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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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由被告方舉證?!?/br> “好的。我方現也提供五項書面證據如下: 證據1,經筆跡鑒定后,可以確認為2008年左右書寫的錯題集本;證據2,記錄當日事發前后的郵箱日記,內容已充分佐證當年所發生的暴力事件;證據3,我當事人長達八年間婦科體檢表單,及當年送診時,留存的醫生診斷書;證據4,經搜集,20082009年間,百度上海城南中學吧相關主題帖截圖,及與本案中豆瓣發言者一一對應的……” 他倏然話音一頓。 原因無他,一旁的助手不知為何,忽而伸手輕拽他衣袖提醒,緊接著悄悄在桌下舉起手機示意。 屏幕上幾個大字映入眼簾。 舒沅隔得稍遠,看不清切,只知下一秒,那助手便小心躬低身子繞到側門,不知向安保人員解釋了些什么,隨即匆匆離開。 而顧益華在向審判長致歉過后,復又接上話茬。 “……與本案中豆瓣發言者一一對應的表格文件;證據五,電信公司及豆瓣方面,提供的ip地址溯源調查,證實我方對于發帖一事并不知情,背后另有主謀?!?/br> 與原告方相比,顧益華在此處能夠列舉的證據,顯然大多都是在之前法庭調查過程中已經提及過的“老調重彈”。 也因此,被告質證的過程反而進展飛快,不過片刻,審判長隨即點點頭,抬手示意原告律師。 “原告可以開始發表質證意見?!?/br> “謝謝審判長。針對被告所列舉出的證據,我方認為,均與案情聯系不夠密切,且真實性存疑。其中,包括證據13在內,均屬被告方的‘一面之詞’,無法解釋錯題集上的侮辱謾罵是否僅屬同學間的玩笑,也不能證明,當時被告所寫的所謂‘郵箱日記’,是否存在美化自己,惡意污蔑他人的可能——這類隱私性的文字作為證據,顯然缺乏說服力;至于證據四,我想我方有必要提醒被告,請勿模糊重點,混淆主線,關于發帖人一事,我們將另外提告,至于本案,主要追究的只有被告是否存在主觀臆斷、過分夸大和虛構事實并以此牟利的事實,從而對我當事人名譽造成嚴重的消極影響。我們可以理解,被告現在試圖打同情牌來獲取諒解,但是法律是講究證據、講究客觀性的,只要存在既成事實及主觀故意,我們就有理由認為,被告的所作所為,實際已經滿足了名譽侵權成立所需的要件。一再回避問題,絕不能解決問題,希望被告能夠重視這一點?!?/br> 與預想中不差。 一旦走到這一步,被人鉆了空子,己方證據丟失的劣勢開始全面凸顯。 舒沅坐在觀眾席,聽得隔壁壓低聲音的竊喜絮語,默默捏緊雙拳。 ——按照開庭前,法院立案流程機構對雙方已提供證據所作的事先交換,雙方在一定程度上,其實稱得上是知根知底,無怪乎對面全程胸有成竹,毫不在意一時落于下風,等到這一步,自然能夠扭轉全局。 審判長點點頭,左右環顧一圈,問:“雙方是否還有新的證據提交?” “報告審判長,沒有?!?/br> “……” 與原告律師反應飛快的答復不同。顧益華看一眼手表,又看向法庭側門,遲遲沒有搭腔。 法官眉心微蹙。 登時,槌聲輕響。 “被告律師?” “……” “被告律師!還有沒有證據補——” “抱歉!審判長!” 對面尾音仍拖長,突然間,伴著一陣狼狽的致歉聲,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正門被人小幅度推開,正是此前顧律師身旁匆忙離開的副手,這時,拉著一個白白瘦瘦的女人走進法庭來,“……耽誤了一點時間遞交出庭申請書,抱歉!我們還有證據及證人證詞需要補充?!?/br> 還能這樣的? 四下登時一陣竊竊私語,不絕于耳。 至于舒沅,她的視線,卻只始終定定凝固于那瘦弱白凈的女人身上—— 對方手中攥著幾張薄薄信紙,整個人顯得有些局促,卻不掩秀美溫柔,亦并無半分膽怯。 瞧見舒沅直直望來,也跟著彎彎唇角。 “……四喜?” 她有些訝然。 又低頭,看向自己突然冒出小紅點提示的短信收件箱。 上次離開城南時,最后存的秦補翰電話號碼,第一次向自己發來短信。 “舒沅jiejie!你們現在和我姐聯系上了嗎?” “之前我都是在和蔣成哥哥的助理聯系的,剛才他怎么突然不回復我啦?你們已經見到了?