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就數你膽子最大
云容玨聞言一記冷眼瞪去。 “本殿讓你坐著別動你就別動,哪兒那么多話!” 姜舞:“……” 云容玨穿好衣衫衣袍,坐回榻邊,目光落到她的雙膝上,想起昨日種種…… 昨日他氣惱之下罰跪了她,這一跪就是好些時辰,她這般嬌氣,怕是膝蓋又淤紅了。 “本殿先前給你的藥膏可用完了?”他問道。 姜舞搖搖頭,“還有些?!?/br> 云容玨頷首,站起身徑直走到物柜前,又取出一方小盒。他握住她盈瘦的腳踝,她雙足上的鐐銬發出碰撞聲音。 云容玨看著扣在她腳踝上的鐐銬,莫名覺得有些刺眼。 他沉然片刻,慢慢將她褲腳推上去,姜舞本能縮了縮腿,小臉浮現紅暈。 這雖不是他第一次這般,可她還是免不了羞臊。 云容玨瞥眼望她,他指腹剜了一小指藥膏,涂抹在她淤紅的膝上,“昨晚那般同本殿鬧情緒,因為本殿罰了你,嗯?” 姜舞粉頰鼓鼓,搖頭,“奴不敢?!?/br> 云容玨鼻間發出清冷的一聲哼,“你不敢,本殿這漪瀾軒中,就數你膽子最大?!?/br> 姜舞:“……” 她膽子哪里大了,一點都不大。 “殿下不悅罰奴,是應該的?!彼鍦\聲道。 小姑娘聲音淡淡,小臉上情緒也不多,乍一聽這話沒什么不對,可實際上…… “昨日,是本殿不好,一時氣上了頭,罰你重了些,你別往心里去?!痹迫莴k啟聲道。 姜舞一愣,杏眸圓睜看著云容玨,他這是…… 和她致歉? 姜舞吃驚,詫異,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啊,竟這般低聲和她這樣身份的人表歉。 見姜舞愣神許久不語,云容玨眉頭微蹙起,“meimei若還覺氣,想如何氣消,同本殿說說?!?/br> 姜舞緊咬著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兩只小手緊緊攢落在膝前。 云容玨目光落在她淤紅的膝蓋上,略粗糲的指腹輕撫著,“meimei膝蓋傷了,是要本殿也同meimei一般,跪上個把時辰,還是要本殿膝蓋也同meimei一般?” 姜舞一個激靈,連忙搖頭,“奴……奴沒這個意思?!?/br> 他是尊貴的皇子,怎可因為她而跪,而傷了。 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不僅嚇人,且是非常不妥。 “殿下,奴……奴沒有生氣,真的沒有?!彼粗B忙說道,生怕他不信。 小姑娘眼里的著急他看在眼里,眼瞼微垂,“好,本殿信你就是?!?/br> 他將她卷起的褲腳落下,“走路一瘸一拐的今日書院你且不用去了?!?/br> 姜舞輕嗯一聲,她看著云容玨糾結片刻,緩聲開口:“殿下……” “有什么要說的,且說就是,莫要吞吞吐吐?!痹迫莴k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沉聲道。 “昨日是奴做錯了什么令殿下那般生氣?”她輕聲將心中疑惑問出。 方才他說他昨日氣上頭,既是有氣,便應有緣由,可她昨日想了大半日都沒能想出,她做錯了什么,惹他那般不快。 云容玨俊容爬上一抹微妙,片刻后這抹微妙散去,他看著比他小大半個頭的小姑娘,傾下、身,抬手輕撫她光潔的小臉,“且記住你是本殿的人?!?/br> 云容玨落下這么一句后,徑直走出內殿。 姜舞愣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來。 他還是沒告訴她,昨日他究竟氣的是什么呀。 早膳是姜舞侍候著云容玨用的,那些見風使舵的宮人們看見云容玨和姜舞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個個面而訕訕,對姜舞也不敢再似昨日那般冷嘲熱諷了。 