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遠就想反駁，卻發現無言以對。

    林寒笑著扯一下他的胳膊，“進去吧?！?/br>
    到屋里就看到飯菜已全部端上來，楚沐在和楚揚聊天，楚玉托著下巴發呆。大寶寶拿著勺子，跪坐在坐墊上，小腦袋左搖右晃跟個撥浪鼓似的，看到林寒和楚修遠，“撥浪鼓”暫停，哼一聲，轉頭坐好。

    楚修遠見他這樣又想揍他。然而，這時候把他揍哭，這頓飯就毀了。

    林寒看到楚修遠欲言又止的模樣，忍著笑小聲說：“吃過飯早些歇息，你明兒還有事?！?/br>
    “別忘了我和你說的事?！背捱h道。

    林寒沒接話，只因孩子的事馬虎不得。何況這孩子還是個聰明的娃，不讓他心服口服，只會適得其反。

    楚修遠走后的第三天，林寒把她給公主準備的嫁妝——兩箱金銀珠寶送過去，回到府里又盯著奴仆把菜種下去，查查賬簿，清點一下鳳翔縣送來的稅銀，無事一身輕了，開始給大寶寶下套。

    十一月二十四日，一場鵝毛大雪過后，天氣轉晴，三個小孩停課了，林寒領著他們去東市，名曰買衣裳和冬靴。

    然而，走到林寒和皇帝合開的書店門口，林寒停下來。

    楚玉和楚揚還記得這家店。楚揚見狀就開口問，“娘想看看您的食譜賣的如何？”

    林寒點頭，拉著大寶寶進去。楚揚和楚玉哥倆跟在后面，進門的那一刻把圍脖往上拉。

    掌柜的不認識林寒，小孩兒一天一個樣，大半年過去，大寶寶又低著頭左腳踢右腳，楚揚和楚玉露兩只眼睛，以至于掌柜的愣是沒認出自個東家。

    熱情地上前招呼，“這位夫人想看點什么？本店從《論語》到食譜，從《道德經》到《黃帝內經》應有盡有。

    林寒誤以為掌柜的忘了仨孩子長什么樣，倒也沒表明身份，因為這樣才能更好地算計大寶寶，“你們這兒有《林家食譜》嗎？”

    “您也是來買食譜的？”掌柜的脫口而出，意識到不該這么問，“抱歉，這幾日買食譜的人實在是多，還請夫人見諒?！?/br>
    林寒不禁挑眉，這就是楚修遠說的不好賣啊。

    “那你剛才還說有食譜？”林寒問。

    掌柜的“ 呃”一聲，方意識到他說禿嚕嘴，神色有些窘迫。

    楚玉抬頭看著他，想知道他怎么接下去。

    “可以預定?！闭乒竦乃查g恢復如常，轉身拿起一冊子，翻開就指給林寒看，“您看，夫人，這都是今兒預定《林家食譜》的。不出意外那食譜明兒就能送來。您明兒下午，或后天上午來都行?！辈淮趾_口，“您要不也訂一本？定金一半便可?！?/br>
    林寒定平底鍋，人家定金才收三成。他要一半？林寒瞥一眼他手中的冊子，六七個。半天才過一半就有這么多人，真該讓楚修遠過來瞧瞧。

    “那我就訂一本?！绷趾D向紅菱——給錢。隨后林寒裝模作樣的往四周看一下，“我再看看別的?！?/br>
    讓楚揚和楚玉看著大寶寶，林寒沿著書架最邊緣開始翻找，直到找到一本帶插圖的《山海經》才罷手。

    出了書店，楚玉就忍不住問，“娘，您買《山海經》干啥？咱家也有?！?/br>
    “對，咱家也有?！贝髮殞毟拥?。

    林寒想笑，“怎么什么事都有你？你都沒看過，怎么知道咱家有沒有？”

