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朱梅眼淚一下子就涌上來了,干嘛,全不當她當人看啊,她怎么了,不就是村里來的姑娘嘛,連一個小白臉都看不起她,她咬緊了牙,剛要說話,忽然,場子里那邊就傳來了一陣混亂,仿佛是有什么人鬧起來了。 她往那邊看了一眼,心里卻是暗暗切了一聲,行行囑咐她,看好了場子,可她自己呢,倒跑出去買東西討好那個小白臉,這下完了吧,出事了吧,她不急反笑,撇了一下嘴,讓你們看不起人,活該。 她故意的,把腳步放慢了,一步一步的往那邊走。 等她到了場子里,那些人早已經是打成了一團了。 團體活動是最怕鬧事的,因為人太多了,一亂起來場面根本就沒有辦法控制。 許多人都嚇得躲到了一邊去,女孩子們更是,早已經奪路而逃,球館里許多設備都沒有幸免,滿地殘渣,亂作了一團。 打起來的那兩批人,人數都不算少,一邊是清一色的綠色大動運服,可見是一個已經頗具規模的團體了,而另外一邊就比較隨意了,穿什么的都有,正氣極敗壞的指了那些穿綠色運動服的人罵。 那些綠衣服的人就對著喊:“印尼狗,滾出去,不要臉……” 那些衣著隨意的人也不示弱,抓住了其中一個人的領子大吼:“什么被甩的貨色,不就是靠人海戰術,隊友都給清了場,才能得冠軍?!?/br> “呸……”那綠衣服的人一拳就砸過去了,“冠軍就是冠軍,氣死你們也得不到,印尼狗就只會看著人家的獎杯狂吠……” “還冠軍呢,水貨也配……” “怎么著吧,奧運會,世錦賽,湯姆斯杯,你們印尼狗哪次贏過?” “我們孤軍奮戰,一個打十個,雖敗猶榮……” “打敗了的人還稱什么英雄,笑死人了?!?/br> “去你媽的……”那綠色運動服的人是被罵極了,上手就打,拳拳到rou,毫不留情,另外一邊又怎么肯示弱。迎著著對方的拳頭都砸下去了。 朱梅一個外行人,完全沒聽懂,這些人到底是在吵企么呀,什么印尼狗,什么水貨的亂七八糟,難道這些里還有外賓在???不可能啊,聽口音,好嘛,都趕上說相聲的了,比本土還本土呢,一副此仇不共戴天的樣子,急紅了眼,一拳跟了一拳,砰的一聲,砸到了臉上,血頓時就濺出來了。 “呀……”朱梅尖叫,血,見血了,這些人瘋了嗎,扮句嘴的事,怎么還打成這樣了,她嚇得抱住了頭,“別打了呀……” 旁人有人提醒她:“叫什么啊,快報警啊?!?/br> 對,報警,報警,朱梅終于是回過了點神,去摸手機,可全身都在抖,不知道往哪里去摸,手機呢,她的手機呢,好不容易是摸進了口袋里,忽然,只覺得手背涼了一下,她近乎驚恐的抬起了頭,就見那小白臉不知是什么時候走過來了。 他就往她身邊一站,看上去身形單薄,又透了一種病態,可不知怎么就讓她整個人都沉靜下來了。 他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報警。 可是,不報警,怎么辦,人都打成了這樣了,要看著他們鬧出了人命來嗎?朱梅這時候已經完全忘記這人只是小老板身邊的一個小白臉了,眼巴巴的望了他,他明顯還在發燒,臉色蒼白,透了些微一點潮紅,把她手機按進了口袋里,人就慢慢走過去了。 他走得很慢。 很慢。 慢得讓人覺得那手腳無眼,隨時都會往他身上招呼,任何人看他都覺得這人要倒霉,可他就這么走著,竟然誰都沒有碰到他。 他連一根頭發都沒有亂,就站到了那一群人中間。 他太顯眼了,蒼白,冰冷,俊美的近乎不真實,簡直像從天而降的bug,是這個球館的人派來他碰瓷兒的。 那些人拳頭繞過了他,砸向了對面的人:“哪兒來的小白臉,別礙事兒,快滾開……” 對面那人腳又踹過去了:“滾你媽的,跑這兒來擋道,不怕挨打……” “在別人的地盤上鬧事?!泵鬟h東聲音比時還要低了一些,可不知怎么輕易就穿透了那些人的咆哮,“也得聽聽別人的意見吧?!?/br> “哈?”