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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春風度劍在線閱讀 - 第13節

第13節

    “先前來叫你,是家師受秦長老所托,想替你看診?!毖η酁憜?,“我看你的脈象,似乎從前落下了風寒的病根,到底是什么癥候?”

    “不是這個?!甭労馓谷坏?,“是我的體質天生異于常人,不能習武?!?/br>
    薛青瀾一怔,瞥向床邊長劍:“可你不是……”

    聞衡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解釋道:“沒有內力也可以練劍,不過只能得其表、不能得其里,難以同高手爭鋒?!?/br>
    薛青瀾喃喃道:“原來如此?!?/br>
    “嗯?”聞衡問,“什么‘原來如此’?”

    他本是無心一語,眼神立刻飄開,狀若無事地答道:“難怪師父肯答應秦長老,這種癥候,想來他以前也沒見過?!闭f完不再繼續談論此事,叮囑道:“你這病是外感風邪,牽動了從前的病根,需得每日兩碗藥,靜心修養,三日后方可下床走動。我每日早晚會過來煎藥,你不必插手?!?/br>
    他年紀雖輕,可繃著臉叮囑病人時嚴肅而利落,聞衡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束手束腳之余,又生出一番莫名的新鮮感來。

    可能是薛青瀾實在不像大夫,他在聞衡眼中還是個半大少年,面上兇得緊,心里卻一片柔軟。眼中分明是關切,非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薛青瀾囑咐完他,轉身欲走,忽然想起來多問了一句:“你不能下床,一日三餐如何安排?”

    聞衡眨了眨眼,回以茫然無辜的眼神。

    “……行了?!毖η酁憻o奈道,“我知道了?!?/br>
    他掩門離去,帶走了最后一點熱氣和人氣,室內重新安靜下來。聞衡盯著桌旁的空藥碗發呆,想的卻是薛青瀾的師父是大名鼎鼎的“留仙圣手”薛慈,在江湖中素有俠名,絕不可能是當年帶走阿雀的人。

    理智清楚明白,可他心中總有一層漫浮的疑慮,輕紗般地籠罩在思緒里。

    薛青瀾無論是來歷還是性格都與阿雀搭不上邊,可這兩人就是有種說不出的相似特質,尤其是乍然一見或者朦朧分辨時,總令他不自覺地錯認。

    他怎么會錯認?

    窗外撲棱一聲,似乎是鳥雀從樹梢起飛振翅,聞衡從沉思中倏然驚醒,忽而自嘲般地一笑。

    縱然薛青瀾與阿雀有三分相似,不是終歸不是,他沒必要非得把兩個人硬扯上關系,來為自己的念念不忘找一個堂皇借口。

    這些年的冬天,每到這幾天,即使看見山風白雪,聞衡也會想起那段逃亡時光,刻骨銘心之處,不僅僅是生離死別,更是無能為力的自己。而今年這回憶格外驚心動魄,大概是趕巧了碰上生病,身邊又恰好有個年歲相同的少年人吧。

    往后三天,薛青瀾每日雷打不動地上門煎藥,順便送飯。相處越多,聞衡觀察所得就越多:薛青瀾不怎么愛說話,脾氣很冷,看似不太好惹,但其實并不是一點就炸的小炮仗。他唯一一次在聞衡面前表現出不耐煩,只有初見時一語不合摔門離去,此后二人相處中,雖然時常有言語不合、互相噎死的情形,卻難得地沒有翻臉。

    這期間薛慈又單獨為他診過一次,倒沒什么出乎意料的說法,還是無可奈何。不過聞衡例行跟他假客套時,偶然提及薛青瀾,薛慈對于自己徒弟整天與他混在一塊并不介意,甚至還和善地道:“這孩子從小生活在山里,沒有同齡玩伴,成日里跟藥材打交道,性格難免有些孤僻。難得他能交上你這個朋友,岳師侄若不嫌棄,就多提點提點他罷?!?/br>
    待他走后薛青瀾進門,提起茶壺給聞衡倒了杯水,面色如常,手卻在哆嗦,竟然灑了小半杯。

    “怎么了?”聞衡立刻敏銳地問,“沒燙著手吧?”

    薛青瀾抿唇道:“不小心?!?/br>
    聞衡不知道他怎么忽然緊張了起來,故意逗他道:“方才和薛神醫提起你,他說你成天泡在這里,只顧著貪玩,還囑咐我好生敦促你,不要荒廢了功課?!?/br>
    薛青瀾一聽就知道他在瞎扯,手倒是不抖了,將杯子遞給他:“是嗎?”

    聞衡饒有興致地問:“你平日都有什么功課,背《藥經》、切藥材、還是進山里挖草藥?”

