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那些等于被我們活埋了的英勇野兔，我確實心懷愧疚?？涩F在這個時候，我確實是太累了，我累得都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那些愧疚的事情。

    說實話，現在我只想就這樣睡過去，睡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可惜我不能，因為陰魂不散的夏子嫣還在。

    只聽這一路過來，實打實最悠閑的她小步走到了我身邊，她說。

    “兩位，你們還得往回填土哦！”

    第二十章 西裝老大，孤獨離開

    大抵是這一次深夜后山之行，所有會發生的致命的事情已經全都發生了，所以夏子嫣說話的語氣不由得又調皮了起來。

    雖然說實話，為了得到那兩朵花，西裝老大的四個兄弟都已經犧牲在了這個地方，這種時候真不適合說俏皮話。

    而且，全身酸軟，都快要感覺不到自己手腳存在的我，現在哪里還有力氣再費勁往回填土?！拔艺f，反正這是無主荒墳，咱不著急，你讓我休息一會兒，真不行，我明天或者后天再來填土?！?/br>
    誰知聽到我這般類似于抱怨的話，剛剛還有些調皮的夏子嫣居然當即挑了挑眉頭，跟著像是理所當然的，那股調皮味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誰告訴你這里的墳都是無主的？如果無主，難不成是墳里的亡者自己把給自己給埋了?！?/br>
    說著，夏子嫣的語氣略微深沉了一些，“它們都是有主的，而且想必自你們開棺那一刻起，這些墳的主人就已經知道了。未來一段時間，他們或許會來，或許不來?？刹还茉趺礃?，你不會想要知道，當他們來到這里看到墳墓的土都沒有往回填好的反應?！?/br>
    夏子嫣越說越陰森，越說越滲人。

    這里的墳明明都是荒墳，村里的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怎么到了她這里，她會說的如此清楚，而且看樣子，她似乎都清楚知道這些荒墳的主人是誰，只是她沒有說出來。

    另外，如果主人來了，會是什么反應？暴走嗎？

    如是想著，我也只能無奈的暗暗嘆了口氣，畢竟事實就是如此，換做是誰，他家祖墳要是被刨了的話，他必然也是要火冒三丈的。

    “好，好?！蔽艺J輸，“一會兒就填，真得讓我先休息一會兒?！?/br>
    “我是沒意見啊?！辈恢且驗槲艺J輸，還是因為話題不再沉重，總之這個神秘的夏子嫣的調皮勁就又回來了，“不過時間可不等人哦?！?/br>
    時間不等人？這一切都結束了，棺材也被重新蓋上了，還有什么時間不等人？

    我有意要問，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有好一會兒沒吭聲的西裝老大卻搶先一步出了聲，“姑娘，怎么說？”

    奇怪的是，面對西裝老大，夏子嫣說起話來就規規矩矩，不調皮也不卑不吭，“兩方面原因，一是這些野兔，這里是它們的家，而剛剛它們的家人也犧牲了很多，所以它們需要我們趕緊離開，以便它們能夠以自己的方式進行哀悼?！?/br>
    呵！聽夏子嫣這語氣，感覺她都像是可以和那些野兔溝通一樣。

    “另外一方面，這兩朵花自你把它們拔出來那一刻開始算，二十四小時后，它們就會枯萎，到時候也就一點用都沒有了?！?/br>
    呵！夏子嫣這姑娘可真是讓人氣得慌，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不第一時間說出來。因為要知道，我家就在山腳下，二十四個小時怎么也夠我回家了。

    可是西裝老大呢？他是從城里來的，我還不知道是哪座城市。不過不管怎么樣，他都至少得想辦法先離開這片山區。他是有錢人，自然是有汽車，可是從最近的縣城到我們這個村子，就只有一條十分狹窄的山路可以行走，汽車是沒有半點可能開進來。

    因為這樣的地理條件，摩托車可謂是最有效的進出這片山區的交通工具。

    如是想著，我真心希望西裝老大這一次是騎摩托車進來的！

    果然，聽到那朵能救他們老板命的花只有二十四個小時的有效期，西裝老大的身子當即就是一震，緊跟著，鬼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體力，居然還真就硬挺著緩緩站了起來。

    但是等他又一次握住帶血的鐵鍬后，他到底還是沖夏子嫣問了一句，“必須要填？”

