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用心良苦，何其情深意重。

    楚辭還記著自己的身份，指甲清淺地刺著手心，尷尬而又為難地點頭道，“是?！?/br>
    秦堯留下她，不正是這個用途嗎，看著她與之相似的面容，就好像他喜歡的人還活著，陪在他身邊。

    是她太唐突了，都快忘了自己只是一個木偶，只需要沉默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就好了。

    “是十月初十，”她攪著手指，心虛地說，“好多年沒有過生辰，我都忘了?！?/br>
    秦堯喂她，楚辭食不知味地吃面。

    “朕讓人送來的生辰貼你沒有看？”秦堯問。

    楚辭吞咽下一口長壽面，搖了搖頭，“我以為……就沒有看?！闭f完了又想起來生辰貼本來不應該送到她這里來的，于是問，“我父親……”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楚辭覺得有點難過，但她還是說，“我還想再聽一遍?！?/br>
    “吃飽了嗎？”秦堯問她，楚辭摸了摸肚子，才發覺不知不覺間已經吃撐了，可是面還剩下好多吃不完，她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吃下去。

    “吃飽了就坐下聽吧?！鼻貓虬央u蛋喂給她吃掉，然后絲毫不嫌棄地捏著筷子就著碗吃她剩下的面，語氣淡淡道：“不然說不定你聽完就吃不下了?！?/br>
    “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先跟我解釋一下，你以前那個生辰，是怎么回事？”秦堯問。

    楚辭茫然一瞬，突然想到了話本，猶豫道，“楚家是大爻建國時延續至今的世家，跟隨開國皇帝征戰忠心耿耿，后來歷朝都是百官之首?！?/br>
    “楚家家訓中第一條就是忠君?！?/br>
    “恵帝，也就是齊苼的父親不理朝政醉心玩樂，把所有政務都交給左斯時，父親就心有不安，可是那時左斯已經一手遮天，他也無力挽回?！?/br>
    “惠帝已經無法倚靠，父親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還沒有出生的小皇子身上，他希望等以后小皇子長大了，能夠送楚家的嫡長女入宮為后，教導小皇子，把大爻的江山挽回到正途上?！?/br>
    “小皇子不知何時才能到來，可是楚家的嫡長女也只能有一個，要比小皇子年長，多受幾年教導，又不能比小皇子大太多，不然在天下人眼里不相配?！?/br>
    “可是你比他大六歲?！鼻貓蝻w快地喝了口湯，語氣隨意地說。

    “是，”楚辭誠實地點頭，“我比齊苼大了整整六歲?！?/br>
    “沒關系，我也比你大六歲?！鼻貓蛘f。

    楚辭彎起眼睛笑了一下，然后眉頭平展開，說：“其實我還有兩個jiejie，只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們?！?/br>
    秦堯一挑眉，略有詫異，畢竟世人皆只楚辭才是楚府的嫡長女，也是唯一的嫡女。

    楚辭：“我哥出生以后，母親立刻又有了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之后是個女兒，父親從她開始學說話就開始啟蒙培養她的心性，每日親自教導她，給她灌輸忠君愛國的念頭?！?/br>
    “就這樣她長到了兩歲，除了父親和先生沒有見到過任何人，她很聰明，也很漂亮，父親和先生都對她很滿意，覺得她是入宮為后拯救大爻的最佳人選?！?/br>
    “可是他們最后親手殺了她，抹去了所有她的存在?！?/br>
    “因為她兩歲的時候小皇子還沒有出生，她比小皇子大太多了不好嫁進宮，又占了楚家嫡長女的身份?！?/br>
    “他們開始嫌她礙事了?！?/br>
    第13章

    秋日里的夜很涼了，有時候第二天起來，能看到地面的枯葉上晶瑩的露水。

    小廚房里，小火爐下燃著明黃跳躍的火苗，爐子上“咕嚕咕?！钡貪L著熱水，蒸騰的水汽裊裊升起，鋪撒下繚繞的白煙。

    楚辭坐在爐火旁邊，手中捧著一杯熱茶，身上披著秦堯的外衣，看著溫暖的火光，娓娓道來的聲音像是在說一個無人得知的故事。

    說出口了第一句話，后面的便自然而然地接上。

    “我的第一個jiejie在他們的期待中降臨人間，她聰明，機敏，善良，可愛，世間任何美好的詞堆積在她身上都不會覺得浮夸，可是他們還是覺得不滿，嘆息著，惋惜又毫不猶豫地掐死了她，因為嫌她來的太早了?！?/br>
    “在同一年里，母親又有了身孕，很幸運，還是個女孩，可是遠沒有上一個乖巧聰明，過了兩年，他們平靜地把她埋在樹下?！?/br>
    秦堯攪弄一下爐子下的木柴，聲音平靜說：“然后就是你?！?/br>
    “是，然后我出生了?！背o捧起杯子小口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歪著頭想了一下說：“但我很幸運，又或者說，我才是最不幸的?！?/br>
    “因為在我出生沒多久后，母親吞下一大塊金子，平靜地躺在床上去找我的jiejie們了?！?/br>
    “楚家再也不會有新的嫡長女了?！?/br>
    “就算父親和先生再如何罵我愚笨，罵我朽木，罵我不知變通一無是處，他們也只能忍著，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br>
    “因為楚家的嫡母已經死了，死在她生了一個兒子三個女兒的多子多福鴛鴦交頸紅木床上?！?/br>
    “就這樣過了整整六年，齊苼才來到世上，那時候，我已經六歲了?！?/br>
    “十月初十聽起來不像個好日子，讓算命先生另為我挑了個好生辰，十一月二十一，然后不知怎么的，逐漸有人流傳說我是天生的皇后命，是祥瑞，會為大爻帶了好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