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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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沅抬頭,四顧張望。 眼神落到門外,她倏然開口: “蔣成,你知不知道,三樓儲藏間里有多少幅畫?” “……” “我知道,三十九。還有,你衣帽間里有四十七件西裝,二十二雙皮鞋,七十四件白色襯衣?!?/br> 我還知道,從三樓到一樓,從最里走到最外,要走兩千三百二十一步。 而做一次清掃,最少需要兩個小時,其中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為你整理。 “你破壞所有的東西,因為生氣,只需要一念起。而我用我所有的時間和精力維護的東西,在你眼里其實不值一提。蔣成,但我曾經是心甘情愿的,不必倒打一耙,也不怪你——可你知不知道,我那么多年心甘情愿的前提是什么?” 舒沅閉上眼。 “2008年10月7日,煩死了,沅姐是腦子有點問題嗎,怎么老稀奇古怪的?!?/br> “2008年11月3日,叫她姐還真以為自己是姐了吧,刺猬還他媽天天笑,笑得出來?!?/br> “2008年12月24日,收到沅姐的平安夜禮物,媽的,又是蘋果,好俗,還壞了,真丟臉?!?/br> …… 蔣成的臉色瞬間巨變。 可舒沅并沒有停下,她拂開他的手,繼續往下說: “三年前,天方科技一戰成名,為什么?因為你很聰明,你知道和葉家合作,商場上只有永遠的利益,你成功了; 你也很聰明,你知道這件事不好,所以一直瞞著我,不跟我聊這些,我也不會主動去了解,我那時候只會關心你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直到后來你越走越高,葉文倩被家里推出來,上任總經理,好巧不巧,我就那么正好,在公司寫文案都能看到她的署名,你說是不是天都看不過去?” 她說:“蔣成,其實你真的愛我嗎?那你為什么從來不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么?” 憑什么愛一個人竟然不會對她的痛感同身受? 憑什么愛一個人不可以任性,憑什么要失去自我? “你是天才,我是庸才,你是高高在上,你永遠不會做錯,而我已經厭倦再受你的光輝照耀了?!?/br> “你在說什……” “蔣成,求求你?!?/br> “我很累,我很累很累,我不要你改變了,你永遠不需要變,你可以恨死我,因為我騙你。但你讓我這輩子哪怕一次,就一次,讓我選選怎么活吧,好不好?好不好?” * 滿地凌亂的書頁中,有一頁靜悄悄飄落。 是她昨夜謄寫,字跡如舊雋秀,落筆墨痕深重。 “to be,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hem.” ——《hamlet》 作者有話要說: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必答的問題。 是應默默忍受坎坷命運之無情打擊, 或與深如大海之無涯苦難奮然為敵? 英文出自莎士比亞原著《哈姆雷特》,篇幅原因不好截取,其實用在這里也只是化用,但大家有空可以去看看這段自白的全文。 以及——事情的發展或許會出乎大家所料吧,小格不走那個苦情后續路線哈。 至于狗血這個事,其實前面暗示懷孕都說很多啦,但是懷孕不是目的,自我意識的覺醒才是。一直以來,我寫故事都只是為人,不是為了情節而情節,希望大家也能耐心看下去~ 感謝在20200514 21:06:24~20200514 23:50: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莫問 40瓶;monitor 10瓶;問問 5瓶;z 2瓶;欣歆、laughahahahaha、呱呱桃莓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9章 “哐當!” 舒沅躺在三樓客臥床邊一角, 身體失力側倒。 未及睡去,樓下又忽而傳來一聲巨響,驚得她霍然睜眼。 好半天, 復才遲遲回過神來, 想到大概又是蔣成鬧出來的動靜——指不定是弄倒了方桌抑或書架。想也知道下頭現在亂成什么樣, 到時候, 八成要請多一位鐘點工才能幫忙整理完,光給別人添麻煩。 舒沅搖了搖頭。 就在剛剛, 他明明氣到幾近抓狂, 仍然指著門外放她走。 