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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身處泥沼之中了,不想把任何人再拉下水??墒浅蛭榱硕诉@門親事。 那個紅衣縱馬,自由得像風一樣的姑娘要被他拖進泥里了。他不想。 他逃了,留下了楚辭,背棄了承諾。然后很多年都不曾回去。他對楚辭的責任最后還是敗給了他的軟弱。 誰能不想要自由??!見過天空的鳥,如果不是被打斷翅膀,怎么還會愿意被關在籠中。 他困于日復一日的樊籠,自由于一朝的叛逃,清醒于山南海北的遼闊,痛苦于背后交托的信任和倚靠。 現在他回來了,他想要看一看,他的小姑娘過得好不好。 背后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身冰涼不知聽了多久的楚辭,白著臉含著淚,有些惶恐地叫了一聲—— “哥?!?/br> 屋里的兩個人同時僵住了。 第58章 “哥, 真的是你嗎?”楚辭聲音發抖, 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一步,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側影, 克制不住渾身戰栗。 她聲音里帶了哽咽, 惶恐不安,像個迷路的小孩, 站在黑夜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楚朝在聽到那聲哥的時候, 就已經如遭重創, 狠狠地抖了一下。 他沒敢回頭。 秦堯眉頭一皺, 有些不悅地快步走到楚辭面前,伸手摸人臉頰的溫度, 說:“這么晚了,怎么還沒有睡?” 秦堯站在楚辭面前, 把楚朝擋得干干凈凈, 楚辭看不到楚朝,只能看著秦堯,聞言有些遲鈍地說:“冷,睡不著?!?/br> 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楚辭體寒怕冷, 自己又暖不熱, 抱著銀熏球半夜都會瑟瑟發抖,只有秦堯陪著她一起睡的時候才能睡得好。 秦堯不過是一晚沒有陪著她,楚辭就已經不習慣了。 只是這其中種種楚朝卻是不知,他只聽到了他的阿辭, 都是皇后了,卻沒人照料,冷得睡不安穩,半夜爬起來找秦堯求助。 他一直憂心秦堯對楚辭不好,就算現在他們兩個看起來相處得不錯,可是楚辭看起來就過得不好。 楚朝有些不滿,再加上初見楚辭,滿心的溫情都要溢出來了,柔聲道:“我尋來了一個匠人,可以在屋子下面燒火做地龍,赤著腳踩在地上都不會覺得涼,阿辭,等新的府邸安置好了,我就接你回家?!?/br> 秦堯還沒來得及出聲,楚辭就小跑著繞開秦堯,拎著裙角跑到楚朝面前,紅著眼睛,小心地蹲在他面前,仰著頭看著他,希翼地小聲問:“哥,你真的回來了嗎?沒有死?!” 她把后一句話說得很輕,像是捧著薄薄水面上的月亮,生怕喘的氣大口了,就要被吹散了。 楚朝被她一句話問的眼熱,摸了摸她的頭,愧疚又高興地說:“回來了?!?/br> 然后垂著眼睛,收回手,蜷起的指尖刺到rou里,刻意繃直的背有些軟弱,有些難堪地對著楚辭道歉。 “阿辭,是我拋下你走了這么多年,沒有做到對你的承諾,你要是恨我——” 這一句話像是要把他的心都剜出來了,他閉著眼睛,終究是把懦弱自私的自己擺到楚辭面前接受審判,他說:“你要是恨我,我可以不出現在你面前?!?/br> 楚辭一把抓住他用力到青筋蹦起的手,含淚搖頭道:“沒有!你是我哥!你還活著我高興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恨你!” “我們是一家人??!” 秦堯負手看了許久,此時不等楚朝為楚辭的話感動,他就十分應景地接了一句,“是啊,我們可是一家人了?!?/br> 楚辭和秦堯成了親,自然不分你我,楚辭的家人自然就是秦堯的家人。 只是楚朝心中卻沒這樣看。 他被秦堯一句話噎得上不來氣,卻也找不到不合規矩的地方,好半天才想到一句,“那你便該和阿辭一樣,叫我一聲哥?!?/br> 秦堯比他大,如今又做了皇帝,萬萬人之上,連名諱都是別人提都不能提的,摁著他低頭,向比他年齡小的人叫哥。 楚朝覺得他該是不會叫的。不叫更好,他不配合,楚朝便更加有理由帶著楚辭走了。 秦堯聞言卻點了點頭,十分贊同的樣子,然后毫無障礙地對著楚朝稱呼:“大舅哥?!?/br> 然后拉著楚辭安置她在旁邊坐下,解開斗篷放在一邊,火爐移過來,又倒了熱茶給她暖手。 照顧得面面俱到。 楚辭對著這一切十分自然且理所應當,甚至捧著杯盞還小聲喊燙,秦堯就抽出來一條絲帕墊著,然后又十分順手地喂給她一顆糖。 旁若無人地展示占有欲。 楚辭身邊站著秦堯,心中卻記掛著楚朝,有滿心的問題和疑惑,秦堯卻一直圍著她,摸摸頭發捏捏耳朵,問她冷不冷餓不餓渴不渴,把楚朝落在一邊。 楚朝也不甘示弱,同樣和楚辭搭話,說著他搜羅來的各種小玩意,問她喜不喜歡,想要怎么玩。 楚辭左耳朵是秦堯低沉醇厚的低語,右耳朵是楚朝溫柔小意的關心,整個人像是被兩種聲音拉扯著,既想和秦堯說話,又想和楚朝說話,可是聽了一個人說的話就要漏掉另一個,又不好表現的茫然,只能嗯嗯地應著。 楚朝也知道這種把戲實在是幼稚又無力,可是看著道貌岸然的秦堯占據了楚辭全部的注意,心中不滿,思忖著要再說點什么,突然秦堯一笑,揉了揉楚辭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