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有點恥。不，不是有點，是特別地可恥。

    花清澪張了幾次口，最后只得蹙眉對謝靈歡道：“景淵，別鬧?！?/br>
    “嗯，我沒鬧?！敝x靈歡大剌剌地牽起花清澪的手，湊到他身邊笑嘻嘻地道：“我就是聽懂了這家伙的意思，然后吧，我琢磨著這事兒……”

    花清澪認真地看著他眼睛。

    謝靈歡頂著張十五六歲少年郎的臉，星子眼雪亮，恬不知恥地撒嬌道：“哥哥，我就是琢磨著吧，這事兒我挺委屈?！?/br>
    花清澪再次欲言又止。他是真沒想到，原來自家擇的這個道侶，居然是個厚臉皮！

    “你覺著委屈？”

    花清澪顧不得魚妖朝云了，他須先和這個姓謝的理論一番。他撩起眼皮，胸口起伏了幾次，帶著點負氣，冷笑道：“那你后悔還來得及！”

    分明一刻鐘前，這個姓謝的還與他甜言蜜語的，分明還帶笑哄他道，不介意他的過去，也不在乎他背負了污名，哪怕他墮了魔，都歡喜他，絕對不后悔與他結作道侶。

    呵！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花清澪唇邊勾著抹冷笑，眉尖微揚，又故意冷聲道：“反正現在婚期還沒定，結契的帖子也還沒發到四海八荒，景淵你要現在悔婚，還來得及?！?/br>
    “嘖，”謝靈歡仔細觀察他眉宇神色，見他當真惱了，反倒笑得更加無邪了?！鞍パ礁绺?，你同我生什么閑氣！要生氣，也該同他生氣才是?！?/br>
    謝靈歡手一指杵在旁邊的魚妖朝云，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聲，又道：“他挑撥你我關系！”

    謝靈歡把這個刁狀告得明明白白，魚妖朝云臉色氣的發青，手指不住哆嗦。他再好的忍耐力，也架不住遇見這么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魚妖朝云冷笑道：“撒嬌？真看不出來，原來謝叔叔一大把子年紀，不光愛學人扮演少年郎，還學會了這些不入流的臠.寵手段！”

    謝靈歡瞳仁一縮，立刻轉向花清澪，委屈地搖了搖他的手?！案绺?，他罵我?！?/br>
    花清澪：……

    算了，一個兩個的，都只會胡攪蠻纏。

    都挺不要臉的。

    花清澪一臉心梗，緩緩地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才問魚妖道：“你且莫要打岔，昔日那件事，你說你同我好過……除了花蜜香外，可還有別的證據？”

    這件事他必須要問清楚。從他在萬年生辰宴于花海中得了個蹊蹺道夢開始，到打坐時莫名其妙被一盞燈引向瑤池，再到瑤池底他與魚妖朝云的茍且，這一切都透露出不同尋常的可疑。

    異?？梢?！

    他那時貴為第三十二重天的仙帝，手握重兵，座下子弟無數。倘若他不出事，在后來無情道與極情道的道爭中，他花清澪必定是極情道主帥之一。

    他沒理由、也不應該，就因為一樁私情被人從仙帝位置捋下來。

    在他隕落后，道爭爆發。那時候……已經沒有第三十二天的極情道修了。因為他的丑聞，第三十二天的極情道修們紛紛改道，甚或逃亡下界避難。

    他苦心經營了萬年之久的由妖、精、怪組成的仙宮與大軍，被雨打風吹散。

    ……他不服。

    為了替昔日的自己、也是為了替從此流離失所背負著狼藉惡名離開碧落天的眾生，花清澪再次鄭重地問魚妖朝云?！俺?，就當是我祈求你，你告訴我，當日里……”

    “當日里你我就是做過了！”魚妖朝云激烈地打斷他。他臉色鐵青，怒斥道：“不要仗著你出身高貴，對于做下的錯事就能矢口否認！義父，你當時情迷，拿了我當替身，難道你竟然當真要否認了不成？！”

    花清澪蹙眉?！疤嫔?？”

    魚妖朝云立刻緊緊地閉上了嘴。在察覺到自己失言后，便像是只被鉗子封了嘴的河蚌，再不肯開口了。

    “我拿你當誰的替身？”花清澪仍然皺著眉頭，喃喃地，若有所思?！盀楹文銜X得我是拿你當替身？還有，為何你體內會有我的花蜜？”

    在破碎不堪的記憶里，花清澪一度以為自家當真與魚妖茍且過。朝云魚尾人身從背后抱住他苦苦哀求的畫面始終刻在腦海，揮之不去?，幊厮紫破鸩?，朝云拍打著魚尾朝他笑。

    那個笑容，歷歷在目，帶了些情.事后的羞怯。

    那時候的朝云，確實眉目格外清麗，濯濯似朵出水的妖蓮。

    花清澪又帶了點不確定?！半y道……我當真對你？”

    “別聽他放屁！”事關重大，謝靈歡立即打斷了花清澪的思緒，截然道：“清兒你與他沒事兒！你是清白的，不信回頭我與你細說?！?/br>
    頓了頓，謝靈歡又皺眉道：“看來這家伙嘴里掏不出什么真話了，你不是一直疑惑花蜜的事嗎？你的眼淚都是蜜，誰知道他當日里胡亂給自己塞了什么進去?！?/br>
    “你、你！”魚妖朝云氣的話語都不利索了，鐵青著臉，棄了劍，修長手指開始寬衣解帶?！澳銈儾皇遣恍艈?？你們不是不敢認嗎？我給你們看！睜大了你們的眼睛，仔仔細細地認認，這花蜜到底是不是姓花？還有、還有這蜜，到底是眼淚，還是別的什么？！”

    衣衫委地，長劍扔在雪白長袍中，只剩下烏木色的劍柄在外頭現出一角。魚妖朝云反手解開發帶，長發如水墨一般垂在腰后。

    “義父，你睜大眼睛仔細看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