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魚死網破
蕭琛和南瑾瑜慢悠悠過來時,在主院門外聽到的就是這么一段話,兩個人對視一眼,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這是誰要嫁人了么?” 南瑾瑜笑嘻嘻看了厲娉婷一眼,忽然覺得季凌風是個聰明人。 放著這么好的姑娘不娶,日后他若是單身那就是憑實力單身的旁人沒有什么好置喙的了! “不嫁!” 見南瑾瑜來了,厲娉婷依然沒有爬起來的打算,就地挪了挪屁股,靠在南瑾瑜身邊,拽住了她的衣擺,仿佛這么做就有了靠山似的。 “下官見過秦王殿下,殿下見笑了?!庇荽笕艘娛掕砹?,總算是松了口氣,滿臉堆笑道。 “幾位只管繼續,本殿不插手家事?!?/br> 蕭琛微微頷首,轉身走到一旁坐下,閑適的喝起茶來,一副準備看熱鬧的樣子。 厲辭書轉頭看了眼拽著南瑾瑜褲腿不放的厲娉婷,佯怒道。 “快起來!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樣子?你這么拉著個公子……哦不!反正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這事兒就這么定了!” “我不!就不!不嫁不嫁不嫁!父親你這么做完全是枉顧女兒的幸福,還對女兒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我死都不會答應的!” 厲娉婷委屈的不得了,索性抱著南瑾瑜的腿不松手,說什么她也不能答應,永寧侯世子性子是好,可是人家不是冤大頭??! “咳咳!你這樣是真的準備出家當姑子吧……” 厲辭書尷尬的無以復加,視線不停的飄向坐在一旁的秦王,見他神色如常,看不出生氣的跡象,才松了口氣。 “娉婷,你先松開我,咱們起來說好么?” 南瑾瑜見季凌風不停的給她遞眼神,怕自己如果不做點兒什么的話,蕭琛那個醋精就要上頭了,只能被迫開口摻和一腳。 “唔……我要是起來了,這氣勢就輸了!” 厲娉婷偏著腦袋看南瑾瑜,傻笑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個孩子,喜歡是一碼事,逼嫁又是另一碼事,方才要殺人下毒的白櫻也是求而不得落到那個下場,她可不想重蹈覆轍! “噗嗤!” 南瑾瑜沒忍住笑出聲來,見她不依不饒抱緊自己的腿,就像前世自己時常喂的流浪貓,忽然母性大發蹲下了,抬手撫上了厲娉婷的腦袋。 “你看,如今的情況不是厲大人逼嫁,是永寧侯世子求娶,要知道燕京有多少女子想盡辦法也不能得他青眼的人,如今要娶你?!?/br> “呃……聽著怎么這么不對勁呢?” 厲娉婷眨了眨眼,話雖這么說,可是道理卻不是這個理兒,反駁道:“明明是父親逼嫁之后,他被逼的沒辦法才答應的,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 南瑾瑜驚訝道,見季凌風扶額頭痛的樣子,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一見鐘情是門玄學,這兩人也算是運氣好吧! “嗯……反正就是不一樣!我厲家不是什么鐘鳴鼎食之家,父輩武將出身官拜四品正刺史,始終教育子女做人應該正直,如今卻要坑人恩將仇報,我一個女子都覺得不齒!” 厲娉婷搖頭,倔強的模樣像極了厲辭書吹胡子瞪眼的樣子,父女倆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厲大人教導有方,你說的的確沒錯兒,不過這事兒我這個旁觀者瞧著,卻也不像是你說的那般?!?/br> 南瑾瑜沉吟片刻,覺得事情可以換個角度來,否則這實心眼兒的丫頭約莫要鬧翻天去。 再說了,感情的東西是攔不住的,沒有冷靜期雙方都會覺得自己吃虧,不如讓他們都想清楚…… “為何?郡主不是一直都幫著我說話的么?