卓珂見兩人這么快又好了,心里吃味,原想著昨日云容玨那么生氣,怎么也是要冷落姜舞一陣子的,卻沒想到,這么快,又好了。 昨夜是姜舞留在這內殿侍寢的,發生過什么不言而喻,卓珂忽然覺得,這姜舞,她是不能小覷了,她的手段,要比自己厲害的多了。 然,近正午的時候云容玨傳了道命令下來,令漪瀾軒內的宮人們都吃驚不小。 卓珂點賜為官女子。 所謂官女子,便是侍候在皇子身側,比侍妾要低,但比尋常宮女要高一階的。 云容玨這命令下的突然,就連卓珂自己也是吃驚不小。 但吃驚過后,她更多的是歡喜。 官女子身份,雖比她所想的侍妾要低些,可總歸云容玨是給了她個身份,有了這官女子身份,她在這漪瀾軒便不再和尋常宮女那般了。 官女子之上,是侍妾,這個位子,她要慢慢坐上去。 姜舞一開始是不知道官女子是什么,也是后來聽那些宮女們議論時說起才知曉的。 “沒想到卓珂這么快就被恩賞了官女子?!?/br> “是啊,咱們這漪瀾軒,她還是頭一個吧?!?/br> “可不是,從前殿下雖也有不少喜歡的宮女,但也沒有哪個是有這恩典的,要知道,官女子之上可就是侍妾了?!?/br> “卓珂這也太走運了吧,誒……”說話的人轉過頭看向姜舞,“說起殿下的恩寵,咱們可都比不過你啊小舞,怎么你倒讓卓珂先踩在前頭了?!?/br> “就是啊,姜舞,你和殿下這么好,殿下這么喜歡你,怎么殿下沒恩賞你做官女子呢?!?/br> “別說了,姜舞身份和卓珂到底不一樣啊,一個奴,怎么比啊?!?/br> 說到這幾人訕色看著姜舞。 姜舞聽著幾人略帶輕嘲的話,沒放進心里,她起身尋了個由頭離開。 走在長長的廊道上,姜舞低著頭看著腳下的步子,她一動雙足上的鐐銬就發出聲響。 她是奴,她明白,也從未想過能擺脫這個身份。 從南姜被兵臨城下,被徹底摧毀滅亡,從她被扣上這鐐銬帶往這大涼時,她便知道,她囚奴的身份,不是她想擺脫,就能擺脫的,她沒有能力,權利,去改變。 莫說現在她這樣的處境無法改變,縱然是曾經,南姜還沒滅亡時,她還是南姜名頭上的五公主時,她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 “官女子……侍妾……”姜舞呢喃著。 這兩重身份,是意味著卓珂和云容玨之間的關系,更親密了…… 姜舞粉唇努努,有一絲情緒落進心尖。 “姜舞!” 姜舞聞聲轉過頭,就看見一襲白衣的云凰邁著疾步,面色微怒朝她走來,“六殿下?!彼飞硇卸Y。 “你還有心思在這,五哥呢?!” “殿下在正殿?!彼氐?。 云凰長嘆口氣,轉眸看不見姜舞小臉上多余的情緒,他眉頭一皺,“你怎么這么淡定?你可知五哥恩賞了那女的做官女子了?” 姜舞頷首,“嗯,奴知道?!?/br> 這么大的事滿漪瀾軒都知曉的,她豈會不知。 “知道你還這么淡定?你就不生氣?”云凰睜著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姜舞輕眨著眼,搖搖頭,“殿下的決定,奴怎會生氣?!?/br> “你……”云凰伸手指著姜舞,好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他憤憤一甩衣袖,“算了,我懶得和你說,我找五哥去!”說完火急火燎的朝正殿走去。 正殿內,是卓珂在云容玨身邊侍候著,云凰剛踏進殿內就看見卓珂嬌媚模樣捻了一粒果子遞給云容玨。他眉頭倏然一皺,重咳一聲。 兩人聞聲朝門口望去,卓珂見是云凰,連忙行禮,“六殿下?!?/br> 云凰看卓珂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比當初看姜舞時還要不順眼,“你下去,本殿有事同五哥商討!” 