那綠衣服的人簡直要笑出來了,打都打了,還要聽什么意見,你以為是你學校的教導處主任嗎? 明遠東聽他笑聲張狂,就把臉轉向了他:“擁何派的?” 那人頓時就是一怔,沒想到,這病歪歪的小白臉居然還真是懂行的人:“怎么,不服氣啊,我們何神戰無不勝,大滿貫的獎杯拿了無數,罵一句印尼狗倒貼還冤枉他們了?” “呸……”對面那人立刻就不干了,“還戰無不勝呢,他算個屁呀,不靠他的團隊能打進前八強嗎?” “那你們……”明遠東仿佛是從胸口里呼出了一口熱氣,這才把臉又轉向了那個人:“就是擁吳派的人?” 那人立刻也嗤笑了一聲:“怎么,以為我們吳強尼沒有粉絲在了,明目張膽的就敢給我們吳派上眼藥???” “印尼狗□□敗將,還用得著我們說?” “何長海不要臉,靠著人海戰術車輪戰,贏了不算本事?!?/br> “這么喜歡印尼狗,跟著人家走啊,轉印尼籍啊,怎么還在中國地盤上賴著?!?/br> “競技無國界,精神永長存……”那人振臂高呼。 朱梅冷眼旁觀,人簡直要瘋了,媽呀,這些人有毛病吧,什么何神,吳神的,打起來不死不休的一副樣了,結果,人家那就是兩個體育明星,跟他們這些人狗屁關系都沒有。 你說,這要是打出了人命,你死得冤不冤啊。 可做為一個外行,她完全不明白,吳何之爭,那已經是羽毛球界的一大歷史難題了。 那些身穿綠色運動服的人所說的何神,指的正是國家羽毛球隊前一哥何長海。 何長海,現年三十八歲,國羽一哥,當之無愧,可是,他卻一直都是一個極具爭意性的人物,靠著國羽人多,一路給他保駕護航,每到預賽,他成績平平,毫無亮點,堪堪過線,完全看不出這人有什么特別之外,簡直讓所有人替他捏一把汗,可一進了復賽,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神鬼不懼,對手越強,他越覺得亢奮,天生的比賽型選手,具有極其強烈的表現欲,為了保證他的成績,許多隊友都成了他的墊腳石,打贏了別人,卻要給他讓球。 可這個人,也是真爭氣。 奧運會,世錦賽,湯姆斯杯,所到之處,一路橫行。從來都沒有失過手。 然而這一路走來,誰又不是血汗淚拼出來的,憑什么就要給他讓位。 愛他的人固然覺得他身負奇觀,從無敗績,可恨他的人又何嘗不是覺得就是因為他,毀了多少隊友的爭冠之夢。 至于那些衣服穿得亂七八糟的人嘴里所說的吳神,指的自然就是何長海那一輩子的對手吳強尼了,一個印尼選手,能在中國擁有如此眾多的球迷,那當然也是有過人之處的,他球風華麗,宜攻宜守,可長可短,可進可退,前場后場,無一不精,簡直可以說是個完人,可就這么一位無懈可擊的高手,只要一碰見何長海,就慫了,憋了,漏氣了。 何長海是一路狂攻,吳強尼是節節敗退。 何長海是氣貫長虹,吳強尼就是心虛氣短。 簡直是瑜亮之爭,天生克星。 吳強尼一生無暇,白壁生輝,仿佛所有漏洞都集中到何長海一個人身上了。 就連專家都覺得,這簡直不能理解,因為按磚家們分析,不管是技術,是經驗,是身體素質,吳強尼明顯是高于何長海的,可他就是輸,遇見何長海就輸,這簡直成了體育界的一個不解之謎。 球迷當然更不服氣了,一時說是裁判錯判了,一時說是場地不合適了,一時說是吳強尼身體狀態不好,一時又說,中國隊根本就是車輪戰,一群人保駕護航一個何長海,甚至,還有說何長海嗑藥磕出來的成績,總之,是什么原因,什么借口全都找出來了。 為了自己的偶像,不惜往何長海身上潑盡了臟水。 可人家何派的人呢,就一句話:“王者無敵?!?/br> 競技之路,無話可說,成績為王。 那些吳派的人頓時就急眼了:“去你媽的王者無敵,靠隊友墊腳的水貨去死啊……” “一次都沒打贏過我們何神的人,有什么臉叫囂水貨,到底是誰水貨啊……” 越說,就越急了,一方擼起了袖子,一方就輪起了拳頭。戰炎瞬間席卷了整個球館,明遠東站在他們中間完全成了個障礙物,那些人就去推他。 “滾開……” “別礙事……” 那些手每到他身前就不由自主的繞開了路,仿佛碰他一下,都像玷污了什么似的,他便從喉嚨里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行了……”他眉眼微抬,望向了那幾個人,“都閉嘴吧?!?/br> 兩邊人一下子就頓住了。 頓住了,仿佛是被攝像機按了暫停,全都僵住了,不能動,明明是隔了明遠東,反而要去對手的臉上確認一下,那個小白臉剛剛說什么了。 他們是聽錯了嗎? 他讓他們閉嘴。 他瘋了嘛。 可他們也就真的這么毫無征兆的把嘴給閉上了。 明遠東站在了這些人里,誤入一般的,臉是一片蒼白,站都站不穩,只把手指向了其中一人。 那人下意識的一揚手,把拳頭沖向了他,要打架嘛,也不看看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可不知怎么,手腕一軟,手里緊握的拍子就落入了那小白臉手里,他差點叫出來,媽呀,那可是他新買的,兩千多呢,你也敢拿。 明遠東卻根本就沒有理會他。 煩,頭疼,全身骨頭都像拆過了一遍又組合起來了似的,這些人還一直叫,一直叫的,趕緊打發了他們走吧,他手一指那些衣著隨意的人:“既然是吳強尼的粉絲,不會不知道他的絕技魚躍龍門吧?!?/br> 呦,這些人眼前一亮,這小白臉有點意思啊,不但知道吳何之急,還能把他們吳神的看家門領說出來了:“當然了!”那人口氣自豪,“我們吳神靠這一招,力挽狂瀾,不知道打敗了多少中外高手,說是叫魚躍龍門,自然就是因為球到了底界,無路可走,可偏偏我們吳神就可以平轉反手,以不可思議的柔韌性把球從底界救起來,反敗為勝,幼魚成龍,所以,世人把這一招稱之為魚躍龍門……” 他說著,就拿了拍子比劃,一個高大健壯的人,不知怎么就意外靈巧起來了,拍線一劃,花團錦簇,竟然讓所有人眼前都是一花。 難怪這些人口出狂言,果然手上還是有些本事的。 “怎么樣?”那人揚揚得洋的把下巴對了對面那些綠衣服的人,“看清楚了沒有,我們吳神,那是一般水貨能比得了的嗎?” “哈,要點臉吧……”那身穿綠色運動服的人當場暴起,“就你們這點貨還敢拿出來現眼……” 明遠東卻不想再聽他們爭下去了:“逞口舌之利沒有意思,吳強尼的魚躍龍門固然天下一絕,可你們何神怒海沉沙,又何嘗不是舉世聞名呢……” “哎?”那人也怔了一下,這小白臉什么意思,剛夸完吳狗,轉過頭來又說他們何神也是個了不起的人,這成份看起來有點復雜啊。 擁何派的? 還是擁吳派的? 他不知不覺往后退了兩步。 于是,這場紛爭瞬間就形成了新的局面,以明遠東為界,各自劃開了各自的道道。 一邊是吵嚷著吳狗去死。 一邊是叫囂著何鬼不要臉。 朱梅看著急死了,這是干什么呀,已經是一副要打出人命來的樣子了,你一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往中間一站,還擺出了各自為公的的表情來,這下完了吧,人家的注意力,可全集中到你身上去了,一會兒打起來,看你還怎么跑。 她是真的,這一群人高馬大的男人,打起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慢慢的,她往后退,看著情形不對就直接跑了算了。 可那小白臉被他們夾在了中間,面色比剛才似乎又白了一些,咳的彎下了腰去,仿佛被人輕輕一碰他就要倒下去了似的。 可他站著。 就那么站著。 即不前行,也不后退。 神色如常,全無懼意。 就連那些人都不禁露出了一些詫異的表情。 這時候,他們便聽見那小白臉的聲音穿過了一群狂徒,在球館上方突兀的響起來了。 “既然,你們是挑了我們風云球館的地盤來鬧事,那就按我們風云球館的方式來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