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唐說他不相信你們，更準確一點的說法，應該說是我不相信你們?！倍霹i一臉平靜的說著，也等于是一臉平靜的將張峰等人憤怒攬到了他身上去。

    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除了小青外，沒有人問為什么。

    但是憤怒依舊。

    小青抬手擦了擦眼淚，她問杜鵬，“你是異人？”

    杜鵬點了點頭，他既然選擇了開口，其實也就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拔艺嫘南Ｍ丝淘趫龅哪銈?，都沒有繼續懷揣著各種目的。那么，事到如今，不如大家都攤開來說，早點說完，早點讓老唐去做他要做的事情?！?/br>
    很快，大致了解了是怎么個情況后。小青的故事與我猜測的差不多，她匯報了一些我的信息，但她根本沒有意識到整個局。

    張峰和張雯兩兄妹呢？張雯似是因為羞愧而紅著臉低下了頭，我很想開口說我并沒有怪他們。

    可是這種時候再說這種話，其實也沒有什么意義。

    張雯低下了頭，自然就得由張峰來說，“我們不是你的敵人，唐老板?！睆埛迨沁@樣開口的，“不過我想我們確實騙了你，有人給了我們一筆錢，我需要那筆錢去幫小雯做手術，所以我接受了進入這家餐廳保護你的任務?！?/br>
    “當然，那是在夏姑娘治好了小雯的臉之前的事。本來，夏姑娘治好了小雯的臉，那時候我就應該放棄任務離開?？衫蠈崄碚f，我感激夏姑娘為小雯所做的事情，我想了想，繼續留下來保護你，似乎并不矛盾?！?/br>
    張峰解釋的很坦然。

    這種坦然倒也正常，畢竟過去這段時間，發生了那么多事情，張峰確確實實有盡職盡責在保護我。為此他還進過醫院，險些沒了小命。

    我不是個恩怨不分的人。

    而且就像我剛才想的一樣，我猜到了現在還會留在餐廳里的人，很大幾率不會是我的敵人，我沒有必要憤怒什么。

    還剩下誰？宋茜？

    宋茜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不知是依舊憤怒，還是什么。只見她瞪大了眼睛注視著我們。她注視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有話語出口。

    “蔣文宗試過交給我一個類似于監視你的任務。但是我沒有接受。我雖然沒有接受，基于當時的情況，我需要離開苗疆，也需要轉移一些注意力，所以我將注意力放到了你身上，我覺得你很特別，會很有意思?！?/br>
    宋茜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視著我如是說道。

    我不知道她眼睛眨也不眨是想要我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還是什么意思。然而就我而言此刻她這般模樣，還挺嚇人的。

    餐廳里一共就我們六個人，宋茜的話語結束，便意味著沒人需要在說什么。

    理所當然，氣氛十分尷尬。真相，無論是什么真相，只要一開始被隱瞞了，后來再直接擺出來，通常都會意味著殘酷。

    我不喜歡，也不適應這種氣氛。而且看時間，雖然時間還稍微早了一點，但真要說現在就上路其實也沒問題，我可以到服務區休息。

    想著，稍一猶豫我還是開了口，不管怎么樣，我先沖他們幾個說了一句抱歉，特別是小青。

    “那么，我也解釋了，宋姑娘，我的車？”

    “再等一下?！睆囊欢ń嵌葋碚f，按照宋茜的說法，她便是最清白的，想來這也是她能夠理直氣壯的原因，“我觀察你已經有一段時間里，我至少可以肯定你不會是會輕易懷疑身邊人的家伙?！?/br>
    “再者，懷疑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一點點增漲的，我不相信你會因為一個夢，就直接懷疑我們全部，肯定還發生了別的事！”