為何這會兒和他們成了一丘之貉?” 厲娉婷不滿道,視線停留在季凌風身上,安慰道:“世子放心,我說話算話?!?/br> “……” 季凌風覺得自己的心狠狠的抽了抽,想解釋什么卻又覺得越描越黑,只能默默的嘆了口氣。 這丫頭的軸性還真是夠厲害的,不過這會兒時機的確不對,婚嫁之事不該這么草率,她不樂意也實屬正常。 “要不這事兒就算了吧,厲姑娘的名聲固然要緊,可是她這么瞧不上永寧侯世子,厲大人若是逼嫁,說不定會釀成悲劇?!?/br> 南瑾瑜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 “???就這么算、算了嗎?” 厲辭書有點轉過來了,極力配合南瑾瑜的演出。 “對啊,畢竟女兒是您的,總不能真逼她出家當姑子不是?大不了名聲毀了,厲家養她一輩子!至于厲姑娘的兩位嫂嫂,我也聽說過一二,這些年待她極好,想來厲大人的掌上明珠也不會受委屈的?!?/br> 南瑾瑜說得誠懇,這話險些讓坐在一旁喝茶的蕭琛笑噴了,強行轉過頭才生生忍住。 這只狐貍不去演傳奇話本子當真是可惜了! “郡主說得倒也沒錯……厲某人怎么舍得讓幺女出家當姑子呢?大不了厲家養她一輩子算了!” 厲辭書嘆了口氣,方才劍拔弩張的樣子,忽然間成了滄桑cao心的老父親,看得季凌風都愣住了。 “可是這……” 季凌風想說什么,卻發現言語蒼白沒有立場,一時間啞口無言。 “讓賢侄受驚了,永寧侯府不必為此擔憂,厲家知恩圖報,救命之恩我們會記著的!” 不等季凌風在說什么,厲大人已經將話收回來了。 “東川府也會記著的?!庇荽笕烁隽藗€揖,看南瑾瑜的眼神多了三分笑意。 故人若在,看到有女如此,想來也是極為欣慰的吧? “二位大人言重了,此事是凌風應該做的?!?/br> 季凌風端正的行了個禮,心里忽然像破了個洞般,呼啦啦的漏風。 被人拒絕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他從未感覺到真切的患得患失竟然是這樣的…… 淮南十數個州縣官員大換血,與此同時東川府封城了。 看似繁華寧靜的東川府,內里卻復雜如蛛網密布,暗河被截流,許多地下交易組織隨之浮出水面。 “江湖百曉生,專販消息一兩銀子一條勒!” “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們沒有的,真金白銀如假包換西域珠玉喲!” “絕世美人、一舞傾城,俗稱賽燕京……” 熱鬧的地下夜市,吆喝聲此起彼伏,處處透著詭異和奇葩,也因此一身污血重傷,半身殘破的披頭散發的人,并沒有引路人矚目。 來這里的人,要么是日子過得太好了,要么是日子過不下去了,無論是哪一種,都對一個亡命之徒毫無興趣,他們眼里只看錢而已。 嘭! 一道孱弱的黑影猛地往吆喝著的花門內栽進去,門邊的人驚得一讓,只見地上的人已經順勢滾進了地下,完全不像是方才走道兒時候半死不活的模樣。 “見鬼了……” 守門吆喝的龜公撓了撓頭,拿起一旁的傳信筒,用力拽了拽里頭的五彩繩,隨即向下的旋轉樓梯中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鈴聲,直響了三回,才作罷。 地下如蛛網交錯的溫柔鄉,眾人連聽到三道鈴聲后,接二連三將房門緊閉,有打手領了老鴇出來,侯在入口的位置。 “我倒是要瞧瞧來了個什么……哎喲!” 滿頭插著金步搖的老鴇話音未落,便被臺階滾下來的血人驚呆了,接連后退幾步,精明的老鼠眼卻盯著地上人的臉打量。 “mama小心!” 打手連忙將老鴇護住,太棍擋住了滾下來的黑影,瘦弱如柴火棍的身子瞧著就不值幾個銀子呀,為何看門的會覺得是個極品? “不長眼的狗東西,這也是你能隨便鉆的地兒嗎?” 老鴇拍拍半死不活的人,嫌棄的瞧了眼她半邊臉深可見骨的傷口,語氣像極了在菜市場買rou的廚子。 “噗!” 被罵的人緩緩抬起眼,口中吐出污血來,明艷的臉帶著幾分笑,“我能替你賺銀子,救我?!?/br> “噗嗤!” 