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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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成似乎已經從自己和眼前這個徘徊在及格線邊緣的女人結婚的事里短暫抽離。 視線緊緊盯著她小腹,他眉頭緊皺,開始討論起更深層次的話題:“為什么?你重男輕女。我覺得女孩子也可以?!?/br> “因為我自己就是女孩,所以不想生女孩子?!?/br> 舒沅靠在床邊,視線遙遙看向窗外,半晌,才喃喃道:“女孩子,生下來太苦了?!?/br> 擔心她遺傳自己,胖胖的度過整個青春期。 超過年齡的過快發育為她帶來無盡煩惱,被調皮的男生拉著辮子笑胖妞,就連做廣播體cao的時候不敢也大膽跳起。 也擔心她太瘦,為了追求大眾審美,一世節食,到老了去跳廣場舞都小心攀比。 擔心她長得不好看,被人指著鼻子笑嫁不出去;也擔心她長得好看,所有的功勞都歸功于好看,努力都成一紙笑談,沒人去看。 擔心她所托非人,一輩子為家庭付出一切,忘記名姓;也擔心她愛對了人,心甘情愿沉淪,到最后也只成為某人的妻子,某人的mama,一生的履歷都是別人的姓名。 活著的意義到底在哪里? 她還沒有學會,怎么教給自己的兒女。 小蔣成歪歪頭,顯然不懂她突如其來的憂郁。然而他看向她,最后也只是哼了哼聲。 “反正,如果是以后的我,女兒兒子都一樣,隨便你生?!?/br> “你這就接受我是你以后的老婆了?” “肯定不接受??!但是,要是是我親自選了你,那也沒辦法,只是說明你真的……很好吧。我早就下定決心了,以后我要娶一個很好很好的老婆,我們要有一個很幸福很幸福的家庭,然后生幾個寶寶,每年陪他們過生日?!?/br> “她是很好很好,但你愛她嗎?” “她都已經很好很好了,我怎么可能討厭她,你很笨誒?!?/br> 他分不清這其中的差別。 想了想,又笨拙地叮囑她:“你也不用覺得自己不好,我的眼光不會錯的,而且,剛剛其實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很想抱……呃,就是覺得你很熟悉,不討厭你?!?/br> “就是因為你不討厭我,我現在才煩呢?!?/br> “哈?……后來我對你不好嗎?” 舒沅點點頭,想了想,又搖頭,但最后還是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 只眼前的日光忽而刺目,她遮了遮眼睛,然后在最后的清明來臨之前,驀地上前,彎腰將他抱緊。 “無論發生什么事,我一直都很感謝你,因為如果沒有你,我很早很早就已經活不下去?!?/br> “可是,我真的沒辦法跟你繼續再走下去了,這樣對我們都是折磨——能給的,我已經都都給了。只希望你,也給我自由?!?/br> * 舒沅醒在次日中午。 然而不是醒在沙發上,身上也沒有睡前那床薄毯,取而代之的,是一床厚重棉被——她正是被這被子悶醒,背后是熟悉觸感,她瞬間意識到自己睡回了主臥,撐起半邊身,旁邊卻空落落。 蔣成沒有睡在她身邊。 他坐在床邊地上,身體斜靠著床腳。沒有了發型師的幫忙,他過長的劉海垂落眼下,留下一片錯落陰影,整個人好像突然回到少年時未褪去稚氣的模樣,難得乖巧,也憔悴非常。 舒沅搖搖頭。 沒有吵醒他,但想起昨天約了醫生下午復診,還是輕手輕腳起身,下樓去換衣。 外面依舊亂糟糟一片,沒有收拾過的痕跡。 她光著腳,險些被碎瓷片割傷,沒辦法,又轉身到雜物間拿了掃把,耐心細致地清掃起來。 等到收拾完,蔣成也后腳睡眼惺忪的起來,走到房門外。 兩人都沒忘記昨日的爭吵,一對視,各自都尷尬地別開臉。 蔣成輕咳兩聲,伸手去接她手中的垃圾簍,“我來吧?!?/br> “不用了,你不會裝?!?/br> “……” 蔣成到底沒強求,但仍跟在她身后。 看她熟練地將碎瓷片一層層打包好裝進幾層垃圾袋,然后寫張便利貼,標示“有碎片,小心割手”,放到樓梯間,他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不問我昨天去哪里了嗎?” “你去哪了?!?/br> “我……去找顧雁?!?/br> 她手上打結的動作一頓,“找她干什么?問話?還覺得我和小朋友有一腿?” 蔣成更尷尬了。 大概他自己也意識到胡亂聯想又不去問當事人會導致后果嚴重,可他又不知怎么啟齒道歉,最后,還是只得咳嗽連連。 “是我誤會了?!?/br> 舒沅沉默。 也不說沒關系,更不讓他就坡下驢,這件事她到底有氣。 只最后將手中活結打好,隨即站起—— “行了,別擋在這,我……” 一瞬間。 她忽而一抖,蹲到發麻的雙腳瞬間不聽使喚,低燒的乏力,低血糖的目眩,所有的所有加諸一身。 她來不及驚呼,身體隨即重重向下墜去。 與蔣成瞬間伸出來攔的雙臂錯身而過。 那一秒。 她耳邊突然響起夢中,小小的蔣成推開她時,最后說的話。 【如果你不開心,就不要生這個孩子,生了這個孩子,你也不會愛他?!?/br> 【如果,你以后嫁的真的是我,你問我,我會告訴你,不要生……不要難過?!?/br> “阿沅——!”