    薛青瀾倏然一靜,默了片刻,才說:“差不多……都是些無聊的事?!?/br>
    不待聞衡追問,他取回聞衡喝空的杯子,倒扣在茶盤中,強行結束了話題,輕巧而不容置疑道:“明日還有慶典,不宜勞神,早些休息罷?!?/br>
    第21章 栗子

    一峰長老卸任繼任是純鈞派的大事,對內而言,長老人選關系到一峰權力交替和諸峰間勢力平衡;對外來說,長老的實力就是門派的戰力,新任長老決定了純鈞派此后數年間的江湖地位。

    尚鳴成名已久,一手“狂風劍”獨步武林,多年來屹立不倒;崔進是他的大弟子,正值壯年,武功上佳,在門派中也頗有人望。因此這一次的交接是本派上下樂見其成的好事,純鈞派有意大辦,特地邀請了許多武林名宿來越影山觀禮。

    到得十一月初八,純鈞派內外裝飾一新,各峰弟子齊聚主峰劍氣堂前,著白衣,佩長劍,個個挺拔俊朗,修如芝蘭玉樹,引得來客紛紛稱贊。薛青瀾跟在薛慈身后,一路目不旁視,唯有經過聞衡身邊時略一側頭,眼尾斜飛,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

    聞衡接到他飛來的眼風,眼角立彎,心里沒來由地一軟。

    薛慈這等江湖散人都是三三兩兩地入內,或前去恭喜主人,或與故交舊識交談,等到幾大門派先后到來,才真正熱鬧起來。

    各派遣來道賀的使者,少則五六人,多則十余人,由一到兩名門派前輩帶領,依次進入劍氣堂,唱名弟子在旁接禮單,高聲通報:“還雁門張沖、劉吉長老,率弟子八人,蒞臨觀禮!”

    “博山派林徹掌門,率弟子六人,蒞臨觀禮!”

    “五云寺玄空,玄凈大師,率弟子四人,蒞臨觀禮!”

    “招搖山莊韋星杰長老,率弟子四人,蒞臨觀禮!”

    “褚家劍派六位高手,蒞臨觀禮!”

    ……

    別家方可,聽見褚家劍派的唱名,聞衡頓時來了精神,凝目看去,只見褚家眾人穿著絳色長袍,身背長劍,拾級而上。

    六人都是陌生面孔,清一色壯年男子。長老繼任畢竟不同于掌門繼任這種大事,雖然也是慶典,卻少有這么鄭重的,別家隨行的大多是年輕弟子,唯獨褚家不知抽哪門子風,竟然一次性派了六個內家高手過來。

    數年前聞衡曾指點范揚擊敗過褚家門人褚柏齡,三年前因他之故,褚家外門的李直又被趕下了越影山,聞衡懷疑自己與褚家劍派天生犯沖,因此格外留心這一隊,一直目送他們走入劍氣堂,才收回目光。

    下一刻,身邊議論的私語驟然嘈雜了起來。

    一陣香風撲面吹來,六名穿藍白兩色輕紗衣裙的美貌女子款款行至近前,縱然臉上蒙著輕紗,亦不掩其楚楚風姿。美目流盼,蓮步輕盈,直將滿峰尚未婚配的年輕弟子勾得雙眼發直,連劍氣堂的賓客都停下了寒暄。

    “這是誰家的弟子?誰家有這么多女弟子?”

    “是浮玉山莊,她們這一派全是女流,向來不收男弟子,往年從沒來過咱們越影山,不知今年怎么突然到訪?!?/br>
    聞衡看臉完全認不出,一聽“浮玉山莊”倒是想起來了。這一派創始人是兩位奇女子,其中一位蘇繡娘是明州官宦人家的女兒,因緣巧合下結交了密州長真派女弟子甄飛瓊。兩人意氣相投,又有生死之交,情分日深,竟結下金蘭之契,約定終身不外嫁。不久之后,蘇繡娘之父欲將其許配人家,蘇繡娘抵死不從,被家人關在深閨,不許與外人往來。蘇繡娘幾次尋死未果,成親當日,蘇家人干脆將蘇繡娘綁了強塞上花轎,就在儀仗行經長街時,甄飛瓊從天而降,當著全城人的面搶了新娘子,將人帶回了密州。

    兩人私情暴露,既不為世俗所容,亦見逐于長真派。甄飛瓊是個剛烈脾性,竟毫無悔意,一怒之下叛出門派。蘇繡娘雖不會武功,卻有滿腔癡情,肯放下一切,與她遠走天涯。

    兩人浪跡江湖數十年,晚年在回到明州,在浮玉山自立門戶,即是今日之浮玉山莊。甄飛瓊原本天資過人,歷練多年,心境開闊,已是宗師氣象。她與蘇繡娘收留了不少孤女,悉心教授武功,逐漸將浮玉山莊壯大。浮玉山莊弟子不同于僧尼女冠,沒有終身不嫁一說,可以外嫁,亦可與同門結好,只不許有強娶迫嫁之行,更要習武自強,以免淪為他人掌中之物。