    “二哥說的啊?！毙『⑻种敢幌鲁?。

    楚玉點頭，他看過。

    “娘您看，二哥沒說謊?！贝髮殞氝B忙提醒他娘親。

    楚玉見他這樣，反倒想逗逗他，“我也有可能記錯?！?/br>
    “那你就，就挨揍?！毙『⑾胍幌?，指著楚玉，“好大的膽子，連娘親都騙?！?/br>
    楚玉揚起巴掌，“信不信我先揍你？”

    小孩下意識往他娘親身后躲，繼而一想他是要當大將軍的寶寶，不可以這么膽小怕事，又從林寒身后出來，“你打我，我——你睡著了，我打你！”

    “看把你厲害的?！背癯~頭上點一下。

    小孩順勢歪著頭，“我比你厲害?！?/br>
    “你倆話真多?！背P忍不住開口道。

    楚玉和楚大寶寶同時閉嘴。

    林寒樂了。

    小哥倆轉過頭，異口同聲，“娘親笑什么？”

    “笑你倆真是小孩子，這么點事也能叨叨起來?！绷趾幌朐俾牬髮殞殗N啵嘚啵個沒完，就繼續說，“我們先去買東西，買好了你倆再繼續?！?/br>
    然而，娘幾個在東市逛一圈，要買的東西買齊，楚玉和楚大寶寶一人兩個糖人，也沒空叨叨。

    回到府里用過午膳，楚沐出去會友，林寒就帶著仨小的去西邊練字。

    怎奈仨小孩坐在熱乎乎的炕上只想睡覺。

    冬天日短，林寒不想他們睡，可是不睡整個下午都沒精神，林寒便看著他們睡三炷香，就把幾個小孩叫醒。

    大寶寶揉著眼睛往方幾上一趴，打算再睡個回籠覺。

    林寒嘖一聲，頗為嫌棄，“這畫的真難看?！?/br>
    “啥難看？”好奇心過盛的大寶寶忍不住問。

    林寒把山海經推到他面前，“這個，你看難不難看？”

    楚揚勾頭看一眼，沒認出來，“什么東西??？”

    “山海經里的怪物。上面說是根據里面的描寫畫出來的，你們看像不像?！绷趾终f。

    大寶寶瞬間精神，拿起書，“給我看看?！?/br>
    楚揚原本不敢興趣，見小孩這樣反倒忍不住，“你才認識幾個字，給我！”

    “我的！”大寶寶轉身背對著他。

    林寒皺著眉頭說，“你倆不能一起看？一人拿一半?！?/br>
    楚揚想說，他不愛跟大寶貝一起，抬眼瞧見他娘臉色不對，連忙把話咽回去，拽著大寶寶往后移，“過來！”靠在被褥上，一人一半。

    林寒嘴角溢出一絲笑，“大寶念，大寶寶認真聽。你哥念的時候不準插嘴。等你哥念完一段，想問什么再問?！辈淮『㈤_口反駁，“不聽話娘親就不疼你了?！?/br>
    小孩癟癟嘴，“就會嚇唬人?！?/br>
    “你可以當我嚇唬你?！绷趾Σ[瞇看著他。

    小孩不敢，老老實實聽他哥念一段，就有一堆話要問。

    楚揚給他解釋一遍。林寒才開口問，“旁邊的配圖像不像？”

    “不像！”大寶寶使勁搖頭。

    楚揚點頭，“很不像，也不知誰畫的?！?/br>
    “芙蓉園的畫師?！绷趾?。

    昏昏欲睡的楚玉驚得“啊”一聲，“那不就是宮里的畫師？”

