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明明有能力，你有那個能力撫養她, 你卻賣慘裝破產！你知道你裝得開心的時候她都在經歷什么嗎？你就是個人渣，不配當寧可兒的爸爸！”

    “程子域我告訴你，我跟你結婚就是看上你的錢，我對你不抱任何希望。寧可兒爭氣考上大學，老娘用不上你了?！?/br>
    “沒用, 我死過好幾次，根本不怕死，你有本事招惹我, 我同樣有本事拉著你下地獄?！?/br>
    “記住了程子域, 你纏我一回, 我死一回，讓你這一輩子都虧心?！?/br>
    “那十六年我什么苦沒挨過？你少威脅我?！?/br>
    ……

    寧可回房間。心在一點一點地往下墜。

    小時候她就看到寧妍汾手腕上有很多劃痕。

    一個可怕的答案涌入腦中。

    或許，寧妍汾的遺書不是寫著玩。是真的。

    如果她每寫一次遺書，都是在生與死邊緣掙扎。那是多么可怕。

    想到這里, 寧可點開寧妍汾的qq空間。

    遺書被清空了。

    如果說以前她是在鬧在發泄，現如今就是連發泄途徑都清空了。

    寧可顫抖著手給季臻打電話。

    凌晨兩點半，季臻的嗓音帶著沒睡醒的沙?。骸斑@么想我？”

    寧可顫聲問：“你有程子域新家的地址嗎，能不能給我?！?/br>
    “出什么事兒了？”季臻的聲音瞬間清明了。

    寧可說話鼻音有些重：“寧妍汾跟程子域離婚了。她手腕有傷，我懷疑她為了逼他離婚，割過腕。她以前問過我，為什么割腕不像電視劇里那樣一割就死，傷口很快就愈合。我以為她就是說著玩?！?/br>
    她眼眶通紅，捂嘴忍著哭聲：“浴室垃圾桶里有血漬，我懷疑她今晚又割過一次?，F在她在跟程子域打電話，暫時沒事?！?/br>
    季臻：“她為什么這么做？”

    寧可：“她不想看到程子域?！彼介L大，越像程子域，寧妍汾就不回家了。大約是不想看到同樣的一張臉。

    季臻沉默數秒。

    “我去找程子域談談?！?/br>
    “現在嗎？太晚了?！?/br>
    “不用擔心我。你盯著汾姐，剩下的事兒交給我?！?/br>
    “好?！?/br>
    “乖，別哭。我一會兒過去找你?！?/br>
    “好?！?/br>
    季臻飛快地套上衣服褲子，抓起外套沖下樓。

    他到的時候，程子域站在樓下，腳邊鋪滿了煙頭。

    程子域抬起頭，聲音沙?。骸皝砹??！?/br>
    季臻仰頭，寧可的新家在17層。

    他走到男人跟前，在他邊上蹲下，扭頭：“程先生是打算糾纏到底？”

    程子域沒料到他會這么直白。面前的少年和寧妍汾一樣，都像曇花一現的夢。

    “那晚，你喊我一聲爸，我以為你跟我是一類人。是我看錯了?！?/br>
    季臻說：“我女朋友想認你這父親，我跟她喊一聲爸。如今汾姐不高興了，我女朋友也跟著不高興，我也就只能叫您一聲‘程先生’?！?/br>
    程子域沉默。

    季臻：“你我本來就不是同一類。無論如何，我不會拋下寧可。你拋棄了汾姐?！?/br>
    “現在承諾這話，為時過早?！背套佑蜻f給他一根煙。

    季臻接過，夾在指間，“那也好過連承諾都給不起?！?/br>
    程子域忽地笑了，是自嘲。

    是啊，他連承諾都給不起。他的愛，還不如這十九歲的少年。

    程子域說：“毀滅自己，報復不了別人。她能報復的，就只有在意她的人?！?/br>
    季臻也笑：“或許，她是真撐不下去，打算自我了結。更何況程先生的樣子看上去，并不像是在意她的人?！?/br>
    程子域掐滅了煙頭，“有時過分理智，也是致命缺陷?！?/br>
    季臻：“您的前半生，更在乎事業罷了?！?/br>
    程子域沒有反駁，“你看得倒是透徹?！?/br>
    季臻：“選擇不同，結局自然不同?！?/br>
    他有能力，但他喜歡的東西并不是考第一，也不是被人稱贊。他是一個隨心所欲到，讓人以為他毫無追求的存在。

