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萬米高空落地，龔月攜徐墨回江城探望她最親愛的mama。

    兩人雖沒吃閉門羹，但龔心如的態度也好不到哪去。龔月媽全程冷著張撲克臉，敷衍地在客廳給徐墨上了一杯能燙懷嘴的綠茶。

    “謝謝你，徐墨，幫阿姨帶龔月回來?！饼徯娜绲膽B度禮貌而清冷，讓任何客人都感覺如坐針氈，“徐墨這次是來江城是探親訪友還是旅行？”

    “我和龔月是特意過來探望伯母您的，你最近身體還好嗎？”徐墨回答得中規中矩，既不會過份熱情也不還算得體。

    “有心了，最近龔月估計會比較忙，她回江城二中報到的時間已經延遲了好多天，怕是不能盡地主之誼帶你游覽一番?！饼徯娜缒樕蠋?，可笑不及眼底，“龔月，你去房間收拾行李，畢業證和相關資料也準備一下，明天一早你彪叔會帶你去二中?！?/br>
    龔心如的話和姿態，龔月雖心里已經有所準備，但親眼見到，她心里還是說不出的難受。胸口像堵著一塊大石，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回房間沒幾分鐘，不受待風的徐墨也見機告辭了，她再從房間出來，餐廳里放著的禮物也不在了。不用問，肯定是被mama硬塞了回去。

    可惜了，那可是她和徐墨兩人精心準備的。

    龔月什么也不說，轉身進了房間，坐在自己整齊溫馨的床沿，行李也懶得收拾了。

    “月月，怎么還不收拾？”mama端了一杯溫牛奶進來，臉上的笑意溫暖和煦，“來，先把這喝了，等彪叔回來就吃晚飯?！?/br>
    “媽，你不喜歡徐墨？”

    “有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不過是大學校友?！饼徯娜鐝阶源蜷_龔月的行李箱，將里面的衣物一件件地往外掏，“其它衣服呢？又是走快遞??？”

    “沒有什么快遞?！饼徳峦鴐ama已然生出白發的鬢角，“媽，我不打算去二中教書了，你跟彪叔說一聲，別耽誤了人家二中招人。對了，聰聰呢，幼兒園不是放暑假了嗎？”

    “月月，你為了一個男人連媽都不要了嗎？做人要言而有信，我明明答應過媽會留在江城的，你知不知道自從上次你答應了之后我、彪叔和聰聰都好開心，每天都像過節一般……”龔心如嘴濤濤不絕的講，講她的思念、牽掛，講彪叔對她的關心，講聰聰對她這個jiejie回家的期盼。

    “媽，我都已經準備考中央音院的研究生了，我要去北京跟教授繼續學習備考?！饼徳旅鎸ama的情感攻勢，實在難以招架，要是以前就算了，但她現在已經有了徐墨，是不會放棄他的。不得已，只能用求學來擋招。

    “月月，你是我生的，你怎么打算的我還不清楚嗎？如果真的要考研你早就考了，現在這個時間要考也要等明年。月月，媽為了你已經有大半個月沒睡安穩覺了，你真的忍心……”龔心如可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

    “你又失眠？是不是因為林振聲？他除了那次，后來還電話sao擾過你嗎？”看著mama較之前要清瘦的身影，發青的眼圈，她恨不得馬上跑到香港把那人渣罵個狗血噴頭。

    明明她已經跟林振聲說過，他前妻有神經衰弱兼中度抑郁癥，萬不得已不要打擾她平靜的生活，可他怎么就不聽呢。

    龔月盡可能的放松僵直的四肢，走到mama身后，從她背后將這個給了她生命，為了她奉獻了幾乎全部青春的中年女人摟進懷了，“媽，別再想太多，那個男人也老了，六十出頭了，現在被二叔管著，翻不了風浪，不怕啊，媽，他現在很瘦，比我高不了多少，雞皮鶴發的，只是個垂暮老人。我長大了，以后我會保護你?！?/br>
    “你都不要我了，放假這么久也不舍得回，怎么保護我？你……嗚嗚……你……嗚……”懷里的mama哭得你個孩子，感覺是那么的無助，楚楚可憐，哪里還有冷艷美婦人的半點樣子。

    哭吧！盡情哭吧！把負面情緒通過哭的途徑發泄出來也好。真擔心她這樣藏著掖著，憋出什么病痛來。

    mama這回是真的傷心極了，就像心愛玩具被竊取的小兒，哭得那個悲切喲！她還自動的轉過身，臉埋進龔月的胸口哭，把她前襟淚濕不大片。

    mama，從什么時候起已經矮了她半個頭。抑制類藥物和間歇性失眠讓她的額頭和眼角生出些許皺紋。

    好固執的女人呢！為了不委屈她這個寶貝女兒，硬是頂著彪叔老父老母的壓力，十年都不肯生孩子，直至她考上大學才肯中斷避孕措施。

    “媽，聰聰呢？在同學家里玩嗎？我們去接他回來?！饼徳潞貌蝗菀椎人较⒘?，才想起現在都是晚餐時間，彪叔和聰聰都還沒回家。

    “唉呀！我還煲了湯喲！”龔心如趕緊往廚房方向跑，邊跑邊交待：“聰聰在小區后門博雅琴行，你去接?！?/br>
    *

    “姐，你什么時候回來噠？”聰聰遠遠見著她，一下子自小板凳上蹦起一尺高，“張老師，我姐來接我啦，我走啦，拜拜！”