    宋茜的意思很明顯，她肯定我還有事情沒說。而且顯然，她要知道那是什么事。

    聞言，我再次無奈。這一次為的是小青。

    我不忍再次傷害她，她是無辜的。而且就根本我來說，她之所以后來會選擇接受王澤，也算是我一手釀成。

    如果不是我一開始的堅持……從這個角度來說，或許真應了那時候張雯跟我說的話，張雯告訴我，如果我處理不好的話，我會傷害到小青。

    現在算是預言成真了嗎？

    我不打算開口，這個秘密必須要始終保持是秘密的狀態。

    但是我沒想到，選擇的權利其實根本不在我手上，我忽視了這些人不可謂不強悍的觀察能力。

    比如說宋茜，也比如說此刻突然開口的張峰。

    張峰開了口，他語出驚人，卻正中目標?！翱峙率呛拖胍獨⒛愕哪莻€人有關吧?！睆埛迦缡茄哉Z，“你醒來后，一次都沒有問過我們有沒有抓到人，也沒討論過兇手會是誰派來的?！?/br>
    “同時根據你受傷的位置，我想你應該是看到了兇手的臉，你認識那張臉，所以你才不問不說，因為那張臉估計是餐廳里的某個人?！?/br>
    張峰說著看了一眼其他人，他的眼神銳利，“當然，那人應該不是我們幾個，否則你不會這么沉得住氣，也就是說，兇手乃是在你被襲之前陸續離開餐廳的幾個人中之一?！?/br>
    張峰自顧自的說著，除了我和杜鵬外，其他幾人的目光都已集中在了他身上。

    “我想過是柳芳，但憑柳芳的身手，你應該會當場死亡。要么是陸雨霜，但陸雨霜擅長下毒，她的毒見血封喉，你會死的更快。并且，如果是她們兩，你應該也沒理由隱瞞?！?/br>
    “所以我猜要么是羅燕，要么是王澤?！睆埛宓脑捳Z已經無法阻擋，他顯然已經知道是誰了?！氨緛砦疫€一直沒辦法確定是他們兩個里面的哪一個，可是剛才杜鵬說的那些話讓我確定了，不可能是羅燕，因為不論羅燕究竟是什么人，杜鵬肯定早就知道了?！?/br>
    “所以……”張峰看了一眼小青。

    小青已經淚如雨下，且滿臉震驚與不敢相信，“王……王澤！”

    小青呢喃，她終究還是扭動著仿佛僵硬了的腦袋看向了我，“唐三……真的是他要殺你？”

    小青不愿意接受，這也是正常的反應。

    畢竟這一刻甚至就連宋茜也是滿臉震驚，顯然完全沒想到事實會是這副模樣，這不，她還嘗試辯解了一下，“會不會是戴著人皮面具的其他人？”

    這個解釋是宋茜和小青最后的希望。

    奈何，張峰選擇直接戳破了希望的泡泡，“應該不會。因為冰錐，就殺人來說，冰錐無論從什么角度來講都不是什么理想的選擇，但它的優勢在于，冰錐刺進身體里，血液不會立即噴射，會方便兇手離開?！?/br>
    “這說明兇手并不希望自己被曝光，結合兇手是王澤的事實，我想，估計王澤希望的是等唐老板死了，他再找個時間回來接小青離開?！?/br>
    我無言，不是因為我沒有想到這一點。事實恰恰相反，正因為我早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所以我才更不愿意將這丑陋的事實呈現出來。

    第十四章 趕路

    我認為張峰沒有說錯，無論王澤的真實身份是什么，他對于小青的感情應該是認真的。誠然，也許一開始確實存在著虛情假意的可能，但是到了后來，他就應該是真的愛上了小青。

    所以王澤才會用冰錐那么個不實用的玩意來殺我，他考慮的應當是等完成了任務后，他還有機會可以和小青在一起什么的。

    我不愿意去評價王澤的對與錯，即便險些沒命的是我。

    因為在醫院醒來后，我忽然想通了一點，其實我們這些人究竟誰又是對，誰又是錯呢？王澤之所以那么做，難道真因為他恨我？

    說到底，不過是任務，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

    “杜鵬，我相信你，我也相信你有能力阻止他們，特別是小青去做傻事?！奔热皇虑橐呀浾f開了，那么臨行前有些話我就必須要說清楚。

    “小青，我不恨王澤，我也不希望你把我身上發生的事攬在你身上。因為無論是否有你存在，王澤接到了要殺我的任務，他怎么著都會要來殺我?！?/br>
    我開口，不是說什么大義凜然的話，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而且如果你真要往你身上攬，我希望你可以這么想。正是因為有你存在，王澤才沒有在廣場上直接殺了我，我才有機會現在還坐在這里，是你讓我有了活下來的機會?！?/br>
    我確實十分擔心小青，我太了解她了，她這姑娘……想問題容易想的鉆牛角尖。

