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明白季臻剛才那個表情的意思了。

    她扶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

    放學后，寧可走在前面，季臻慢吞吞跟在她身后。

    手機震了震，季臻發來一條消息：【你去四樓等我】

    寧可扭頭，身后少年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蹤跡。

    她回：【好?！?/br>
    這座商圈是賦迎亭苑配置的娛樂購物場地，共六層，四樓是售賣日用品和床單被子的店鋪，五樓是電影院。

    寧可坐電梯上了四樓，坐在休息區等季臻。

    邊上坐著兩男兩女，正在討論程子域的八卦。

    “臥槽程子域真的換經紀人了??！”

    “我昨晚就刷到了，說是經紀人找他女兒說了什么，程子域當天發了大脾氣，還是在活動現場呢，直接就甩臉色走人了?！?/br>
    “不愧是影帝，硬氣。不過他這次好像賠了不少錢?！?/br>
    “我之前就懷疑那個私生女什么的，都是團隊炒作，結果翻車了吧?！?/br>
    “別把姐妹，看看你手里的電影票，這叫翻車？”

    “哈哈哈滾，我粉的是作品又不是人。而且人家這人品可以了，結婚對他事業影響那么大，還是義無反顧給初戀女友名分了，這又不是什么污點，反正我還是粉他?！?/br>
    “主要是有的粉絲有點煩人，他都三十多奔四的人了，難不成讓人家孤獨終老?！?/br>
    “是啊，他女兒蠻可憐的，聽說今年上高三，被私生飯搞得差點退學?！?/br>
    “害，都不容易，走吧電影快開場了上去等?！?/br>
    寧可聚精會神，馬尾發梢被扯了一下。

    季臻在她邊上坐下，遞給她一杯奶茶：“又發呆?！?/br>
    寧可捧著奶茶，“你剛是去排隊了？”這個牌子的奶茶每次都要排長龍。

    “是啊，”他勾著眼笑，“免得你喝不上，一怒之下給我送床單?！?/br>
    寧可差點被噎著。

    “對不起，我不知道送床單還有那種說法，沒有要給你送終的意思?！?/br>
    季臻笑了笑，“我可是要活一百歲的人。跟上?！彼鹕?，走向專賣店。

    一進店，他就開始低頭玩手機，導購員自然是問寧可：“請問是男生還是女生用的呢？”

    寧可說：“男生?！?/br>
    導購為她推薦了幾款深色的，說：“這幾款都挺適合男生的?！?/br>
    寧可扭頭詢問季臻的意見。

    少年長睫半垂，懶聲說：“挑你喜歡的?！?/br>
    寧可覺得他這話有歧義。但也不排除他就是懶。

    導購貼心地推薦：“這種藍色條紋，男女都可以用的?！?/br>
    季臻抬睫看了眼床單，又看了看寧可，說：“顏色太悶，不襯她皮膚?！?/br>
    導購閱人無數，瞬間明白了：“我看這個淡黃可以，很襯小姑娘皮膚?！?/br>
    季臻頭也不抬，“就它了?！?/br>
    寧可：“……”

    這肯定是個金牌銷售。

    成功賣掉兩張淡黃床單，導購笑瞇瞇：“二位慢走，歡迎下次光臨?！?/br>
    寧可無語地看著季臻手里那兩床淡黃床單。

    這個人真是太懶了。

    他似乎還有東西要買，上了電扶梯。寧可跟著他上樓，扶梯旁邊掛著烤魚的圖片，里面加了姥姥做魚喜歡加的藤椒。晚飯還沒吃，寧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到喝了季臻的奶茶，路過影院入口，寧可進去買了一桶爆米花。

    等她掃碼付款之后，季臻拿著兩張電影票走過來，神色自然道：“還有50分鐘入場，先吃飯還是就在這兒等？”

    寧可愣了一下，說：“我買爆米花是給你吃的?！?/br>
    季臻說：“我買電影票也是給你看的?！?/br>
    “我的意思是，就干吃?！?/br>
    “還能兌水吃？”

    “……”