    這小子像個小rou彈撞入龔月懷里。這家伙，平時營養太好了，還不到四周歲就重得她抱不動，“小胖子，要減肥呀，再胖下去姐以后真抱不動了?！?/br>
    “哈哈~呵~mama讓我每天喝叁杯鮮奶，兩個大蛋糕，兩個大rou包子，兩個……”小rou墩濤濤不絕的叨叨，細數他這半年來吃過的所有好吃食。龔月終于知道這次回家老媽為什么會變得那么愛叨叨了。

    “姐，你幫我買小米機器人了嗎？咸蛋超人漫畫書呢？還有哦，上次的那種好吃的餅餅有買嗎？”這小子除了有點胖，長得是真的好，粉嫩的小臉讓人忍不住啃一口。

    “嘻嘻，姐你別親我喲，我兩邊臉蛋，一邊爺爺親過，一邊奶奶親過，你不怕臟就親吧！”

    “他們什么時候親的你？”龔月記得聰聰爺爺奶奶半不住這個小區。

    “上繪畫課前，他們剛好路過琴行，給我買兩個好大的小豬豬蛋糕呢！”

    這么多大人投喂，這小子要不長rou就太不正常了。

    *

    兩人回到家，彪叔也下班到家了，這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從mama中學時代起就守侯、等待著mama。mama這樣的病患能有今天幸福的家庭與這男人對愛情的堅守密不可分。龔月這么多年最最感激和心痛就是他了。

    女兒回來了，愛她的男人守著，可愛的兒子等著她cao心，mama思慮再重要暫時放下了。一家人和和樂樂的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留下聰聰在客廳看動畫片，mama和彪叔默契地把龔月拉進了主臥。

    “月月，你真考慮好不去二中了？”彪叔選擇直入主題，率無發問。他現在是教育局的小領導，在職場打滾二十余年，談判技巧還是有一點的。

    “是的，彪叔，我感覺自己真的不適合教書?！饼徳聭B度很誠懇。

    “你媽說今天有個相當高大的男孩子來咱家，是你男朋友嗎？戶籍是哪的？在京城從事什么工作？”彪叔說“相當高大”已經是客氣的說法了，龔心如的原話是：像大猩猩般又高又壯的男人，嚇死人。

    如果徐墨知道龔月媽是這樣評價他的，他一定會后悔今天穿了套純黑色的西服來見她，誰讓他不聽龔月勸阻，說黑色更成熟穩重呢！所謂知母莫若女，龔月太了解她媽的審美情趣了。一個從不敢看警匪打斗電影，夜里從不關床頭燈睡覺的女人會欣賞所謂的“純黑”著裝就怪了。

    “徐墨是我同屆校友，老家是山東，現在簽約了北京的娛樂公司，是一名歌手?！饼徳吕蠈嵶鞔?。

    “??！唱歌的，流行曲？他在夜場駐唱嗎？”龔心如一聽就不滿意，好似流行歌手多不正經似的。她不知道的是，像她這樣唱意大利美聲的才叫沒市場，開會演唱音樂會還要自掏腰包。

    “他不在夜場駐唱，經常上電視節目的，最近你可以留意一下京城衛視?！饼徳掠X得《我是創作人》大概率會選徐墨，她對他有信心。

    mama平時其實挺喜歡看唱歌類的選秀節目的，龔月不知道mama為什么會對徐墨這個冠軍沒任何印象。她自己其實也搞不懂徐墨在節目上，在舞臺都又帥又斯文，可現實生活中卻顯得過于高壯，像只大猩猩。

    “如果是好男孩，我和你媽不反對，但女孩子要會保護自己，明白嗎？”彪叔畢竟不是親生父親，有些話不適合說得太露骨。

    “哎哎！你怎么能這么說，什么我們不反對！你別亂講！”mama生氣了，小拳頭一下下搗向彪叔，咋一瞧還挺像那么回事的，實事上不過是撓癢癢。

    “月月，答應媽，結婚前別讓那些臭男人占到便宜?！饼徯娜缒抗馊缇?，虎視眈眈。

    “知道了，媽，不讓臭男人占便宜?！蔽艺汲裟腥说谋阋巳?！

    “媽，彪叔，我大半個月前去了趟香港，得了不少錢財和房產，房子有專人幫忙收租，我自己不用cao心。錢趴在賬上不用也浪費，還貶值，這么多年為了供我讀音樂，你們都過了十多年的苦日子，我想出錢把隔壁嚴阿姨家的大叁房賣下來，兩邊打通，住得也舒服些，好不好？”龔月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這事。

    “月月，你自己得了錢是你留著，家里有我呢，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北胧宀坏萴ama表態就回復了。

    “我相信彪叔一定會把咱家日子越過越紅火，可我也是你們的女兒呀，我能出力時不讓出力，是不是也跟我分生了?！饼徳掳言缇痛蚝玫母垢鍖С?，“還有媽，不是一直想買一套江城實驗小學和中學的學位房嗎？用我的錢趁現在價格還不是太離譜買套大的，以后我的孩子你們的外孫不是也能跟聰聰一樣上實驗學校了么？”

    “這孩子，你還是大姑娘呢，就想著孩子了，也不害臊??？”龔心如有點受不了女兒沒臉沒皮的表述。

    因為龔月的理由足夠強大，為了兒子聰聰未來的學業，為了那沒影子未來外孫的起跑線，這對恩愛的夫妻選擇接受女兒的孝敬。

    *

    隔壁嚴姨家的房子一直都說要賣，房價也沒什么懸念。次日，兩家人聊了一次就定了下來。至于要不要兩套打通，就由彪叔和mama自己去費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