卓珂下意識抬眼朝云容玨看去,待云容玨點頭后,她才欠身離開了正殿。 “你這般火急火燎的做什么?!痹迫莴k將一盞茶遞給云凰。云凰接過。 “五哥,你怎么就賞了那女的做官女子了!”云凰直言道。 “有何不可?” “五哥,官女子雖不是什么貴重身份的,可也不是隨便恩賞的,那女的,她配嗎?!” 云容玨悠悠瞥看云凰一眼,“你對她意見倒大,她呆在我身邊,我覺得不錯,賞她,再正常不過?!?/br> 云凰雙眉如蜿蜒的山脈,“那……姜舞呢?若論在五哥身邊侍候多,我倒覺得她更多,怎五哥倒沒賞她?”云凰不悅問道。 云容玨深眸下略過一抹微光,茶香四溢,他抿喝一口,“我記得你原也是不喜歡她的,怎么如今倒處處幫她說話了?!?/br> 云凰眨眨眼,面色有些不自然,“我……我現在也不喜歡她!只不過……和卓珂相比,好歹好歹她呆在五哥你身邊的時日還長些,而且她對五哥你……還不錯?!?/br> 云凰不僅臉色不自然,就連這話,都十足別扭。 “呆在本殿身邊時間長的宮人,可多的去了,照六弟這么說,我要恩賞的人豈不更多了?!?/br> 云容玨三兩下將話踢了回去,云凰撇唇,一時也再說不出什么。 云容玨看他,淡淡一聲,“這些事你且不用太替我cao心,倒是過些時日,我要前往洛州,你在長安這邊,且替我留心著?!?/br> 云凰臉上的情緒漸漸褪去,他點點頭,“嗯,這是必須的,五哥你且放心?!?/br> …… 夜深,姜舞坐在外殿的軟榻上,手邊是一盞還未熄滅的燈火,她手里捧著針線,低著頭,認真的縫制著。 云容玨從內殿走出來時,就看見這樣一幅光景,他兩眉心間稍顫,攢著一抹意味深長,慢步靠近。 小姑娘縫補的認真,絲毫沒注意到他。 “這么晚了不安睡,在做什么?!?/br> 突然的一聲令姜舞一個激靈,手中的針線差點掉落刺道她的手。她抬頭,見是云容玨,連忙將針線擱置一旁,“殿下還沒睡嗎?” 云容玨懶懶一吁氣,在她身邊坐下,目光落到她方才拿著的針線上,“睡了一會,你還沒回答本殿,你這是在做什么?!?/br> 姜舞拿起手邊的針線,“奴在縫制靴墊?!?/br> 云容玨劍眉微揚,“靴墊?” “嗯,”小姑娘點頭,“過些時日殿下不是要出遠門了嗎?奴想著在外頭不比在宮里,該備的東西要備全了才好,本想給殿下縫制件外袍的,可是時間趕不上了,所以奴現在是給殿下縫制靴墊?!?/br> 云容玨伸手,將她手中還未縫制完成的靴墊拿過,在掌心翻看一二。 靴墊柔軟,上面的圖紋也甚是用心。 “這圖紋,殿下可還喜歡?”姜舞問道。 圖紋是她選的,團云錦簇,雖簡單,但也雅致。 云容玨薄唇輕勾上揚,“這靴墊都是你一針一針繡的?” 姜舞點頭,“是呀,不過奴的繡工比不上繡房的,還望殿下不要嫌棄?!?/br> 她的繡工不算很好,是從前和母妃學的些,和宮里專業的繡娘們是比不得的。 云容玨眼底攬起一抹淺笑,“本殿很喜歡?!?/br> 姜舞一聽,歡喜不已,接過那未繡完的靴墊,繼續繡起來,“殿下這次出門要去多久呀?”她問道。 云容玨轉眸,看著窗外寂靜的夜色,緩聲開口,“快也要一月,慢的話,許兩月三月,也是可能的?!?/br> 姜舞粉唇鼓鼓,不由嘟囔著,“兩三月啊,那真是很久?!?/br> 若他真出門兩三月,她就兩三月見不到他了。 莫名的,姜舞心里有些失落。 “想看元宵燈會么?”云容玨忽然開口問道。 “元宵燈會?” “嗯,聽說宮外的元宵燈會是最熱鬧的,可想去見識見識?”云容玨看著小姑娘問道。 姜舞澈亮的眸燃起期待的微光,她當然想去,元宵燈會,她聽說過,可從未見識過。 可是…… “奴可以去嗎?”想到自己的身份,她有些怯。 云容玨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輕笑,“本殿準允,你自然可以去?!?