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艾琳娜扭頭問伊蒂絲：

    “看來她要成為你的伴讀了是嗎？”

    伊蒂絲點頭，“沒有意外的話?！?/br>
    “一會兒你要出去跟她說話嗎？”

    伊蒂絲身體放松靠在沙發后墊上，“用不著，如果她也想成為我的伴讀，我想她會來塔格瑪特找我的?！?/br>
    艾琳娜不置可否。

    當導師將手中的羊皮卷從前到后讀完的時候，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地。

    大多數人的覺醒結果都在意料之中，只有少部分人，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驚喜或難過。

    潘妮收獲了一圈的贊美，這讓她心情十分好，她想，或許回家之后可以跟母親說說，她已經可以直接去索菲亞，應該就不用當維爾利小姐的伴讀了。

    剛這樣想的時候，她就看到禮堂后面的一扇門開了——她從沒注意到那里還有一個房間。

    然后從里面走出來四個人，走在前面的是兩個少女。

    潘妮愣了愣，立馬認出了他們——應該說，紫羅蘭的學生就沒有不認識他們的，即便大多數人也從未跟他們說上過話。

    格林家的大小姐是紫羅蘭鼎鼎有名的小魔頭，她以惡作劇為樂，獨來獨往，因為沒有人敢和她做朋友——直到兩年前，維爾利小姐來了紫羅蘭。

    她們同進同出，形影不離，活得張揚而熱烈，永遠是人群中的焦點。

    是的，潘妮早已經發現，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自然而然地吸引絕大多數人的目光。

    就好比此刻，剛才還圍著贊美她的人，現在卻都已經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兩個少女身上——而她們什么都沒做，僅僅是露面而已。

    潘妮聽她的同伴激動地說：

    “哦，是維爾利和格林小姐，難道剛才她們一直在看我們覺醒嗎？”

    “她們似乎沒有和我們一起覺醒？”

    “你傻嗎，對大貴族來說，當然是在自己家覺醒更加準確放心??！”

    “也不知道維爾利小姐覺醒了什么天賦……”

    “有什么好猜的，反正肯定是我們比不過的，我聽mama說，像維爾利這種古老的大貴族家庭，都是有特制的藥劑用來改善體質的?！?/br>
    “……”

    潘妮沒有參與進同伴的討論，她抿了抿唇，似乎剛才的愉悅和輕松都不翼而飛了。

    她沒有注意到，伊蒂絲路過這里的時候，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將她失落的神情看進眼中。

    初次見面，伊蒂絲并不太能看出來這位霍爾小姐是什么性格，她看著這位霍爾小姐被眾人贊美后露出了謙遜的笑，那時候，伊蒂絲想到的卻是母親曾經跟她說的一種人：

    ——他們通?？雌饋聿⒉或湴?，但是低頭時卻偏偏要挺著脖子。

    第11章

    霍爾夫人沒想到潘妮竟然給了她這么大一個驚喜——水系魔法師，先天魔力值還達到了八十！如果不是再三確認，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母親的高興讓潘妮原本煩悶的心情好了一點——自從在禮堂看見了維爾利小姐后她就一直情緒不高，“mama，這是真的?！?/br>
    霍爾夫人看向她，喜愛又親切地說，“我知道，寶貝你做得很好?！彼L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心中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這下好了，有了這樣的覺醒成績，你一定可以成為維爾利小姐的伴讀?！?/br>
    潘妮一頓，她沒想到母親竟然還是心心念念著要她去做別人的伴讀。

    “可是mama，我已經有了直接進入索菲亞的資格?！?/br>
    霍爾夫人點頭：“是的寶貝，你當然有?！?/br>
    “那我為什么還要做維爾利小姐的伴讀，我是說，這還有什么必要嗎？”

    霍爾夫人奇怪地看了潘妮幾眼，似乎不理解她為什么要這么問，因為這在她看來簡直是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傻孩子，你不明白嗎，我當然知道你很優秀，可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你在索菲亞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而已，但你成為維爾利小姐的伴讀就不一樣了，別人會把你和維爾利家族聯系到一起?！?/br>
    聽到母親理所當然的話，潘妮有種被刷新三觀的感覺，似乎在母親口中，她成為索菲亞的學生遠遠比不上成為維爾利小姐的伴讀來得重要。