……我姐今天才從美國趕回來,不知道時間夠不夠!她聽說是你的事,怎么都要回來一趟,還專門去找了一趟朱老師,希望能對你有幫助呀!” “偷偷跟你說,我最近還找到了一個特別好的朋友,正好我姐回來了,等你的官司順利結束,下、下次一起出來吃飯呀!^ ^?!?/br> * 另一頭,顧益華與副手快速交接過后,很快向法庭提出增補新證據的申請。 其中,正包括一條由霍氏方面緊急提供的監控錄像及錄音帶,佐證舒沅曾與一黃姓編劇發生爭執,與原告所供述內容相反,當庭播放的錄音中,由頭至尾強調不應暴露當年同學個人隱私的,正是舒沅本人。 與此同時,經霍禮杰同意,霍氏方面還特意派代表前來,臨時向法庭出示了雙方販售版權的最初合約,并充當證人角色,填補了此前法庭對質過程中,舒沅方一直拿不出“是否確切在版權改編過程中存在主觀故意、用以牟利”等證據的空缺。 這樣突如其來的示好和轉變,包括舒沅在內,明顯都不解其意。 同樣質疑的,還有原告方面的代表律師——對方很快在之后的質證環節,提出錄音帶存在偽造的可能性。 但,由于霍氏同時還派出了特聘于香港警方的科技專家,進行逐幀分析解釋,專業性加上可靠經驗,最終說服了法官及一眾陪審人員,也令此前一度低落的被告方形勢忽變。 末了,秦四喜的申請書亦被通過,作為被告方最后申請出庭作證的關鍵證人,被傳喚上庭。 她實在無比平靜。 盯著如芒刺背的審視,依舊話音平緩,只對照著證人宣誓詞上的提醒,一板一眼陳述著: “我叫秦四喜,今年28歲,漢族,心理治療師,自由職業者,是原、被告當年的同校同學?!?/br> “被告可以對證人進行發問?!?/br> “好的?!?/br> 終于找到佐證昔日校園生活實際情況的突破口,顧益華不敢怠慢,立即站起身來,面向波瀾不驚、且初次見面的證人。 短暫理清思路過后,微笑開口發問:“秦小姐,可以請你評價一下你心目中的原告及被告印象嗎?當時你作為同校同學,是怎樣看待57班的班級氛圍的?” 雙方并沒有提前對過稿,一切都是“臨時起意”,自然需要字斟句酌。 秦四喜躊躇片刻。 許久后,復才眼簾微垂,輕聲答:“如果作為一個普通同學來看,我想,我們當時的大部分人,都會很想加入57班,因為那確實是一個很優秀的班級。單指升學率上,在學校足以‘傲視群雄’。但如果是我的話,站在我的立場,我會很害怕成為那個班級的一分子——讓我改變對這個班級想法的,恰恰正是舒沅?!?/br> 她說:“在知道她的經歷之前,我一直認為,在學校,成績好的同學,認真念書的同學,應該得到一種天然的尊重。我們不一定每個人都在學習上出類拔萃,但是至少應該尊重,每一個同學,都有她自己的生活和生存方式。但是在那個班級里不是的——我甚至認為他們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我還記得,當時很多次課間cao,都聽到他們在議論……一些對女生而言很不尊重的話,對象就是舒沅。哪怕她當時非常沉默,看起來不太愛和人溝通,但我知道她一定對此非常痛苦……哪怕有一點同理心的人,都會對她當時的處境表示同情,很遺憾的是,當時我只是她隔壁班的同學,我也會害怕給自己惹上麻煩,所以能做的,只有在她受到欺凌的時候,偶爾幫上一把?!?/br> “比如呢?” “比如她有一段時間經常會被方晚晚她們關到洗手間——我曾經幾次幫她開門。也聽說過像陳威,他是體育委員所以有器材室的鑰匙,會惡作劇一樣把人鎖在里面,還不肯開燈。但凡膽小一點的女生,肯定會被里面的老鼠嚇到崩潰……等等,但最恐怖的,我想還是那個班級里整體的氣氛。在那種情況下。舒沅還保持了整整兩個學期的年級第一,直到今天,我依然覺得她真的很堅強,很——” 還沒等她說完。 “反對!證人證詞明顯出于主觀上的喜惡和先入為主的認定,有悖于客觀事實!” 聲聲擲地,原告律師倏然起身,舉手打斷她后話,并得到法官認同。 為此,顧益華又不得不換了種方法,繼續進行補充發問:“你確信你說的話,都來自于確切真實的記憶,并愿意為此負上法律責任嗎?” “當然?!?/br> 秦四喜點了點頭。 她手指愈發攥緊早先一直帶著那薄薄兩頁信紙,說話仿佛天生帶著一股子蒲葦堅韌的平靜。 暗潮洶涌,盡在不言中。 “那你怎么看待剛才長達一個半小時的時間里,無論老師同學,都堅稱不存在校園暴力的情況?” “那很容易理解,自古以來,抱團的利益小群體總是屢見不鮮的,我只能說,我絕對沒有撒謊?!?