說是讓她冷靜, 然而事實上,最冷靜不了的究竟是誰?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阿沅, 你去好好想想, 你告訴我你想要什么, 你想怎么做。不想呆在家里,好,我讓你去工作, 在我們自己的公司也好,在外面也好?!?/br> 【想念書也可以,還不晚。在國內,你可以找任何一所大學去考, 旁聽也行,手續我會幫你搞定,你不用自己再奔波。但是, 我告訴你,結婚是兩個人的事,離婚也一樣,你沒資……你沒權利為我做決定。你去想一想,想完再給我答復?!?/br> 難道她的答復還不明確嗎。 只可惜,無論他如今再怎么鬧騰,再怎么不懂,舒沅都已經暫時沒有力氣去管他或是收拾殘局了。 她太累了。 這一天下來,“驚喜”一個接著一個,她只能被動接受,此時方知古人常說“病來如山倒”是何等的無力感。 直至迷迷瞪瞪睡著時,外面還是午后晴空,萬里無云。等到頭疼無匹的醒來,已經日落西沉?;璋狄黄姆块g內,只有時針滴答旋轉的細響。 她搖搖晃晃下樓去接水。 原本心頭直跳,然而二樓房間竟然空無一人。 “蔣成……?” 無人回應。 她四處找了一圈,看車庫里也凌亂無比,才發現他已不知何時驅車離開,唯獨留下滿地狼藉。 ……不過也好,他們確實需要彼此靜靜。 只當夜,她卻莫名發起低燒?;杌璩脸灵g,還是忍著欲嘔的惡心感,逼自己喝下兩口外賣送來的雞湯。 想來最頑固還是腹中那條小生命。 無論她經歷什么,怎樣從崩潰到平靜,腹中仿佛都一如既往,猶如從未孕育出生命的體征——或者說,唯恐提醒到她自己的存在,膽怯的蜷縮著、隱藏著,直至熱乎乎的雞湯從喉口一路蔓延到胃,汩汩輸送著營養。 舒沅癱坐在沙發邊,沉默許久。 不知想起什么,到最后,還是在查過“孕婦發燒是否能吃藥”后,默默放下手中的感冒藥同退燒靈。 遲疑著,又從電話簿里翻出陳醫生的私人聯系方式。 電話很快接通。 “喂,你好,對,陳醫生,我是舒沅。這么晚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br> “是這樣,我想問一下……好的,方便的話,明天下午我來找你好嗎?嗯,我會陪我……朋友一起過去,到時候見面再細說好嗎?” 陳醫生縱然再多不解,知道她是蔣太,態度還是溫和。直說沒問題,下午會提前騰出時間。 “對了,需不需要提前向蔣先生知會一聲?” “不用了?!?/br> 掛斷電話,舒沅呆呆蜷縮起來,抱住膝蓋。 事實證明,人類終歸是最堅強又最理智的動物。 從醫院回家的路上,她明明還有那么多踟躕和懷疑,然而眼下的情況一變再變,換了旁人,理應學會屈服,但她想到的,卻只有那份被撕毀的分居協議,和蔣成話里話外提到的蔣母的知情——那意味著其他蔣家的長輩很有可能已經動搖,她的計劃也隨之很有可能不得不被推遲。 為今之計,她已經不能寄托于原有的“溫水煮青蛙”,寄托于可以偷偷打掉孩子直接藏到國外度過必要的兩年。 硬來的話,顯然更是以卵擊石——蔣成今天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她沒有和人一爭的資本。 但如果這個孩子才是關鍵呢? 如果留下這個小孩,就能換來蔣家其他人的支持,如同變相選擇“大人或小孩”,那么她就當這個孩子是償還多年來蔣家對自己的保護之恩,償還當年父母過世時,他們的及時援手,也為自己換來“一線生機”。 如同命運留給冒險者的最后一張船票,她有選擇接受或不接受的權利,一切都在她自己。 ——請你原諒我。 只是,她仍忍不住摸著平靜如初的小腹,眼簾低垂。 ——請你原諒我的自私。 我想對大多數的孩子,生在蔣家絕不是噩夢,然而,如果可以,親愛的孩子,我多希望你可以出生在更美滿的家庭,更適當的時候。 我多希望,你是在愛里出生,在團圓里長大。 但是…… * 當夜,舒沅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 她清楚地感覺到時間在倒退,周邊的人又開始穿起落伍的皺巴巴西裝同喇叭褲。 大街上的海報也由眼熟的流量明星換作劇情倒背如流的還珠格格,她無知覺地走啊走,穿過熟悉的大街小巷,卻不知道這具身體究竟將要走到何處。 到最后,竟然是停步于去過無數次的蔣家半山別墅。 她直覺性地想逃,然而身體不受控制。 于是幾乎毫無阻隔地,她進門,上樓,幾個家仆明明眼睜睜看著她走過,仍然熟視無睹,放任他走到蔣成的房間外。 墻上的日歷和笨重的臺式電腦提醒她這是十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