老鴇似乎聽到了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指了指她毀了的半張臉道,“你替我賺銀子?嚇死客人我還得賠錢!” “入暗門,做殺手?!?/br> 白櫻沒看她,緩緩伸出手,遞過去一枚青銅令。 哐當! 令牌掉在地上,驚呆了周圍的人,連同老鴇在內皆陷入了沉默。 “你……” 老鴇再次開口,卻見棍棒架著的人垂下了腦袋,地上的血聚成一灘,仿佛已經快斷氣了。 “玉娘,救嗎?” 打手上前架住人,詢問的語氣透著驚恐。 “真是晦氣!抬進去抬進去!” 被叫做玉娘的老鴇連連擺手,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幾分怔然。 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他們擋不住也逃不了…… “暈”過去的人知道自己得救,嘴角緩緩浮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折騰到夜半三更,南瑾瑜回房睡覺的時候天都已經大亮了。 “主子,人沒出東川府,但是沒找到?!币褂澳樕淮蠛?,覺得此事是自己的失職。 若是出城的話,追蹤起來會更加容易,偏偏她躲在東川府內,想在諾大的東川府找出一個人,簡直難上加難! “繼續查,暗市查了沒?” 蕭琛沒抬眼,神色瞧著也沒什么變化,但越是這樣,夜影心情就越愧疚。 “暗市還在查,明面兒的醫館客棧打尖住店的地方全都查過了,暗市人多眼線雜,弟兄們怕打草驚蛇,動用了一切關系網在查,只是速度或許會慢些?!?/br> 夜影說完,視線還禁不住飄向南瑾瑜,見她只是精神不大好,坐在一旁吃東西,心底才松了口氣。 “盡快查,淮南的接任官員來了只后,局勢只會更復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br> 蕭琛抿唇,心底再也沒有當初那分毫的留戀。 “是!屬下領命!” 夜影應了,躬身退出去,帶上門之后卻正好撞上了身后的人。 “唔……” 夜魅被他撞得險些吐血,捂著胸口后退幾步,想發火看看面前人青黑的眼圈,又將話忍了下來。 “沒事兒吧?” 夜影扶住他的肩,見他面色痛苦忍不住抬手去拉他,卻被對方拂開了手,甚至繞著他走到了門前。 “沒事,首領去忙吧?!?/br> 說完夜魅便推門進去了,徒留愣在原地的夜影,手還抬在半空中來不及收回。 “……” 夜影默默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厲娉婷躺在自己的房中,下意識往窗外看出去,忽然想起來客院已經毀了大半不能住人,季凌風也搬到了東院去住,心底忍不住空落落的。 “我這腦子……怕是傻了吧!” 躺在床上轉輾反側,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幕幕,后悔油然而生。 倘若不是自己該死的自尊心作祟,她這會兒就是永寧侯世子名正言順的未婚妻,雖說強行逼嫁難看了些,可是嫁過去之后誰又會在意之前是如何嫁的呢? 再說了,天晴郡主說的對啊,父親逼嫁歸逼嫁,可是季凌風本人卻是開口應了的,算起來,也不是刀架在他脖子上逼嫁的! “什么傻了?” 愣神的片刻,外間傳來說話聲,聽著不大真切。 季凌風推開門,便見厲娉婷趴在榻上翹著腳,滿臉都寫著后悔兩個大字,手里捏著個丑丑的娃娃自言自語。 “唔,傻了就是傻了唄,還有什么傻了?那可是燕京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啊……我竟然不嫁?” 厲娉婷依然陷在自己的小世界中,痛心疾首捶胸頓足的在榻上打了兩個滾,就差拿個枕頭往頭上招呼了。 “嗯?此話怎講?” 季凌風頓住,手里的托盤還飄著熱騰騰的藥香。 “字面的意思??!倘若沒有逼嫁,永寧侯世子的確是難得的兩人,可惜呀可惜……” 厲娉婷完全沒反應過來與她對話的不是自己心里的小人兒,而是活生生的人。 “可惜錯過了么?所以你心里,覺得他不錯?” 季凌風端著下巴道,順手將托盤放到一邊。 “可不是!生得這么好看,比我兩個嫂嫂待我還溫柔些,最主要的是笑起來實在是勾人,你大概是沒見過……” 厲娉婷說著說著忽然問道一股藥香味,偏頭一看榻邊的案幾上擱著個托盤,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又自說自話了。 “沒見過什么?” 季凌風偏頭,臉上的笑意幾乎憋忍不住,但是想想人家始終是個姑娘臉皮薄,還是忍住了。 “沒見過……世子!” 厲娉婷緩緩轉過頭,確定身后站著的人是季凌風之后,臉上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瞬間囧的恨不能自己能挖了動鉆進去。 “嗯?沒見過我么?” 季凌風也不管她是不是欲哭無淚,端了藥碗過來,挨著她坐下,“喝藥了,這會兒正好?!?/br> “哦!” 厲娉婷猛地咽了下口水,面如死灰的接過他手里的藥盅,憋著氣仰頭灌進去。 “哎……苦!” 季凌風沒來得及阻止她,便見一碗藥已經見了底,天晴說今日的藥加了幾味排毒的,服完半月她身上的毒便徹底解了,不想她竟然一口干了。 “是……苦死了?!?/br> 厲娉婷嘆了口氣,寶寶心里苦,但是寶寶不說。 這回臉都丟盡了吧?日后還怎么相見呢?只怕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吧! “唔,我這兒有糖?!?/br> 季凌風這才想起來南瑾瑜給他遞的糖,他還因此遭了秦王殿下的白眼,原來竟然是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什么糖?” 厲娉婷頓時忘記了尷尬,湊到他面前來,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手里的糖罐子。 精致的琉璃瓶里裝著彩色的糖果,是她沒見過的模樣,瞧著就很好吃的樣子…… “我也沒吃過,是天晴郡主給我的?!?/br> 季凌風打開罐子,給她倒出來幾顆,末了又將蓋子蓋回去,擱到一旁,“郡主讓我帶給你的?!?/br> “噢!她真是太好了……我想我娘……嗚嗚嗚嗚……” 厲娉婷怔了怔,將手心里的糖一股腦兒塞進嘴里,邊吃著卻覺得自己缺心眼兒的厲害,嗚嗚的哭了起來。 “哎……” 季凌風被她哭得一慌,抬手給她擦眼淚卻發現她哭起來之后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怎么擦也擦不完。 “哇啊啊啊……” 厲娉婷見季凌風不僅沒被她哭跑了,竟然還有點擔心她,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她真是太蠢了,這么好的男子哪怕是手段卑劣些嫁了也便嫁了呀! 事到如今,就算她想后悔,也么有后悔藥了! “別哭了……厲姑娘,你再哭、再哭,刺史府的人該以為我欺負你了……” 季凌風慌了,抬手拍著她的肩膀,卻發現不僅毫無用處,甚至還刺激她哭得越發厲害了。 “嘎?” 厲娉婷猛地噎了下,嘴里的糖最外層的糖衣都化了,各種各樣的味道散發出來,像是看見了年節時的焰火。 “厲大人在外頭……” 季凌風眨了眨眼,指著門口的方向,見她終于不哭了,才松了口氣。 “咳!” 厲娉婷險些嗆住,才壓下去的眼淚瞬間又充滿了眼眶,“這糖也太好吃了!” “糖……是天晴做的,你若是喜歡,可以問她學學如何做的?!?/br> 季凌風失笑,這分明就是個孩子心性,又是哪里來的勇氣堅持不嫁的? “嗯,我去找郡主!世子要一道出去么?天亮了該睡覺了,啊不!天亮了天亮了……” 厲娉婷語無倫次的站起來,也顧不上自己頭發亂糟糟散著,臉上已經哭成了花貓,赤著腳就要往外走。 “你這會兒哪兒也別去,先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