    說完，我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么。杜鵬，張峰張雯，還有宋茜都沒有吭聲，小青只是低著頭使勁流淚。

    我很想留下來安慰，可惜留給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那么，各位，我感謝你們的付出。不管怎么樣，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我真心希望你們可以都留在餐廳里，”我再看了一眼這間餐廳，“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這里也算是我們的一個家?！?/br>
    我起了身，“那么，宋姑娘，我的車……”

    “我騙你的，你的車我沒動?！彼诬缈偹汩_口，雖然開口說出來的是這么一句讓我忍不住無語的話來。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沒有人表示要跟著我一起去。

    “唐三，”我剛要走，小青如預料中一樣的叫住了我，“你還會回來嗎？”

    我沖她笑了笑，“當然，這里可是我的一個家啊。所以小青你，還有大家，我回來的時候最好要看到你們?！?/br>
    小青勉強笑了笑，杜鵬他們也是一樣。

    我不想再說什么，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如果有機會，我肯定是想要回來的?？上?，我真不知道我這一去會去多久，又有沒有可能再活著回來。

    我轉身義無反顧朝門口走去，身后宋茜的聲音到底還是傳了過來，她說，“唐老板，祝你成功接回夏姑娘，我們都等著喝你們兩的喜酒?！?/br>
    我沒有停下腳步，我只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

    宋茜能夠猜到，很意外嗎？

    不，一點都不意外，甚至都可以說是理所當然了。畢竟，有了前面那些梳理出來的信息，她要是猜不出來，那才奇怪呢。

    ……

    正月初八這天清晨，城市里的街道上仿佛都彌漫出了一股城市即將蘇醒的味道。我知道這味道從何而來，畢竟已經初八了，等到朝陽升起，正常的生活節奏便就該回歸了。

    兩側的路燈連綿起伏，大馬路上，車輛明顯比平常多了不少。

    只不過它們看上去都還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同樣沒睡醒，或者說沒睡夠的還有車載收音機里的主持人。她的聲音慵懶，聽上去仿佛隨時都要睡著一樣。

    我現在可不需要這樣的聲音，于是在好一陣子的調整之后，我才終于找到了一個正在播放熱血歌曲的電臺。

    車子進入高速，路燈的消失，使得黑暗變得如此真實。

    意外的是，即使是這個點，高速路上竟還有不少小車呼嘯而過。它們是要趕著回去上班嗎？或許吧。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管怎么樣，道路不是空蕩蕩，寂寞便也就好了很多。

    老實來說，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這種任由車輛這樣奔馳的感覺，仿佛少了些什么一樣?？墒?，少了什么呢？

    站在加油站加著油的時候，我依舊還在想這個問題，可惜我也依舊沒能夠有答案。

    此時時間已經跳躍到了凌晨三點，導航顯示我距離目的還有兩百二十公里，理論上來說，時間足夠。

    不過我不敢停下來，至少在到達目的地附近前，我不可以停下來。因為我不知道，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的話，會有什么后果？

    我不敢想象，七點鐘的時候，鬼知道經歷了什么才最終跑到了目的地的夏子嫣抬頭一看，卻發現本應該出現在接應位置的我竟然不在……

    她茫然四顧……

    不敢想象的畫面不受控制的浮現在腦袋里，從某種程度來說，倒也算是一種刺激。腦袋里那幅夏子嫣茫然四顧的畫面，刺激著我加大了放在油門上的腳的力道。

    終于，車子有了一種呼嘯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望著黑夜一點點被黎明撕裂，侵蝕，直至最后完全取代。望著朝陽一點點露出了它的模樣。

    這種過程，仿佛是在孕育新生命一樣，當真是妙不可言。

    車子再次停下時，我已經到達了距離目的地所在區域最近的一個服務員。時間顯示五點一刻。

    我盯著手表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咬牙決定我可以在這個服務區稍微停留一下，吃個早飯，喝點粥，啃幾個饅頭包子之類的。

    事實上，在用溫水洗了一把臉，抹掉臉上在車里積累的油污，再經過冬季清晨冷風這么一吹，我當真就算是立即清醒了。

    服務區的餐廳里，五點多鐘這個時間，已經聚集了不少開大車的司機，他們三三兩兩喝著粥，啃著饅頭，這是他們的生活，仿佛都已經形成了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