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不是懷孕事件的結局哈。 沒這么狗血??!這件事的主動權一定交在阿沅手里,謝謝大家!久等惹。以后還是盡量九點準時更。 以及,看到好幾條評論說這個夢的問題,我…真的好無奈,在作話解釋下吧,也是引用我對評論中的某條解釋。 這個夢不是為了過渡,也不是為了生硬的轉折,是為了呼應前面關于蔣成家庭關系的伏筆。他的家庭怎樣塑造了他的人格?這種情況下再生一個孩子是否是在重復蔣成小時候同樣的悲???這是舒沅和小蔣成的對話,更是舒沅和自己的對話。 我選擇把這個夢放在這里,是為了在適當的時候(討論一個孩子出生成長的必要條件)來引出對人物更深層次的理解。 我明白在咸鹽里不必探究到這一層,看起來會像是靈異?煥顏?但是這個夢正是建立在舒沅對蔣成童年有一定了解的基礎上,不是平白無故的突然加深人物邏輯,也不會對現實產生影響。大家沒有這樣的經歷嗎?我曾經很多次夢到曾經很喜歡的那個人,夢到他來找我,雖然醒來后就像阿沅,只能記得斷斷續續的細節,沒有影響到我真正的生活,可夢里的心酸和落淚是真的。 展現人物多樣化的一面,是豐滿對他認識的必要過程。只是寫作不可能生硬直白的去說“啊其實這個人物他沒有那么狗他有自己的原因”,所以我才用這種方式去寫,然而看似無關緊要的一個夢,其實又是一個關鍵的情節點,和后文蔣家人的態度對應。 現在寫東西,很多情節需要作者嚼碎了分解干凈了再去拿給讀者,但是我不這樣認為,我相信人物是需要不一樣生動理解的。我大可以用一句話說其實蔣成小時候不幸福,再生一個孩子不又是命運的重復?但是我希望可以把他童年的一個側面呈現給大家,留白,讓大家去評判,這才是故事不是嗎? 以后應該不會再在作話里這么長篇大論了,(撓頭)一不小心又暴露出我真的很玻璃心哈哈哈,對不起!但是是因為我真的很珍惜和你們一路走過的這個故事,希望你們也能夠繼續喜歡它。 感謝在20200514 23:50:11~20200515 20:18: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eath.、rou包、花花、電話費很喜歡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吱嗚豬 10瓶;laughahahahaha 2瓶;maykim、劉耀文女友、gemini雅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0章 舒沅在一片嗆鼻的消毒藥水味中清醒。 入目皆是的白色、手背上絲絲的刺痛感, 無不提醒著她而今身處醫院的事實。 記憶隨即慢慢回籠。然而側眼一瞥,守在床邊的卻并非她摔倒前“最后的目擊人”,而是在她睜眼瞬間, 便驀地擦著眼淚上前、一把握住她手的蔣母。 “沅沅, 好點了嗎?有沒有還覺得哪里痛?” 蔣父抱臂坐在一旁沙發上, 眉頭緊蹙。注意到她醒來, 也跟著默默抬眼,繼而輕聲提醒妻子:“秀, 她在打點滴, 你不要動她的手?!?/br> “啊, 好、好?!?/br> 蔣母聽他提醒,這才注意到輸液管正倒流回血。 她急忙小心放平舒沅的右手。頓了頓, 又回頭小聲同蔣父商量著, “那霆威, 我在這邊照顧沅沅,你去幫忙叫一下蔣成吧??此昧藛?,讓他過來這邊和沅沅——” “有什么好叫的?!” 蔣母話未說完, 蔣父忽而重重冷哼一聲。 難得竟連繞指柔的妻子都勸不動他,仿佛多年來父子間積郁的怒火一朝爆發,他猛地一拍面前茶幾,“這么大人了, 吵架還動手,這是男人嗎?我蔣霆威生不出這樣的兒子,讓他該哪哪去?!?/br> “你不要這么說話, 沅沅和肚子里小朋友都在聽著……沅沅,你不要聽爸爸說?!?/br> 蔣母話中哽咽:“阿成他肯定也不是故意找事。他已經很傷心了,我這么多年都沒見他哭過,還摔得腿上劃那么長一道口子……” “這不是他自找的嗎?!要不是我孫子現在沒事,我要他現在馬上給我滾澳洲反省幾年去,看看他現在整出來什么事!” “他是你兒子,霆威。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對他這么兇?我們可以先都坐下來聊聊經過不是嗎?” “我沒有他這種永遠聽不進人話的兒子。退一萬步講,秀,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我們倆的孩子,你覺得他現在會和……” “好了霆威!我不想聽你說這些?!?/br> 蔣父蔣母十年難得一見的爭吵傳至耳邊。 舒沅沉默著聽去大半,一波頭腦風暴,遲鈍短路的思緒終于后知后覺捋清:八成是家里被蔣成折騰得亂糟糟一片,她又懷著孕摔倒,換了誰看到那樣場面,都先入為主認為是蔣成仗著力氣動了手,把她推下樓。 要是真來了流產這般大局面,或許又是一場家庭大戰。 只是這孩子卻著實頑固,也不知道像誰,只好似摔下幾級樓梯,也奪不去他或她想活下去的心愿似的,至今仍“賴”在人世不走。 舒沅悄然看向床邊那白紙黑字病歷,先兆性流產五個龍飛鳳舞大字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