/br> 姜舞聞言歡喜,“奴謝殿下!” 元宵燈會的前一天,姜舞在書院,再次見到了姜雨鄢。 姜雨鄢一個人,懷里捧抱著厚厚重重的書,走起路來都是拖著步子。 “雨鄢jiejie!” 那日雪地后,她們就沒再見過,姜舞雖心里記掛著,可沒有門路,且姜雨鄢又偏是在大公主手下,她就更難和她相見了。 “小舞?!苯贳吵冻鲆荒\淺的笑。 “雨鄢jiejie,你怎么搬這么多東西,小舞幫你!”她說著朝姜雨鄢伸過手,就要接過她手里高高堆起的書卷。 姜雨鄢避開,“小舞,別……我……我自己能來,沒事的?!?/br> 姜雨鄢注意到姜舞穿的衣裳,雖不是什么華貴的,但較之她,是要好的許多,而且,她背上還背著方簍,這樣子的方簍,她見過,來承天書院上學的那些貴子背的就是這樣的方簍。 “小舞,你在這書院做什么?是和主子一起來的嗎?”姜雨鄢問道。 姜舞回答的話剛要脫口而出,看見姜雨鄢臉上的蒼白,她嘴里的話,也咽了下去,她搖搖頭。 姜雨鄢聰慧,猜測道:“莫不是小舞你是來這上學的?” 姜舞緊抿著唇,許久沒有應聲,姜雨鄢便更斷定了這猜測,眼里頓燃起幾分羨煞,“看來小舞你是跟了個好主子呢?!?/br> 姜雨鄢雖不知姜舞跟了這宮里的哪兒位主,但能這般對姜舞的,怎都是好的。 “雨鄢jiejie,這些是要搬去哪兒的?小舞幫你吧,這些你一個人拿太重了?!彼蝗?。 “小舞,別……這些是……” “好??!你果然在偷懶!” 姜雨鄢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那熟悉又凌冽的斥責聲,她心一慌。 “連心jiejie……” 連心手里拿著一根粗竹棍,兇巴巴的瞪著姜雨鄢,“大公主的吩咐你是沒聽見是不是?!一天到晚做事都在偷懶!看我不打死你!” 說罷,連心揚起手里的竹棍朝姜雨鄢身上打去。 “啊——”姜雨鄢痛呼出聲。 姜舞心一震,本能的撲上前,“別打她!” 連心手里的竹棍一下又一下落在姜雨鄢身上,那竹棍鞭打的聲音,姜雨鄢痛喊的聲音,深深刺激著姜舞。 連心見姜舞撲上來,冷哼一聲,“又是你,姜舞,你別以為跟著臨安王殿下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她是大公主的奴,大公主想怎么教訓她就怎么教訓她!你若知趣趕緊給我滾開,不然連你一起打!” “連心jiejie,這里怎么說也是書院圣地,jiejie在這里這樣鞭打人,是不是不太妥當!”姜舞說道。 連心下意識朝四周望去,臉上那一星半點的顧及轉瞬即逝。 “妥不妥當,不是你說了算!滾開!” 啪啪啪! 竹棍打下來。姜舞護著姜雨鄢,胳膊上也挨了兩三下。 “哎呦,這是做什么呀,”突然傳來一輕飄悠悠的聲音,“趕緊給拉開?!?/br> “都站好了!三公主在這,誰敢放肆!” 連心這才停下手。 “請三公主安?!?/br> “三公主安?!?/br> “請三公主安?!?/br> 云卿卿看著三人,目光落到頭發凌亂,有些狼狽的姜舞身上,眉頭皺起,“說說吧,這是在做什么啊?!?/br> 連心連忙接過話,“回公主話,是這兩囚奴犯上,奴婢代大公主教訓教訓她們?!?/br> “是這樣嗎?你說?!痹魄淝淇聪蚪?,目光柔和下來。 姜舞緩緩氣息,搖搖頭,將方才的事一一道出。 云卿卿聽后眨巴眨巴眼,對連心道:“這么聽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呀,她幫她,這做事效率也能高些,快些,事情早些辦完,大jiejie應更高興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