    浮玉山莊因其特立獨行,在江湖中一時稱絕,雖然曾被許多人指斥為離經叛道、罔顧人倫,在武林中名聲卻還不錯。蓋因江湖中人行俠仗義時常顧頭不顧尾,情仇恩怨一通廝殺后留下孤兒寡女,無處安置。浮玉山莊愿意代為撫養這些無處可去的孤女,倒不失為一樁功德。

    不過這些都是早些年的事了。甄飛瓊蘇繡娘去世后,二代掌門沒有甄飛瓊那樣的膽識心境,只能算不功不過,三代掌門資質也平平,無心發揚本派武功,浮玉山莊失卻立足根本,必然江河日下,淪為三流門派。

    到如今不知她們是第幾代掌門,肯與純鈞派來往,也不知是做什么打算。

    浮玉山莊是最后一個到達的門派,待他們入席后,所有弟子退回劍氣堂,分頭落座。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們自然共坐一席,各派弟子合坐一席,其余像薛青瀾這種既無法入正席,也不好與別派弟子混坐的藥童隨從之流,便與純鈞弟子坐在一起。

    薛青瀾是他們玉泉峰的客人,自然安排在聞衡這桌,與他對面而坐。聞衡風寒初愈,吃藥傷了胃口,不大吃得下飯,無意間抬眼,正巧留意到薛青瀾捏著湯匙,懨懨地撥弄碗中竹蓀芙蓉湯,看似專心吃飯,實際上一口也沒喝下去。

    聞衡低頭掃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盅湯,沒瞧出什么問題,探手一摸,觸感微溫,又看了看周圍的菜肴,這才明白過來。今日客人太多,天氣寒冷,很多菜從后廚送到席上時已散盡熱氣,變得溫涼。這對別人來說不算什么講究,然而就聞衡這幾日的觀察來看,薛青瀾似乎從來不碰涼了的食物。

    前些天他替聞衡煎藥,連水也要放在爐邊溫一溫才喝,恨不得抱著爐子過一整個冬天。聞衡只當他是南方人,格外怕冷,但現在看他這模樣,又覺得這不是個小問題——五谷養人,他又不是修仙,怎么能一天到晚粒米不沾、純靠喝熱水度日?

    這場宴飲賓主盡歡,一直持續到深夜才散場。眾弟子送賓客回住處,薛慈喝了不少,雖不至于大醉,卻歪歪斜斜不走直線,玉泉峰山路陡峭,薛青瀾和溫長卿兩人合力攙著他,費了不少力氣,好容易才將人抬回了客院床上。

    薛青瀾一天沒好生吃飯,胃里隱隱作痛。送走溫長卿后,他回到廂房,拎起桌上茶壺欲給自己倒杯水,然而倒出來一看,卻只有半杯涼透了的釅茶。

    薛青瀾順手將茶潑了,杯子擲回桌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屋里只點著一盞燈,除了桌子旁邊,其他地方都隱在茫茫黑暗中,像蟄伏的怪獸,隨時要撲上來噬人。薛青瀾坐在半明半暗之中,燈光鋪開的陰影將他的輪廓涂抹得越發瘦削孤峭,膚色蒼白如雪,被層層黑衣裹著,好似一把被夜色纏繞的劍,有摧金斷玉之利,卻最終窒息于纏繞蠶食。

    明明還不到十五,他周身卻陣陣發冷,無孔不入的寒意順著門扉窗縫悄然肆虐,玉泉峰的冬夜原來并不比宜蘇山的更好捱——

    咚咚咚。

    窗戶被人輕叩三下,窗紙上映出一個挺拔的影子,薛青瀾第一眼沒有認出是誰,僵著聲音問了聲“是誰”,對方卻不答話,又敲了三下。

    他勉強站起來,推開半扇窗戶,冷若冰霜地道:“大半夜的……是你?”

    聞衡沒帶劍,空著手站在窗前,眉目沐浴在薄薄的月光下,竟令清冷皎潔的月色也陡然溫柔起來。

    “你怎么……”他不由自主地哽了一下,“你來干什么?”

    聞衡不慌不忙地答道:“今日席上沒吃飽,方才煮了一鍋清湯面,薛師弟要來分一碗嗎?”

