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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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他們注視紀沅的人,心里生出了一點微妙的惶恐——就有點兒像回到古代,庶民無法直視龍顏的緊張感。 一瞬間,角色倒轉。 原本是紀沅來拜見應家長輩們的,這下似乎成了應家人來拜見紀沅。 應舒渙喊了好幾聲:“爺爺,爺爺?爺爺!” 應老爺子從茫然震撼的表情中回頭,極力克制自己沒有雙手發顫,而是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不看窺伺紀沅的容貌。 這讓應舒渙覺得很奇怪。 他從來沒見過爺爺這么失態的樣子?難道被減肥下來的紀沅給閃瞎眼了? 雖然紀沅是挺好看的,那也沒有好看到讓爺爺露出這種惶恐又震驚的表情吧…… 他聽爺爺的老戰友們說過,打江山的時候,爺爺哪怕是面對那位大人物也是張弛有度,談笑風生,沒見他畏懼過誰。 怎么會畏懼紀沅? 我的錯覺?還是爺爺的身體不舒服? 紀沅來到這里,給了應舒渙離婚前最后一個體面,跟慕幼蘭他們打了聲招呼。 隨后趕到的應許看到紀沅,一時半會兒也不敢主動去認,這、這前后變化也太大了!完全就是兩個人??!真的是紀沅嗎? 慕幼蘭噘著嘴,臉色有點不高興。 她原本以為,自己帶著葉菁來跟應舒渙認識,紀沅就算是來了,老爺子自己也有眼睛,兩相比較,葉菁能把紀沅碾壓到了塵埃里。 但是紀沅居然減肥了!不但減肥了,變那么好看,還有這么強的氣場,不但把葉菁比下去了,還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甚至連老爺子都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氣死她了,被紀沅狠狠打臉的滋味,讓她羞恥感爆棚。 想到葉菁,慕幼蘭又擔心葉菁會尷尬,連忙看過去。 結果就看到葉菁崩潰的神色,完全不是裝出來的! 慕幼蘭嚇了一跳,心想不是吧,哎,不愧是我兒子,就是這么有魅力。哪怕剛才刺痛了葉菁的心,葉菁依舊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對我兒子情根深種了。 哎,小姑娘,真可憐。 她安撫著葉菁:“小菁啊,沒事的,阿姨帶你過來就是想讓你認識一下小渙。阿姨是真心喜歡你,所以也不想隱瞞,我們家小渙的確是結婚了,和紀沅?!?/br> 葉菁脆弱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幾欲昏死。 看上去真是愛慘了,打擊太大了。 慕幼蘭心疼自己選得未來兒媳婦,“不過你放心,小渙很快就要跟那個紀沅離婚了?!?/br> 葉菁眼睛一亮,起死回生:“真的?” 慕幼蘭點點頭:“真的。他今天來,就是要商量離婚的事情。放心,小渙很快就是單身的了?!?/br> 說完,她還暗示地眨了下眼,希望葉菁能夠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 慕幼蘭:加油??!未來的兒媳婦,你現在可以勇敢的追求我兒子了! 葉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還是有嫁給小沅哥哥的機會的?。。?!我房子又建起來了?。?!我人站起來了!我又起立了! 嗯嗯,為了慶祝哥哥脫離婚姻的苦海,今晚一定要喝一杯! 對了,一會兒不要忘記去和小沅哥哥說句話嗚嗚嗚嗚……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追星女孩…… 應老爺子的聲音仿佛蒼老了十歲,深深地看了紀沅一眼。 紀沅對別人的視線很敏感,而且應老爺子剛才奇怪的表現也讓他很疑惑。 他看起來不像是對孫媳婦的樣子。 就好像見到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但現在還不敢上前相認…… 因為沒有證據確認嗎? 那老爺子剛才的表現是什么,只是因為看到了我這張臉? 那就更不可能了,紀沅是穿越過來的,認識他這張臉的人寥寥無幾,就連跟師兄長得一模一樣的陸覺行都沒有認出他…… 懷著各種各樣的疑惑,紀沅開口:“爺爺,宴會結束之后,我跟應舒渙有私事需要跟你商量?!?/br> 應老爺子表情凝重,點了點頭,轉身上樓。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用盡了自己的力氣,才沒有回頭看。 只是在最后一個臺階,老爺子確認眾人都無法看到他的臉,他回過頭,已經是淚流滿面。 看著臺下站在一起的紀沅和應舒渙,這樣并肩而立的場景,讓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很遠很遠的過去。 那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隆冬,他那一輩子最寶貝的一個孫子、最珍惜的孩子,渾身是血抱著年輕的、未來的帝王,滿臉血淚,顫抖的跪在堂前。 那雙異于常人的湛藍色瞳孔,充斥著驚恐與絕望,還有無盡的相思之苦。 “爺爺,我要救他……求您……” “他是我救回來的,他的命是我的,我不要他死!” 第49章 離婚證 晚宴的最后, 是一個巨大的蛋糕。 應舒渙其實不太喜歡站在中間許愿的感覺,因為被太多的長輩圍著,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沒斷奶的小公主。 ——小時候也就算了,怎么自己都二十幾了還搞這套!丟人! 慕幼蘭卻很喜歡這個環節, 一直催促著應舒渙吹蠟燭許愿。 應舒渙不喜歡被圍觀, 但還是很喜歡許愿的。 每一年, 他的愿望都許的無比認真,如果真的有仙女教母的話,可能會被他虔誠的祈禱給感動。 應舒渙閉上眼, 重視起今年的愿望。 他在燭光的躍動中看到了紀沅的臉, 不含笑意,可也不算冷漠。 他長而直的睫毛落下來, 在臉上掃出一片陰影, 應舒渙十指交握,抵在尖尖的下巴上,睫毛微微顫動, 虔誠地祈禱著:仙女教母, 拜托讓紀沅不要和我離婚吧! “呼!”應舒渙吹滅蠟燭, 所有人——不管是真心還是不真心,紙醉金迷的晚宴中, 響起了鼓掌聲。 ——吹個蠟燭有什么好鼓掌的, 真是傻逼。 應舒渙內心不屑道。 他拿著刀隨便分了兩塊蛋糕就沒興趣了, 整一個生日他最喜歡的許愿流程已經結束。 仙女教母沒有聽到他的禱告, 因為紀沅聲音低低地響起:“應舒渙, 去找老爺子吧?!?/br> 應舒渙的心漸漸地跳動起來,不是高興的,是惶恐又難受的:“好?!?/br> 走到今天這一步, 該來的還是來了。 書房內,應老爺子渾濁的雙眼全是淚水。 他拿起白色的絲綢手絹,一遍一遍,不停地擦拭著眼睛。 就這么坐了一會兒,應老爺子拄著拐杖,再一次打開了放在書架暗格中的錦盒。 沾血的暗紅色冷玉靜靜地躺在深色的娟布中。 當年,就是這半塊玉佩,才讓自己有了這么離奇的、死而復生的經歷。 是的,應老爺子嘆了口氣,他并非這個時代的人,而是來自幾百年前的大周王朝——他是大周的將軍戚有桂。位居朝堂高位,手握重兵,助大周朝寶宗帝之父開辟了大周江山,得到了外姓王爺之封的殊榮。 后來,寶宗帝對他多為忌憚,他不得不卸甲歸隱,誰知道自己孫子降生的時候又被天象所困,因含著這塊玉而生,惹得崇尚天象的寶宗帝極為不喜。 寶宗帝三番兩次想要取回他手中的兵權,甚至不惜聯合朝中重臣對他進行污蔑打壓,以至于在寶宗二十年年,戚家滿門三百二十一口被關進大牢擇日問斬,若非七皇子仗義相救,恐怕戚家早就蕩然無存了! 應老爺子想起這段過往,記憶中已經模擬不出細節了。 他慢慢地摸索著玉佩,腦海中勾勒出那位還未及冠的少年王爺,此番恩情,非以性命報答不可,只是那少年什么也沒要,只對他說了一句“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br> 恐怕在那時,唯有七皇子才會相信他…… 他曉得,寶宗帝那么多皇子,只有這位一生下來就被詛咒的七皇子能當大任,其余皇子不是酒色之徒,就是罔顧人命之輩,難平民憤。 只是,七皇子在付長鴻的教導下長大,他是皇子,義父是兵權傾天下的威武大將軍,背靠著付家,注定他日后的悲慘結局。 如同前世的應老爺子所料,七皇子封了襄王之后直接被趕出了京城,二十五歲那年出征怒赤哈爾,二十萬付家軍遭到埋伏,被活埋在了絕壁谷中,黃色的毒霧讓方圓十里寸草不生,如此驚心動魄的慘烈下場,震驚了全國。 寶宗帝時期的大jian臣魏居明聯合御史、太尉以及三王爺,上柬告襄王紀幼卿、威武將軍付長鴻一家勾結怒赤哈爾企圖謀反,故意將軍隊代入敵方的埋伏中,害二十萬將士枉死,應當將付家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應老爺子的拳頭微微捏緊,在心中壓抑地吼道:根本不是這樣的! 寶宗帝當年因為服食丹藥過多,晚年的時候已經無力把控朝廷,并且重jian臣,遠賢臣,導致皇子與大臣暗中勾結,謀取太子之位,把整個朝堂搞得烏煙瘴氣。 其中,三皇子一派是當時權勢最高的,而紀幼卿,擋了他的帝王之路。 這才是導致紀幼卿“慘死”的原因。 紀幼卿背靠付家,兵權不可小覷,加之付家乃是民意所向,他這位七王爺,就算沒有謀取皇位之心,那也是懷璧其罪! 紀幼卿的三哥——三王爺才是和jian臣串通,通敵叛國,將重要軍機透露給努赤哈爾皇帝的罪魁禍首,才導致二十萬付家軍,導致付長鴻、他濟世懸壺的夫人、除了付落之外的剩下五個兒子,全都死在了這一場戰役中! 應老爺子閉上眼睛,落下了淚水。 他抬手擦了擦,付家……滿門忠烈……愛國愛民……竟落得如此下場…… 這讓前世的他,無疑感到了兔死狐悲的悲涼。 在寶宗帝的默許下,紀幼卿身上連獲通敵叛國、延誤軍機等多個罪名。 把已經“死”在了絕壁谷的他,狠狠地踩在了淤泥中。 是的,三王爺恨他入骨,哪怕是“死”了,也不會讓他落下一個好名聲! 紀幼卿“死”后,寶宗帝將付家在京城中剩下的家眷全部發配,男的充軍流放,女的貶為賤籍,只能為娼。 紀幼卿一生疼愛的付家嫡女付鳶年僅十七歲,就被三王爺從付家中擄走jian污,然后扔在馬路上讓眾人圍觀,付家為了大周一輩子,付家的嫡女最后就像一塊赤裸裸的案板上的rou,渾身破碎的躺在大街上。 三王爺摟著妻妾坐在酒樓觀賞,盼望所有男人都對付鳶施加暴行,大放厥詞:“誰敢cao她一次!我就給誰十兩黃金!有沒有人敢!” 只可惜,沒有男人愿意踏出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