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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萊諾在黑暗中睜開雙眼。 有半晌,他幾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直到背后和肚腹上致命而灼痛的傷口喚醒了他的理智,冷硬而殘酷地將事實灌輸到了他的腦海里。 是的,現在他終于清醒了。 以萊諾能夠清楚地嗅到自己背后詛咒的氣味。那些附著于傷口上的惡毒咒語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刻刻地侵蝕著他的骨血,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接近他的心臟和肺腑,他甚至能夠感到自己的呼吸中都似乎帶著詛咒那濃郁的腐朽味道。 與此相比,肚子上的傷口都顯得微不足道。 縱然它才是一切痛苦的源頭,是從他身體中硬生生將神格的罪魁禍首。 以萊諾嘗著黑暗元素在舌面上留下的灼傷和銅銹的味道,金色的豎瞳在黑暗中冷冷燃燒著。 信仰之力已經完全從他的軀體內流失,冰冷的空洞感從脊椎蔓延至無法維持人形的四肢,即使是厚實的皮毛也無法抵擋元素相悖而導致極度的冰寒。 一切感覺都變得麻木而遙遠。 唯有被背叛的刺痛鮮明刻骨地烙印在他的腦海深處,每一觸碰,嗜血的狂暴憤怒就難以抑制地奔涌而來,啃噬著他所有殘存的理智。 但是,以萊諾已經想不起來關于那場背叛的任何細節。 所有有關神域和眾神的記憶都隨著神格的剝離而逐漸從他的身軀里流失。 但是這不等于他不記得之后的慘烈。 以萊諾舔舐著自己上肢的細小傷口,帶著倒刺的舌面卷起皮rou和剛剛愈合的血痂,他品嘗著自己鮮血的味道,讓疼痛的感覺刺激著自己的神經。 疼痛是好事。疼痛令他清醒。 神格被強行剝離并不等于失去被鍛造的強悍身軀,只有信徒鍛造的武器才能夠真正地傷害神明。 ……或者說,曾經的信徒。 是的,神格的剝奪是由其他眾神設局,但是其他那些惡毒的詛咒和致命的創傷全部來自于人類——那些善良的,忠誠的,狂熱的,盲從的,弱小的人類。 光明神要凈化人間。 所以戰爭之神必須被除去。 他帶來屠殺,嗜血,兇殘和瘋狂,他是三萬年前光暗大戰中唯一殘余的黑暗派系神祗,消滅了戰爭之神,就等于消滅了戰爭。 人人都用畏懼和仇恨的雙眼注視著他。 【他應該回到他該待著的地方?;氐剿暮诎颠x民中去?!?/br> 以萊諾嘗著自己血液中微弱的光明元素,勾起冷酷而嘲弄的微笑。 要知道,他的所有信仰之力全部來源于光明的信徒,而三萬年前光暗陣營的大戰正是他的神力大大充盈之時。只有人類對廝殺和權力的渴望才能滋養一位司掌戰爭的神明,戰爭之神神名高懸,神位空缺,遲早有第二位神祗能在漫長的時光中出現,凝練出新的神格。 弒神很簡單。 但是毀滅一位神明,那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要付出代價。 就在這時,以萊諾聽到了一點微弱的響聲,他耳朵一動,視線瞬間聚焦在不遠處的黑暗中。 隔著濃郁的黑暗元素,他五感的敏銳度要比大陸正面時降低許多。他瞇起金眸,在模糊黯淡的視線范圍內,能夠看到勉強一個身影蜷縮在巖崖下,突出的肩胛骨單薄脆弱,仿佛狂風暴雨中的落葉般簌簌打著哆嗦,仿佛在經歷著非人的折磨。 以萊諾嗅嗅空氣。 ……人類? 以萊諾舔了舔利齒,回想起了在昏迷前支離破碎的畫面—— 黑壓壓的蟲潮,燃燒的火云。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里。那是一個強大而惡毒的詛咒,足以將神明拖拽至大陸背面,但是,這個人類為什么會在被魔族怪物等黑暗生物占據的髑髏地? 或許是又一個陷阱。 以萊諾冰冷的瞳孔深處閃過壓抑的暴怒。冷酷嗜血的神情浮現。他在黑暗中沉默地積蓄著力量,等待著對方靠近的瞬間,好用自己刀鋒般的獠牙和利爪將那脆弱的rou體撕碎。 時間緩慢地流逝著。 遠處的顫抖和喘息聲終于漸漸平息,空曠的洞xue內重歸寂靜。 以萊諾聽到了對方扶著巖壁站起來的聲音,以及接下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他瞇起金眸,習慣于燦爛日光的眼睛并不適應髑髏地幾乎沒有絲毫光線的純粹黑暗,在模糊黯淡的視線范圍內,能看到一個瘦高的人影在緩慢接近。 但是……對方的身形似乎比他記憶中要大上許多? 以萊諾不是很確定。 畢竟瀕臨死亡的體驗會導致感官的扭曲失真。 但是無所謂。他的利齒在sao動,渴望著撕裂一切擋在面前的rou體,因被鮮血澆灌的強烈欲望而隱隱作痛。 以萊諾冷靜地等待著,肌rou緩緩繃緊,四肢蓄勢待發。 終于,對方進入了自己的攻擊范圍內。 他亮出獠牙,獨屬于掠食者的饑饉在暗金色的豎瞳內獵獵燃燒,然后猛地向前撲去—— 等等? 有什么好像不太對勁? 風聲在耳邊呼嘯,以萊諾的眼底閃過慌亂的神色,但是還沒有等他想明白,就在下一秒一頭栽到地上,嘰里咕嚕打了好幾個滾,然后撞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戈修低下頭,神情微妙地注視著一頭撞上自己腳尖的毛球,然后蹲下身來,用兩只手指揪住它的后頸皮,將那團毛絨絨的東西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