    以他二人的交情,聞衡深夜親自前來邀請似乎有點突兀,可他們初見以摔門收場,再見時聞衡一頭栽在了人家身上,每一次都不合常情,也不多這一次。更何況薛青瀾畢竟照顧了他三天,聞衡受人恩惠,不還一點,總覺得心里過不去。

    薛青瀾不想拒絕他,又邁不開步子,整個人仿佛被兩邊拉扯,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好呆呆地望著他——

    那表情全無素日冷漠,看上去甚至還挺委屈。

    聞衡在心里暗嘆,不知第幾次把“怎么這么可憐”的感慨咽回去,屈指在窗臺上叩了叩,道:“走吧,再不回去,面就涼了?!?/br>
    這句“涼了”像一只手,在薛青瀾背后推了一把,在腦子跟上之前,他已單手撐著窗欞翻了出去。

    聞衡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很快假裝正色道:“走了?!?/br>
    當年廖長星給聞衡安排這個院子,看中的就是它帶了一個小廚房,能讓在孝期的聞衡自己做點吃食。三年來,逆境逼人,聞衡早就從不會生火的大少爺變成了十指沾遍陽春水的老手。他不追求口腹之欲,但畢竟聰明,跟著廚子學了幾天就摸清了關竅,填飽自己的肚子不成問題,現在看來,糊弄薛青瀾也不難。

    聞衡說是煮好了面,其實只在灶上滾著水,他把薛青瀾領進門,才自去洗手下面。薛青瀾也不嫌煙氣大,跟著他在廚房轉悠。等暖烘烘的灶火驅走了一身寒意,饑餓感也隨之復蘇,他坐在桌邊捧著一只粗瓷碗,在蒸騰的熱氣里小口啜飲著面湯。

    廚房里一燈如豆,薛青瀾的額頭被熱湯面催出一層細汗,過于蒼白的臉頰透出一點鮮明血色,從冰雪變成了暖玉,更顯瑩潤光潔。

    直至此時,他身上才終于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專心吃飯的時候有點呆氣,像個深夜餓醒來廚房找吃的的半大少年。

    而廚子陪坐在一旁,吃不了幾口就撂了筷子,等薛青瀾放下見底空碗,又招呼他到灶邊來,從灰堆中扒拉出幾枚烘熟的大栗子,用濕布包好遞到他手中:“我這里不能開葷,沒什么可招待的,委屈你了,好歹還有幾個栗子,拿著暖暖手罷?!?/br>
    薛青瀾跟他頭對頭地蹲在爐灶旁邊,任由聞衡將布包塞入自己手中,表情明顯已經懵了,就好像他捧著的不是不值幾文錢的栗子,而是一包guntang的飛來橫財。

    他低頭復又抬頭,怔怔地望著聞衡。

    不知是不是錯覺,某個瞬間聞衡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光彩,宛如初春冰消雪融之時,枝頭怦然落下的第一顆水珠。

    千言萬語涌上心頭,都如洪流撞上堤壩,卷起滔天巨浪,在他胸腔中隆隆回蕩。薛青瀾張了張嘴,最終說出口的,卻只有一句輕輕的、撒嬌似的抱怨:“多謝師兄……你們山上真的好冷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聞語嫣無意間破除了“多喝熱水”的直男魔咒,可見彎是天生的。

    第22章 夜斗

    兩人相處這些時日來,聞衡常稱薛青瀾為師弟,這是從薛慈與秦陵處論的輩分,他自覺只是個尋常稱呼,與叫旁人的“師兄”“師姐”并無不同。薛青瀾卻從未正經地回應過他,誰知這崽子的第一聲“師兄”竟在此情此景下叫出,聞衡猝不及防,心中一蕩,陡然覺出一注熱氣從胸口竄上頸側,燒得他耳際略微發紅。

    薛青瀾太好哄了,他想,怎么他總是遇見這么好哄的小孩。

    “北方氣候寒冷,的確不如明州宜人,覺得冷怎么不早說?”聞衡攙著他站起來,哄道,“今夜暫且忍忍,明日我找師兄,叫人替你們院中多加個火盆?!?/br>
    薛青瀾用栗子焐著手,仰起臉來看他,分明畏冷得厲害,嘴上卻道:“不用了,客居在此,怎么好意思再給主人家添麻煩?”

    聞衡垂目與他對視,眸中泛起層層笑意,粲然生光,那表情雖不明顯,卻是他少有的、不加掩飾的真情流露。

    他語帶揶揄,含笑道:“難為師弟這么懂事,那就不要火盆了?”

    薛青瀾垂死掙扎:“北方天氣屬實難熬……”

    明明是他自己怕冷,非要怪天氣,聞衡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顧及他的面子,還要強裝正色,道:“好,好,那這么著,我這屋子里可以生火,師弟要是不嫌煙氣大,就屈尊常來坐坐,如何?”

    這人一邊拿話逗他,一邊恨不得把臺階鋪到他腳下,可惡是真可惡,溫柔也是真溫柔,薛青瀾玩不過他,只好悶悶地“嗯”了一聲。聞衡屈指替他撣去衣袖上沾的一點灰,道:“時候不早,今日忙了一整天,該回去睡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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