/br> 她說著,頓了頓。 視線試探性的看向顧益華,片刻,忽而追問了句:“我可以讀一封信嗎?” “什么信?” “朱老師,也是我弟弟的班主任——和舒沅他們班以前數學老師,他托我轉交的一封信?!?/br> 老朱? 舒沅眉心一抖,瞬間坐直了身,視線亦從手機屏幕上的短信框,瞬間轉移到秦四喜身上。 盡管原告律師又一次開口抗議,極力阻止,但顧益華是何等精明人物,見狀,又是一番情理交雜的說服“工程”,爭執片刻,法官最終還是同意,讓秦四喜在二度宣誓、并提交老朱的手寫申請書過后,代為朗讀該封信件。 偌大的法庭中,由是很快安靜下來。 只剩下不急不緩的女聲,一字一句念著: “尊敬的審判長及諸位審判員:你們好。 我叫朱誠,今年五十三歲,漢族人,上海城南中學在職教師。 很抱歉,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法庭上,個中有太多無奈難以贅述,如今能鼓起勇氣說出這些話,也僅僅只是因為,我怕自己百年之后,依然過不去良心那關,也知道有些話必須由我來說。所以,哪怕頂著巨大的壓力,我還是決心把實話說出來——那就是我的學生,舒沅,在長達兩年甚至三年的時間里,一直遭受著我其他學生,最嚴酷也最天真的校園暴力。 我不知道使用這個詞是否正確,或許我們更應該稱之為教育失守,否則,實在很難想象,為什么在教書育人的校園里,存在的卻是如此丑惡,如此死不悔改的現象,讓一部分學生將他們的快樂建立在對另一部分學生尊嚴的踐踏之上。我身為人民教師,其實始終想不明白,難道扇人耳光令他們快樂嗎?明知同學怕黑卻將其關在幽閉空間內,任由對方崩潰痛哭,令他們快樂嗎?聚眾嘲笑一個人的外表,取難聽的綽號,將人打到器官受損,又不愿意直面責任,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快樂嗎? 我沒有答案。 但以上說的一切可怕經歷,確實都發生在舒沅身上,這是我親眼目睹,親耳所聞。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能夠改變這一切,直到后來才發現,無論怎么糾正,怎么試圖保護弱勢方,學校的教育,依然無法扭轉一部分人已經堪稱頑劣的報復欲,他們無法意識到自己是在作惡,他們的天真是何等恐怖,何等傷人而不自知??! 請恕我不懂法律,但法官先生,我實在想說,與其追究所謂名譽侵權,追究舒沅到底說了多少實話,傾訴了多少令人感同身受的痛苦,請看看那些文字背后的哀嚎吧!請不要縱容曾經用暴力手段奪走他人人生的“壞小孩”們了! 教育本該是引路的燭火,很不幸,我們卻只教出來太多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這是教育的悲哀。 但我至少堅信我們還有法律。 法律是國家的底線,是弱勢者最后的堡壘,是最后的希望之火,讓懷揣著最后求生欲努力生存的孩子們,不必一次又一次,被當年可笑的死亡審判打倒,我也多么希望,這些孩子們能夠從法律的公義里,學到當年身為老師的我沒能教會他們的真理??!那就是人人平等,人人有尊嚴,人人,都應該被尊重。 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所說的一切均屬真實?!?/br> 【舒沅,記住老師跟你說的,人絕對不能只看一時的成敗,知不知道?】 【所以,記得往前看吧!你要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到那時候,你看到的世界就絕不會再是狹窄的,虛無的,而是無比的寬闊,無比的壯麗——那就是屬于你的人生?!?/br> * 那一天。 最后的最后,直到法庭質證、詢問、調查的程序盡數終結,結案陳詞前,葉文倩又帶病上場,平靜卻如泣如訴的,講述了自己是如何因失去親如一家的表妹而飽受打擊,又在看到舒沅新書出版及豆瓣高樓發布后倍感震驚,最終選擇團結“受害同學”,不再沉默縱容的故事后,蔣成復才滿頭大汗的回到法庭中。 舒沅側頭看他。 知道這人剛才八成又是“做好事不留名”,不知排布了個什么大局,又匆匆趕回來,也不過是要回來親眼見證她的發言,不由有些失笑。 “你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