    她承認，她被打擊到了。沉默半天，她木著臉，坦誠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mama，我并不想做什么伴讀?！?/br>
    “我已經可以直接去索菲亞，為什么還要低三下四的做別人的伴讀？哪怕那是維爾利小姐我也不要?！?/br>
    霍爾夫人開始覺得頭疼了。自從潘妮生了一場大病，醒過來后性格就變得有點古怪，但是霍爾夫人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潘妮相比之前更加自信獨立，這似乎是好事，所以那時候，霍爾夫人cao心的只是女兒的覺醒問題。

    現在覺醒結果出來，女兒的天賦優秀，只要她成為維爾利小姐的伴讀，再跟著維爾利小姐去索菲亞上學，霍爾夫人就覺得，她已經可以對女兒的未來放一半的心了?？涩F在，老天爺告訴她，父母就是cao心的命，事情永遠不會過于順利，她到今天才發現，女兒的想法竟然這么新奇古怪。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潘妮？”霍爾夫人嚴肅起來，“我們家族是維爾利的從屬家族，你知道你這樣的話被外面的人聽到會引來什么后果嗎？”

    潘妮垂頭不語。

    看著女兒的樣子，霍爾夫人的語氣也軟了下來，她試圖跟潘妮講道理，“潘妮，或許有些東西我忘了告訴你，你知道維爾利小姐的覺醒結果嗎？”沒等潘妮回答她就說，“維爾利小姐覺醒了雙系的魔法天賦，火系一貫是維爾利的專長，就先不說，可她還覺醒了光系，你知道光系意味著什么嗎？”

    不知不覺中，潘妮已經抬起頭，她沒發現自己的眼中充滿了愕然和驚訝，她看著自己的母親平靜的說：

    “這意味著，等到維爾利小姐18歲成年，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立馬繼承爵位，成為塔格瑪特的主人?！?/br>
    “如果你現在成為她的伴讀，等未來她繼承爵位，你就相當于和維爾利侯爵有了緊密的聯系，會獲得數不清的人脈和資源……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我的孩子！”

    最后一句霍爾夫人幾乎是咬牙嘆息般說出來的。

    潘妮已經聽懂了，正是因為聽懂了，她才覺得憤怒和難堪。就仿佛，她所驕傲和在意的東西在別人的口中完全不值一提。

    所以潘妮聽到自己用一種尖細的嗓音說：

    “哦，那又怎么樣，維爾利小姐再怎么優秀也和我無關不是嗎？”

    霍爾夫人啞然，她發現她說服不了女兒，潘妮似乎在堅持一些她根本無法理解的東西。沒有辦法，霍爾夫人只能將這個情況說給了丈夫。

    霍爾先生受封男爵，他一直在為維爾利家做事，按照他的計劃，再過幾年，或許可以讓維爾利夫人看在霍爾家忠誠的份上封他一個子爵，所以將女兒送到維爾利小姐身邊做伴讀也是計劃中重要的一環，可現在，他的妻子告訴他，女兒似乎不愿意。

    ——潘妮她不想做維爾利小姐的伴讀。

    霍爾夫人有些難以啟齒地對丈夫說，因為她覺得是自己沒有教育好女兒。

    霍爾先生聽了沉默半天，然后他親自找到了潘妮。

    潘妮就見到一貫對他溫和慈愛的父親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厲姿態對她說了一句話，話很簡單，只有六個字，可潘妮卻覺得，每一個字都像有千斤重般砸在她的心上。

    父親說：

    “潘妮，不要任性?！?/br>
    霍爾家將她精心養育長大，給她提供優越的條件，她的確，不能任性。

    ——最終，潘妮還是妥協了。

    幾天之后，潘妮正式收到來自索菲亞高級學院的招生邀請書，上面明確的寫出了開學的時間。

    索菲亞在艾斯達拉的主城迦娜斯，位于這個國家的北部，而諾比亞城則偏南，也就是說，這里離索菲亞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算算路上的時間，過不了多久就應該出發了。

