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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人不知,殿下日理萬機,哪有空來看這幫亂臣賊子趕赴黃泉呢?!北O斬太監對柳巖衷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說:“不過殿下吩咐奴才,待聞老賊問斬后,將他的項上人頭帶回宮給殿下仔細相看呢?!?/br> ****** “殿下?!庇鹆中l統領白紈走上望歸酒樓二樓,向端坐在窗前的男子拱手行禮。 男子正在不斷把玩著手中的玉佩,聽到白紈的聲音,放慢了手上動作。 “白大人來了,賜座?!睉淹醴愿赖?,一旁的石公公匆忙上前為白紈布座。 白紈剛入座,便立刻對王爺稟報:“殿下,聞氏家眷已悉數伏法。羽林衛已押送流放的隊伍出城,屬下也已派人將聞仕珍蔑逝的消息送了過去?!?/br> “他聽到聞仕珍的死有何反應?”趙鳳辭抬頭問他。 “稟殿下,傳令官稱聞公子初時神情無恙,甚至還讓傳令官細細道來,聞仕珍是怎么被處死的?!?/br> “聽到聞仕珍是被斬首而死,聞公子突然仰頭大笑,說這樣太便宜他了,聞仕珍活該受凌遲之刑,被千刀萬剮。傳令官走后,公子卻久久跪地不起,需旁人攙扶才能勉強站立?!卑准w回答道。 趙鳳辭手中動作一頓,手腕處青筋依稀可見。 白紈心頭一個咯噔,暗道不好。 當初殿下讓自己如實向公子稟報,他也沒想到公子的反應會如此反常啊。 “聞家那家仆可提前從死牢里放出來了?”趙鳳辭接著又問。 “柳尚書昨日差人去死牢里提人了,據說這聞瀾是陪聞雪朝從小一起長大的家仆。不知為何,昨日聞公子見到這家仆時神情十分激動?!卑准w不敢妄自揣測懷王殿下的意思,只敢有一說一。 趙鳳辭微微頷首,又問了些都城邊防的軍務,便讓白紈退下了。 走出酒樓,白紈感到有些欲哭無淚。懷王殿下和那位爺的心思都極難猜透,若不是自己已經跟隨殿下摸爬滾打了那么多年,還真不知其中門路。 想到此處,他喚了身旁一名副將,低聲吩咐道:“你派人跟著護送隊伍,務必確保聞公子平安到達塞北,要是路途上出了什么閃失,你我以死謝罪都不為過?!?/br> “是!” 石寶兒見白紈退了,上前為趙鳳辭披上氅子,一臉唏噓地說道:“殿下,不是寶兒嘴貧,這位白大人可真是玲瓏心思,將殿下布置的事辦得妥妥的?!?/br> 趙鳳辭摩挲著玉佩上的紋路,沒應聲。 申時剛過,懷王起身走出了酒樓。石寶兒忙吩咐小太監挑了燈拾了暖爐,緊跟在殿下的身后。一行車馬并未回宮,而是徑直向城外的方向駛去。 出了廣陽都城門,趙鳳辭棄了轎,翻身躍上侍衛牽來的馬,揚鞭向三十里開外的琊山疾弛而去。天上的月亮已經升起來了,地上的水洼在明月的倒影下波光粼粼,遠處便是云霧籠罩下的琊山山脈,這是廣陽都一道天然的屏障,千峰萬仞,連綿不斷。 廣陽都城北,穿過琊山,便正式出了都城地界。 懷王與幾名羽林衛在半山腰處下了馬,沿著琊山西側的長階拾級而上,一路走到山頂的金閣臺方才停下。 天色漸暗,飛鳥在樹叢中穿梭,發出了不小的動靜。遠遠可以看到一列大約有三百余人的隊伍聚集在山腳,數十名身著赤褐色囚衣的影子被披堅執銳的士兵圍在中央。 夜風微涼,隊伍中一位衣著單薄的少年開始瑟瑟發抖,他向軍士露出求情的神色,卻見士兵們面無表情,并不理睬他。 “瀾郎,你交錯摩擦幾下手掌心,再貼在脖頸處,便能緩解些涼意?!币慌缘那嗄旮┦讓ι倌贻p聲說。 “少爺,咱們何時才能啟程?興許出了這琊山地界,氣溫就會升高些…”聞瀾佝僂起身子,趁士兵不注意時問道。 流犯們將離開廣陽都,穿過雁蕩關,最終抵達塞北寒冷之地。有多少人能在抵達塞北之前還活著,聞瀾不敢想,他僅僅覺得此時此刻還活著就很幸運。少爺已舉目無親,活著,還有個人能侍候少爺。 聞雪朝沒回答聞瀾的話,他抬頭看著山巒之外影影綽綽的宮殿輪廓,想起了一些舊事。 永平三十四年,五殿下第一次從塞北大捷歸朝。少年將軍,曠世無匹。殿下在宮里設宴時并未喝醉,卻在和自己登上琊山賞月時喝成一團爛泥。 聞雪朝還記得那日,五皇子指著塞北的方向道:“雪朝,若有朝一日廣陽待不慣了,你可愿隨我走一趟雁蕩關?” 聞雪朝那時沒回答五殿下的酒后亂語,將人扛上馬車便浩浩蕩蕩地回府了。 多年后時過境遷,兩人竟是換了一番境遇,被困在宮闕樓閣中的是他,留不下的卻是自己。 聞氏已伏法,流放塞北的隊伍便要啟程了。 “穿過琊山就出了廣陽都,再往前走三百里就到雁蕩關,過了雁蕩關就進了塞北,塞外壞境惡劣,我雁北大營生于斯長于斯,極寒的時日尚且難熬?!壁w鳳辭俯瞰著山下的隊伍,突然說道。 新來的羽林衛經過白紈的教導,不敢擅自吭聲,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候著懷王殿下的指示。 他在羽林衛中也有所耳聞,聞相的嫡長子聞雪朝于數月前被打了三十杖逐出家門,名姓也被從家譜中剔除,太zigong變時并未在場,遂此次聞氏滅門沒落到他頭上。但因此人與太子頗有淵源,亦被判隨太子派余孽一起流放塞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