吸收了那么多怨氣，哪里來的感而有孕。朕倒是覺得這應該是有點像是［鬼嬰］?！?/br>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那此世之惡呢？”

    “在這池子里呢?！鼻厥蓟手噶酥杆麄兠媲暗涅w池，“大概會在最后、羽衣狐心神波動的時候占據羽衣狐的軀體，隨后毀滅世界吧？或者直接寄生到羽衣狐的孩子身上，在被生產出來的一瞬間，毀滅整個世界？”

    “世界做錯了什么羽衣狐的崽兒要這么懟它?！碧偻枇⑾阃虏哿艘痪?，隨后認真了起來。

    “那么等一下就拜托你了，陛下?！彼f道。

    ※※※※※※※※※※※※※※※※※※※※

    是織太糖——

    磨到現在他們倆終于告白了，織田作一發直球a了上去！

    太宰治接到了直球并且試圖把球還給織田作，結果手伸到半路又舍不得……所以最后還是在一起了。

    芥川龍之介是被中島敦拽走的，本來他還想跟著太宰一起走，結果被中島敦拽去換衣服去了。

    澤美在見證了澀澤龍彥徹底消失之后有點精神恍惚，所以乖乖地被中島敦一起順手拖走。

    另外沈哥跟費奧多爾的聊天吧……水果塔是武偵、黑森林蛋糕是港黑、芒果慕斯是異能特務科。

    之所以是芒果慕斯是因為水果塔和芒果慕斯都是水果拼湊，但隱藏著的蛋糕和奶油更多一些……這樣。

    最后沈哥的那個詞還是［再見］的意思，就是說，雖然費奧多爾把他的馬甲扒得差不多了，但是沒有猜對。這一點我前面提到過。

    就是說，雖然費奧多爾猜到了沈哥是八大家族的人，但是不知道他就是沈家主，而是以為他是被搶了家主位置的沈德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