    而維爾利家族也傳來了明確的答復。

    潘妮成為維爾利小姐伴讀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無可更改。

    這個時候，霍爾夫人正在安排仆人為潘妮收拾出發的行李，在去索菲亞之前，潘妮需要先去塔格瑪特，然后與維爾利小姐同行。

    說實話，雖然女兒最終同意了，但是霍爾夫人并沒有放心，她嚴厲地交代潘妮的貼身女仆凱莉，不能將潘妮不想當維爾利小姐伴讀的事告訴任何人。

    凱莉的臉白了白，連忙點頭。

    打死她她也不敢將這個往外說??！小姐的想法她不明白，她只知道，如果讓外界的人知道這件事，霍爾家族將會受到嚴重的影響，而她作為一個小小的女仆，也必然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兩天之后，潘妮坐上了前往塔格瑪特的馬車，對于這個諾比亞城鼎鼎有名的古堡，潘妮并沒有多少向往，就如同她對維爾利這個姓氏也沒有多少敬畏一樣。

    她的貼身女仆凱莉卻顯得異常興奮，雖然她已經盡力克制，可是潘妮還是從她發亮的眼中看出了一切。

    “你去過塔格瑪特嗎，凱莉？”潘妮平靜地問。

    凱莉有些澀然地搖頭，“塔格瑪特那樣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去過?！比绻麤]有小姐，或許她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踏上那里的土地。

    “你們在上管家學院的時候難道沒有機會嗎？”

    “有，但是……想去的人太多了，競爭太大，我，我夠不上?！?/br>
    潘妮點頭，扭頭看向窗外，不再說話。

    她忽然有一點點理解了母親為什么在聽到她說不想當維爾利小姐的伴讀后會出現那種驚愕的反應。維爾利這個古老的大貴族在諾比亞城盤踞了幾百近千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就是諾比亞城的最高統治者。

    而諾比亞城也本來就是維爾利的封地。

    這里的人對這個姓氏的敬畏早已經根深蒂固，而她竟然說出了“不想做維爾利小姐的伴讀”這樣的話。

    大概在他們看來她的膽子已經大到沒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程度。

    他們永遠理解不了她的想法。

    潘妮突然笑了起來，在想通的一瞬間，她就決定要把所有的不甘心不服氣壓在心底。

    ——牢牢的，壓在最深處。

    潘妮從后門進入塔格瑪特，她發現這個城堡實在大得嚇人，進去之后馬車還七扭八拐行駛了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

    她先去拜訪了維爾利夫人——這個以雷霆之勢繼承城堡的女侯爵。

    當波琳娜平靜中帶著審視的目光落到潘妮臉上的時候，她有種被看穿的、無所遁形的感覺。

    潘妮敢發誓，維爾利夫人是她兩輩子見過的最有氣勢的人。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實在很考驗人的心理素質，好在幾秒后，那道視線終于移開。

    潘妮看到維爾利夫人對她笑了一下——這一笑很驚艷，她仿佛能看出昔日諾比亞城頂級名媛的風采。

    “去找伊蒂絲吧！”波琳娜溫聲說。

    伊蒂絲？這應該就是維爾利小姐的名字吧，潘妮屈膝行禮，看見坐在上首的維爾利夫人優雅地朝她點了點頭。

    等退到門外，潘妮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她恍然驚覺，自己剛才竟然緊張得手心冒汗。

    伊蒂絲此時正在馬場。

    她穿著一身輕巧精致的騎裝，正溫柔地撫摸一匹棗紅色的小馬。小馬通體油亮，沒有一絲雜色，只有眉心一點細長的白，像畫龍點睛一般讓它整個兒神氣起來。

    當初伊蒂絲就是因為這眉心一點白一眼看中，也是因為這個，伊蒂絲給它取名為，利利亞。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波琳娜就挑眉，利利亞在艾斯達拉的傳說中通常象征著風一般的俊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