    林寒點頭。

    楚玉連忙爬到他哥身后，“哪個？我瞧瞧?！?/br>
    楚揚指給他看，順便同他解釋哪里不像。

    楚玉看一眼書里的內容又看看配圖，頓時明白哪里不像，怪物的身體怪異的夸張，“他這么畫就不怕陛下把他貶為庶民？”看向林寒問道。

    林寒：“陛下日理萬機，哪有空看這個。這東西倒是給我一靈感。在書店時我就想說，那邊人多，我怕被人聽去就沒敢講?！?/br>
    “什么？”楚玉下意識問。

    林寒沖書努一下嘴，“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在書里配圖。比如紅燒rou、辣子雞、酸菜魚那些?！?/br>
    楚玉想一想，“可以?！彪S即一頓，“可是我畫的不好啊?！?/br>
    林寒轉向楚揚那邊。

    楚玉眼中一亮，“哥，你幫我畫?！?/br>
    “我？”楚揚連連搖頭，“我不行，娘給我的書我還沒搞懂?！蓖ｎD一下，“要不你多練練，然后你自個畫?！?/br>
    楚玉：“我？”

    早上習武，傍晚射箭，上午和下午上課，休沐日編書，再加上繪畫，他會累死的。

    楚玉搖頭拒絕，隨即轉向林寒，“娘，要不就算了？又不是賣不出去?！?/br>
    “我是想賣貴點?！绷趾?。

    楚玉：“貴？”愣了一瞬，無語又想笑，他娘親不愧是他娘親，簡直一錢迷啊。

    “大寶寶，趕明兒我給你請個畫畫的老師，你跟老師學，然后幫你二哥畫圖好不好？”林寒轉向趁著楚揚不注意，亂翻書的小孩，“你照著菜畫，畫好就可以自個吃?！?/br>
    小孩的小手僵住，想一想，“我不會啊?！?/br>
    “跟老師學?！绷趾钢渡胶＝洝?，“這人畫的那么難看，都敢放書店里賣，你還怕不如他？”

    小孩想也沒想，“我才不怕！”

    “那就幫你哥畫幾張?！绷趾D向楚玉，“下一本不急，過兩三年再印刷，太快就不值錢了?！?/br>
    楚玉不懂，“為啥??？”

    當然是因為她怕累著小孩。

    楚玉今年才九歲啊。

    可是林寒又擔心小孩逞強，便說：“假如我買一口鐵鍋，人家要兩貫錢，兩天給我做好。我會想他一天就能賺一貫錢。太貴，我不要買他的?？墒撬艺f一個月做好，我想到他一天才賺幾十文，很辛苦，也沒管我多要。咱家的鍋壞掉，我還會去他們店買。

    “書和鐵鍋一樣貴。你一年一本，買的人不覺得貴，別人也會眼紅——寫幾本吃的就能日進斗金，他們也要寫?！?/br>
    楚玉：“可是他們不會寫啊?！?/br>
    “不會可以抄?！绷趾?，“比如你寫的菜餅用的是白菜，旁人就可 以換成青菜。做法什么都和咱們一樣，你如果找他說理，他可以說，你的是白菜，我的是青菜，做的步驟雖然一樣，可吃到嘴里不一樣，憑什么說我抄你的?！鳖D了頓，“要是碰到這樣的，你說氣不氣人？”

    楚揚點頭，“氣人?？墒窃奂业氖匙V賣的那么好，二寶不寫新的，眼紅的人也會抄啊?！?/br>
    “我們不指望書賺錢，三五年出一本耽擱的起。他們放棄原本的事抄咱們的，抄了一本遲遲等不到下一本就不抄了?！绷趾D了頓，“即便抄，也是抄別人的?！?/br>
    楚玉想象一下，“那抄襲者好無恥啊?！?/br>
    “無恥？”林寒輕笑一聲，“他就是一小偷，沒羞恥心何談無恥?！鳖D了頓，“說遠了。大寶寶，幫你哥畫幾張，回頭賺的錢娘要一半，剩下的和你哥平分?！?/br>
    小孩兒眼冒精光，“平分是多少？”

    林寒見狀，頓時想揍他，剛才怎么說都不行，一說有錢比誰都著急，“比你和你哥賣紅芋和瓜賺得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