    夏子嫣點了點頭。

    見狀，滿是疲憊的西裝老大不再有問題需要問，他沉默著就已經開始挖土往坑洞里填，他甚至都沒有招呼我一起。

    瞧見這副模樣的他，盡管至今我還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但基于他此前的種種表現。我的確于心不忍。

    于是我開了口，“這土我來填吧，不如你先下山，早一點將花帶回去?！?/br>
    我沒有什么本事，可我家近，如此一來，這樣的一個主動，也算是我能夠為西裝老大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只是我沒想到，夏子嫣直截了當的就剝奪了我這個表現的機會。

    她說，“我們必須得一起下山，這一點沒得商量！”

    意外的是，夏子嫣的語氣異常堅定，仿佛是在說，如果不一起下山，就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一樣。

    然而，這一夜經歷了這么多怪異的事情，我也實在不想再接收半點可怕的消息。于是我閉上了嘴，咬牙支撐著也緩緩站起來，抄起同樣帶血的鐵鍬，加入到了工作里。

    填土比挖土要容易很多，此刻如果是我們剛剛上山的時候，如果我們還有六個人的話，估計要不了半個小時，這土就都能填回去。

    只可惜這兩種如果都不現實，現實是，我和西裝老大咬著牙硬生生填到了三點，面前這座荒墳才終于大致恢復了原樣。

    冬日的早上三點，天空還是黑壓壓的一片，不過我們都知道，再要不了幾個小時，六點半左右，天空就要泛起魚肚白了。

    “可以了嗎？”緊緊握著鐵鍬的手都已經被磨破了皮，鮮血正在緩緩溢出的西裝老大這樣問向夏子嫣。

    不知道什么時候為自己編了兩根麻花辮，還將那一黑一紫兩朵花各插進了一根麻花辮的夏子嫣點了點頭，“可以了，帶上你們帶來的工具，我們走?！?/br>
    說著，夏子嫣就要轉身。

    但就在這個時候，西裝老大卻又突然出了聲，他說，“給我兩分鐘?！?/br>
    話聲入耳，順著他的視線，我立即就知道了他要這兩分鐘的原因。于是，于夏子嫣無聲點頭之際，我便開始盡可能沒聲音的將散落一地的鐵鍬鏟子，還有陸陸續續沒了電，只有一只還亮著光的手電筒收拾起來。

    雙膝跪倒在荒墳前的西裝老大，應該是小聲對著墳墓說了些什么。我沒有去聽，我也不想聽。

    因為這兩分鐘真的是屬于西裝老大的個人時間。

    兩分鐘不長，西裝老大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于是差不多快到兩分鐘的時候，西裝老大無比鄭重的沖墳墓磕了九個響頭，跟著這才起身。

    同上山時一樣，渾身上下一點泥土都沒有沾的夏子嫣在前面帶路，我和西裝老大跟在她身后。

    沒走上多遠，最多也就兩三分鐘，我們身后便就傳來了一陣連貫的且頗有節奏的腳步聲。

    聽見腳步聲，我下意識的就要回頭去看。

    未曾想，夏子嫣就像是腦袋后面還長著一雙眼睛一樣，她的話語搶先一步傳了過來，“難道老人沒有和你們說過，黃泉路上莫回頭？”

    呵！無比清楚的聽見這句話，饒是心里知道這一切應該是結束了，可我還是不由得被立即嚇出了一聲冷汗。

    夏子嫣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黃泉路？我們明明是在下山，怎么就變成走在黃泉路上了？

