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沒有想過贏，因為知道這太難了，他只是想著，他們是一家人，他是兄長，應當照顧師弟。

    要是秦堯死在他前面，他至少能把他的尸骨帶回家，要是他死在秦堯前面，一定會保佑他成功的，要是他們一起死了……

    那就可以和老師團聚了。

    好在他們最后都好好的，還多了一個小師姐，他們一家又有三個人了。

    現在秦堯和楚辭成了親過的很好，趙兆看在眼里很欣慰，可是有時候，又覺得寂寥，像是孤身一人在黑夜里漫無邊際地行走。

    他也想有一個家了，一個屬于他的，不會分離的家。

    一個小孩撞在他腰上，然后又笑嘻嘻地跑開。趙兆怔在原地，一時回不過神來。

    這時突然有噠噠馬蹄聲，趙兆回頭去看，一個紅衣的姑娘，騎著一匹高大的駿馬，發絲三千在身后飛散開，眉眼英氣地疾馳過來。

    “吁——”她勒緊韁繩，馬蹄高高揚起，激起一片塵埃。

    她居高臨下，皺眉環顧一周，看著趙兆問：“剛才可曾有一個人從這里經過？”

    趙兆愣愣，看著她，覺得身后萬事萬物都褪去了顏色，只剩下這一道紅。

    姑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提高了聲音問：“打擾，請問一句，剛才可有一人從這里經過，身量有些高，左腿有些跛?！?/br>
    趙兆吶吶，應道：“沒有，只有一個小孩?！?/br>
    那小孩還未走遠，趙兆一指，那姑娘卻毫不遲疑地把手中長長的鞭子甩出，那小孩立刻絆了一個跟頭。

    趙兆正想解釋，卻見那鞭子勾了一個錢袋回來，落在他懷里，趙兆就止了聲。

    這是他的錢袋。

    紅衣姑娘策馬在幾個巷口飛快地看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身影。眉眼煩躁，一鞭子狠狠甩到墻上，打下一片墻灰。

    趙兆主動道：“姑娘可是要尋人，也許在下可以幫忙?！?/br>
    紅衣姑娘卻緩了一口氣，道：“罷了，也許是我眼花了，畢竟一個死人……”她閉上眼睛小聲說：“終是無緣?！?/br>
    說完縱馬而去，只留一個背影。

    第56章

    考場之內轉瞬之間風水倒轉, 優哉游哉喝茶暖手的人變成了韓穆, 提筆凝神的人變成了秦堯。

    楚辭看得很安靜, 也很慢, 因為每一字每一句都有無數的值得斟酌的力度。

    韓穆是她親手舉薦的, 十年前她就知道他有著怎樣讓人驚艷的才華，雖然掩蓋至今已經被眾人遺忘, 但一旦擦拭掉灰塵，他仍舊是那個出將入相的不世之才。

    “忽視他, 是大爻不可挽回的損失?！鼻貓蚬P尖微觸紙張, 緩緩留下屬于自己的字, 如此評價考場中央被眾人唾棄謾罵的人，也如此評價已歸于歷史的朝代。

    “獨臂難支, ”楚辭輕聲道，“一個人再如何, 也挽救不了將傾的高樓, 已經爛到骨子里的朽木，已經沒了救治的必要了?！?/br>
    “但接手這樣一個爛攤子，實在是很難不讓人生出些情緒來?！?/br>
    楚辭安慰他，“不破不立, 爛攤子砸了也不會可惜, 可要是一個毀譽半參的，說不定做決定的時候還需要猶豫?！?/br>
    這話倒是希望大爻更加破敗了才好。

    畢竟秦堯在試卷里提出的問題并不少，樁樁件件都是迫切需要解決的，而韓穆所答的內容更是多, 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張。

    秦堯看的時間有些久了，韓穆等不不耐，把他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怎么看的這么慢，只要也是個開國之帝總要有些過人之處，你這樣如何讓人信服?！?/br>
    秦堯也不動怒，十分從容地說：“那是因為有人等朕，而你又無人等候，著什么急?！?/br>
    韓穆反唇相譏：“我如何就無人等候了?！?/br>
    突然馬蹄聲噠噠，有人紅衣烈馬穿街而來，在一眾人群中顯得極其亮眼。

    像是為了證明韓穆的話，馬上的姑娘遙遙沖他頷首，手握著馬韁，馬兒原地踱步片刻，順著指引走到了離考場最近的地方。

    韓穆眼里閃過不明顯的笑意，對著秦堯說：“讓佳人久候不雅，只寥寥幾字也不必如何久看，陛下請快?！?/br>
    秦堯并不關心等他的人是誰，只專注地盯著答卷，回道：“那么多年都等了，區區幾刻，何須著急?！?/br>
    楚辭卻是看到來人呼吸一滯。

    人群對著騎馬而來的姑娘也沒有絲毫善意，嘲諷道：“這不是王家那個還沒嫁人就克死夫君的老姑娘嗎？怎么，穿著一身紅出來干啥，想搶個壓寨相公回去??？”

    “嘿嘿嘿，”有人下流地笑起來，“小娘子看看我啊，我跟你回去啊，你看看我行不行？保證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br>
    王翎看也不看，一鞭子飛了出去，說話最難聽的那人劈頭被甩了一鞭，一道赤紅的腫痕立刻在臉上凹陷出來。

    王翎回轉馬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眼里卻盡是不屑地嘲諷。

    “你……”有人仗著人多勢眾，立刻推搡著就要上來拉她下馬，楚辭緊張得站了起來，守在周圍的侍衛立刻上前，持兵威赫。

    王翎以一人對眾人，氣勢絲毫不落下成，侍衛在她身邊圍成一圈，襯得她像是個九天飛下的女戰神。

    韓穆目光沉沉地一個一個把惡心人的那些臉盯過去，楚辭咬著唇，握著拳頭渾身不自覺地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