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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已被收服,令公子過幾日也自然也就恢復正常了,”那道士一甩拂塵,裝模作樣地說,“既然鬼已收服,我等也不再叨擾了,就此告辭?!?/br> 他的養父猶有些不放心:“道長,這孩子今后還能不能恢復正常啊……我養了他這么多年,若不能為我們家光宗耀祖……” 后面的話有些聽不清了。 昭五一口一口地咳出喉嚨中的血液,意識有些模糊,他被家仆按在地上,半閉著眼睛,艱難地喃喃念著,鮮血染紅了牙齒。 “我們一起走吧……” “我……帶你去古長安……” “小五——” “花朝……” 他伸手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突然笑了起來。血這么紅,他所謂的父親母親,首先擔憂的卻是他以后還有沒有用,而那少女面上的急切卻不是假的。 從小到大,周身所有的溫情都不過是虛與委蛇,倘若有一天他什么都失去了,這些人也會毫不猶豫地離他遠去。即使同是生而為人,即使上天給了那么多年的緣分,不還是會……走向殊途。 人又如何?鬼又如何?在第一夜,少女為他唱起搗衣歌的時候,漂浮的命運便注定他們一生同道,再無殊途。 顧陵被這情景震得遲遲沒有說出話來,偶爾一掃,才看見了蕭寧黯淡下去的眸子,他微微蹙眉,小聲喚了一聲:“小九?” “要我說,人鬼本就是殊途,何必強求如此?”蕭寧避開了他的目光,語調沒有起伏,“就如同一個出身名門正派的人,如何能與血脈中便帶了妖族、魔族這些臟血的人做朋友?就算強求,古往今來哪有好下場?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br> 顧陵心頭一跳,立刻篤定地明白,這孩子如今已經知道了自己血脈的事了。 看著他稚嫩又冷漠的臉,顧陵嘆了口氣,很無奈地想道,他倆一個妖族,一個魔族,坐在這里討論這些話題,實在是沒什么意義。但他如今還不能多說,只得組織了一下語言,嘗試著說道:“話雖如此,其實不然……血脈和身份這種東西,在乎多了有什么用?!?/br> 覺得自己說得不夠明白,顧陵頓了一頓,換了個十分狗腿的口氣信誓旦旦地表忠心:“就像咱倆,無論什么身份什么血脈,我不都永遠是你師兄嘛,哈哈?!?/br> 蕭寧垂了垂眼睛,內心詫異得翻江倒海,面上卻沒有露出分毫來。 他說……永遠是你師兄。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啊,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帶著師門最厭惡的魔族血脈…… 還不是要—— 顧陵見他不說話,急急地又補了一句:“無論發生什么事,我們是至親師門兄弟,我一定會永遠相信你,向著你,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br> 要命。 蕭寧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睫毛顫抖了兩下。 再次睜開的時候,帶了些不易察覺的濕意。顧陵忙著繼續去看昭五,順手摸了摸他的頭,他也就勢往他身邊湊近了些。 小小聲地說了一句。 “我也是?!?/br> 第17章 青春 那日之后,昭五迷迷糊糊在病床上躺了幾天。. 他先前餓得太久,又被打了一頓,身子虛弱得很,連續幾日都下不了床。終于恢復些意識的時候恰好有人在他的床前坐著,他沒有睜開眼,昏昏沉沉地聽著。這聲音并不陌生,是他養父的,另一個人不知是誰,想必是養父家的宗親。 一人道:“瞧這孩子這樣,是真中邪,恐怕好不了了……道長臨走前讓我再把他關到祠堂,清清靜靜地餓幾天,可是看這樣子再餓幾天,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br> 另一人回道:“你管他呢,萬一不聽道長的話,給咱們招來邪祟怎么辦?我看啊,把他關幾天,趁早送到表兄弟那個偏僻的村里去好了,讓他自生自滅去,誰讓他惹上了不該惹的東西……” “可是……” “不能心軟了!他白吃白喝地被咱們養了這么多年,本來指著科舉入仕,給咱們掙些臉面,結果呢?你看看現在,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二房家那個庶子,我瞧著是塊讀書的料子……好歹有血親,沒后顧之憂啊……” “唉,也只能如此了……” 他被灌了些參湯,復又丟在了房里。這幾天以來,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他,他的養父母見他無用,早斷了這些無謂的關心,家中的下人受著叮囑,不敢來瞧他,昔日里書友酒友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撐著最后的力氣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家門,邊跑邊嘶吼。下人們以為他中邪未好,攔都沒有攔他,由著他一路到了花神廟當中。自從花神廟鬧鬼一事傳開之后,香火也少了好多,聽說鎮人們正在考慮將花神廟遷到更好的地方去,只是沒有動手罷了。 昭五在花神像前跪下,惡狠狠地叩了幾下,聲音哽咽沙?。骸盎ㄉ衲锬?,她去哪兒了?” “她是不是會死……” “都怪我,都怪我??!” 他反反復復地叩首,叩得自己昏頭轉向,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見一個年輕的男人在說話:“你放心,她沒有死?!?/br> 昭五猛地直起身子來,卻看見一個帶著斗笠的男子坐在神像的頭頂上。那男子身著青衣,長紗飄拂宛如仙人,手中持的不知是簫還是笛,瞧起來瀟灑恣意,但他的面貌在昭五記憶中十分模糊,故而幾人看不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