    不管怎么樣，不論夏子嫣為什么這么說，她的目的都輕而易舉達到了。

    下山的路上，甚至切實踩在了村里平底小道上，我都仍然不敢回頭。

    到達李老頭家門口時，時間顯示是四點一刻。

    早上四點一刻，李老頭房子里的燈還亮著，不過這不算詭異，詭異的是，李老頭還躺在院子里的靠椅上，更為甚者，他的一雙老眼，仿佛還在泛著精光。

    “做事情有始有終，進去和李爺爺道個別，然后你就可以離開了?！边@話是夏子嫣說的，她說話的對象是西裝老大。

    聞言，西裝老大點了點頭后，徑直就抬腳向前推開院門走了進去。自然，我是不想要進去的，特別是經歷了這一夜這么多鬼事之后。

    好在夏子嫣也沒有要求我進去。

    西裝老大在院子里沒有呆上多長時間，最多估計也就十分鐘。然后他便出來，只是出來的時候，他手上多了一條顏色不管怎么看都不對勁，可又偏偏確實是紫色的手帕。

    西裝老大跨過了院子的門檻，停在了夏子嫣面前。

    那朵紫色花還插在夏子嫣的麻花辮上，夏子嫣伸手輕輕給它抽了出來，放進了西裝老大手上那條紫色手帕里。

    “希望我們以后沒機會見面了?！蹦┝?，夏子嫣如是言語了一句。

    “希望如此?！蔽餮b老大點了點頭。接著轉向了我，“小兄弟，來日方長，珍重?！?/br>
    說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跟著便就一瘸一拐的朝村口走去。

    我什么都沒有說，卻不是因為我不想說，而是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過我想，西裝老大是明白的。

    “好了，大叔，現在輪到你，先進去。不到雞鳴破曉，你可不能回家！”

    第二十一章 異常表現？

    我已經累到沒力氣再去和她爭辯，于是進去也就進去，天亮以后回家也就天亮以后回家，我都無所謂了。

    院子里，這大冬天的深夜，李老頭裹著一件棉襖，像是也不怕冷，就依然還是躺在靠椅上，見我進來，他像是有些欣慰的沖我說道“小三子，你也累了，先去睡會兒，天亮我們再說?！?/br>
    這話其實已不用他說，畢竟說句實話，現在的我，幾乎差不多站著都可以睡著。當然了，困成了這樣的我，又哪里還有精力去打理身上沾染的那些泥土和已經干涸了的鮮血。

    夏子嫣扶著我進了屋，我閉上眼睛之前最后的記憶是她臉上掛著淡淡笑容幫我蓋上了被子的景象。

    我做了一個夢，夢里，離開這個村子的西裝老大獨自一人駕駛著摩托車，任由車燈投射出去的一道光芒引領著他玩命般的馳騁在了山路之上。

    夢里那樣的畫面中，他就像是一個孤膽俠客，而通常，俠客的命運都會無比悲情。

    ‘他真的能平安回到他老板身邊嗎？’

    七年多的工廠生涯早已定死了我的作息規律，然而今天，那規律便算是被直截了當的打破了。

    我的意識告訴我，我其實已經醒了。不僅僅是醒了，我還已經回到了家，正在吃早飯。但事實是，等到夏子嫣狠狠將我推醒，我才發現自己仍舊躺在床上。

    “幾點了？”第一眼看到窗戶外的眼光，我便是一驚，生怕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三天。

    “十點多，快十一點了?！毕淖渔绦π?，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我睡迷糊了，這一刻我只感覺她的笑容是那么溫暖?！翱炱饋戆??！?/br>
    說著，自來熟的夏子嫣表現的就像是跟我無比熟悉一樣，居然徑直就掀開了棉被。

    要知道，這可是大冬天的，于是這一刻的痛苦，體會過的人都會懂。

    到底還是折騰著起來，今天天氣出奇的好，陽光打在身上甚是溫暖。這股溫暖直接導致我站在院子里一時都不想動彈。

    院子里飄散著一股香味，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那些花花草草的味道。不過等我看見李老頭身邊那個陶罐時，我便知道自己錯了，那香味是一種藥香。

    “那朵黑花？”

    我下意識的說出了口，站在我身邊的夏子嫣笑著點了點頭。

    望著她的笑容，我便知道之前并不是幻覺，今天的她笑起來，當真如同這溫暖的冬日陽光。

    李老頭依舊躺靠在院子里那張靠椅上，就像是根本沒有挪過窩。

    當然，不用回頭他就已經發現了我，于是他的聲音傳了過來，“小三子，你先回家洗漱一下，換身衣裳，然后立即過來?！?/br>
    李老頭這樣說，聞言，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番邋遢模樣，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好主意。

    “不要告訴任何人昨夜發生的事?！痹谖覍⒁邕^門檻走出去之際，李老頭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

    早上十一點，村里家家戶戶的炊煙已然陸續升起。同時，大抵是因為今天氣溫太過暖和的關系，村中道路上的人影要比平常多了不少。

    這對我來說不是什么好消息。因為畢竟是一個村子的，他們看見我這般模樣，自然是要問發生了什么。而基于李老頭的囑咐，他們問，我就得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