    程子域則相反。他目標明確，在前進途中，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擋。

    程子域說：“你是個聰明人。你若是想騙寧可，她會被你騙得團團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就是個不合格的丈夫，無權指點江山。缺席了她過去的十八年，對她的付出尚不及你，就更沒有權利對你加以干涉?！?/br>
    “但我懇求，你不要辜負她?！?/br>
    “我也懇求，您從汾姐面前消失?！?/br>
    “這是交換條件？”

    “不是一回事兒?！奔菊槠鹕?，將指間的香煙丟進垃圾桶，“您可以拒絕?！?/br>
    他扭頭，笑得禮貌疏離：“程先生終其一生的追求，最后弄個晚節不保，大家都不會高興?！?/br>
    程子域：“不愧是季氏集團的少東家，說話做事，很有季董的風范?！?/br>
    季臻：“祖傳的卑劣手段，讓您見笑了?！?/br>
    程子域：“你威脅不到我?！币驗樗哪繕俗兞?，“不過，我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br>
    他轉身，背影落寞。

    “您有苦衷。為什么不說？”季臻叫住程子域，“您需要錢，就連給汾姐去醫院打胎的錢都是借來的?！?/br>
    程子域頓住腳步，語氣平靜：“世人從來只看結果，誰又會在乎過程?！?/br>
    寧妍汾當時收下他東拼西湊借來的三千塊錢，態度解決，說絕不會生下他的孩子。跟他分手，叫他滾。

    之后，她從他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程子域盯著月色下的少年，問：“你怎么知道這些事？”

    季臻：“為了幫可可澄清，我去過您老家?！蹦菐酌C人中有位老伯，閑聊時，他不經意聽見的。

    那老伯說：“可兒的父母都是重情義的人，都是被那黑心寡婦敗壞了名聲?？蓛簃ama隱瞞那么些年，性格好人又靚，人家潔身自愛掙干凈錢，那么些大老板想花錢包養她都不肯，又怎么會養出個不知羞恥的女兒。她就是被那黑心寡婦冤枉了?！?/br>
    老伯還說：“當年小程上我家來借錢，借二百，我只有一百三，五毛一塊的全掏出來給他了。后來這孩子當兵回來，愣是往我家門縫塞進一千塊錢?！?/br>
    季臻問起：“他借錢做什么？”

    老伯支支吾吾，說得含糊：“給女朋友看病用?！?/br>
    *

    寧可守在陽臺門外。

    寧妍汾蹲在陽臺上哭了一會兒，抬手拭眼角。

    轉身對上她的目光。

    寧妍汾立刻扯起嗓子嗔怪：“寧可兒你要死呀！大半夜杵在人家門口，嚇死人了?！?/br>
    寧可說：“別裝了。我都看見了，浴室里有血?！?/br>
    寧妍汾神色微變，哼一聲，“來那個弄的。我今年36歲，只比你大18，找個跟你同齡的小鮮rou都能談戀愛，別把我想得那么老，哪有那么快到更年期?！?/br>
    寧可把醫用繃帶舉起來：“你來例假用這個嗎？”

    寧妍汾不說話了。

    寧可：“別騙我了，把手腕給我看看?！?/br>
    寧妍汾不肯，背過身去不理她。

    寧可突然喊：“mama?！?/br>
    寧妍汾背脊明顯僵了一下。

    寧可攥緊繃帶：“我不想要爸爸，只想要mama。你不要再這樣了，我不想沒有mama?！?/br>
    寧妍汾肩膀很薄，寧可的身材長得像她，也是瘦瘦的，看著弱不禁風。

    寧可說：“我給你畫的生日禮物，名字叫《我和mama》，你要是喜歡，今后每年過生日我都畫一幅。你要是死掉了，就看不見?！?/br>
    寧妍汾沉默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你又一口氣說這么多話?；啬惴块g去?！?/br>
    寧可問：“那你還死不死？”

    “不死了?！睂庡谔植裂蹨I，“我還沒等到你畢業，掙錢養我呢?！?/br>
    “嗯?！?/br>
    “你走呀。還站那兒干嘛？”

    “怕你想不開，又想死?！?/br>
    “我才不會跳樓，臉摔扁好丑的。你轉過去?！?/br>
    寧可轉過去。

    寧妍汾的房間門關上。不一會兒，又打開。

    寧可轉身，就見寧妍汾敷著黑面膜出來，高傲地揚起下巴，說：“想看我落魄的樣子，沒門兒。老娘永遠是最美的?！?/br>
    寧可：“……”

    她很懷疑，寧妍汾沒死成，該感謝她這臭美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