    靜謐幾秒。

    季臻給出建議：“要不先吃飯吧，樓下有家烤魚味道不錯?！闭f完補了一句：“我剛注冊的會員，填了今天過生日，生日當天送200的抵扣券?！?/br>
    “送這么多??？”寧可還挺想吃的。

    她朝樓下望了望，“外面好像挺多人在排隊?！?/br>
    季臻摸出一張小桌的等候小票，“前面還有兩桌，走?！?/br>
    寧可詫然，他不是一直都跟她在一起嗎，什么時候去排的隊？

    這家生意每天都很火，門口等候的茶點小座也爆滿。

    烤魚上桌。豆腐塊在鐵板上沸騰，湯汁里的小泡爆出香氣，鮮香麻辣浮動在空氣中，令人食欲大增。

    寧可先夾了一塊豆腐吃。

    季臻把魚眼睛夾起來，放到她碗里，然后開始大快朵頤。

    很自然的一個動作。自然到，她都忘了深究為什么給她。

    禮尚往來，寧可把魚肚夾給季臻。

    季臻笑了笑，“這個好吃？”

    寧可說：“我覺得不好吃?！?/br>
    他板起臉：“不好吃的就給我？”

    寧可說：“小時候我喜歡吃魚，又經常被魚刺卡住，姥姥就只讓我吃魚肚上的rou，因為沒有刺。不好吃，但我還挺喜歡?！?/br>
    季臻一口吃掉，說：“還挺好吃?！?/br>
    兩人胃口都不錯，很快烤魚就被翻了個面。

    寧可看到另一只魚眼，問：“你剛干嘛給我魚眼睛？”

    冉鳳儀做過近視手術，每次家里吃魚，季繁宸都會把魚眼給她。冉鳳儀說：“這是魚身上最好的東西，最好的給最喜歡的人?！?/br>
    季臻繼承家風，說:“我爸說我媽可愛，可愛的人吃魚眼?！?/br>
    寧可伸出筷子，把第二只魚眼夾給他，說：“你也可愛?！?/br>
    季臻稍愣，盯著碗里的魚眼睛，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融化掉了。

    他小心翼翼地夾起來，送進口中，細細品味，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舍不得咽。

    寧可說:“我以為你們北方人不愛吃辣?！?/br>
    季臻眉梢微揚：“是不怎么喜歡?！辈贿^也得看跟誰一塊兒吃。

    吃完飯，距離電影開場剛好還有十分鐘。

    雖然有生日折扣，季臻最后也付了兩百多塊錢，寧可過意不去，說：“下次我申請個會員，填當天過生日，再請你吃另一個口味的?！?/br>
    季臻被她逗笑了，神情傲慢：“想約我??？那得看我有沒有時間?！?/br>
    寧可：“……”

    這個人真是，明明他也很想吃！

    季臻到售賣柜臺取了剛才存放的爆米花，又多買了兩瓶水。

    電影開場，寧可才注意到男主角是程子域。

    她扭頭，對上少年的目光，影院里光線很暗，那雙眼格外明亮，像是在告訴她：不要再逃避。

    她收回目光，手指緊緊拽著校服的裙角。

    她也在心里告訴自己：寧可，不要再逃避。

    這是她第一次看親生父親主演的電影。

    程子域扮演的是一位抗戰士兵，脫離了現實里頹氣厭世的狀態。最后的那個鏡頭，已經看不到程子域的影子，熒幕上的男人鐵骨錚錚，就是一位真正的軍人，為國捐軀的英雄。

    電影散場的時候，許多人的眼眶都是紅的。

    一家三口從寧可身邊經過，孩子問母親：“他死了嗎？他是個好人啊，為什么要死？”

    那位母親說：“他是英雄，為了保家衛國犧牲了?！?/br>
    孩子又問：“外國那個壞人為什么不死？”

    母親很有耐心地解釋：“因為在那個年代，我們國家還沒有強大起來，被侵略者欺負。是那些英雄用生命為我們換取的和平?！?/br>
    “我們現在變強大了對不對！”

    “對?！?/br>
    “mama，勿忘國恥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國家雖然強大了，但我們也要……”

    一家三口走遠。

    寧可收回目光。

    季臻問她：“你覺得這部電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