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漣真很想糾正一句，我這只是關心，算不上擔心。不過想到對方正病著，掃興的話也就不必說了。

    祝漣真很快交代阿緒：“認識靠譜的男助理嗎，談情發燒在家，缺人幫把手?！?/br>
    “有啊?！卑⒕w爽快地告訴他，“我看那個叫祝漣真的就挺不錯?！?/br>
    祝漣真：“爬?！?/br>
    阿緒：“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發燒要哪門子照顧啊，又不是癱瘓在床動不了，吃飯喝藥都可以叫外賣，你可別媽粉心態了?！?/br>
    祝漣真立刻發過去一排問號，“我他媽心地善良，關心一下隊友都不行？”

    阿緒：“嗐，你要是真關心，自己去看看他不就得了?！?/br>
    “發個燒而已……他自己都沒當回事?！弊i真道，“我去純粹就是打擾他休息?！?/br>
    阿緒心想，難道他不是很樂意被你打擾？

    “再說了，我也是大明星！哪有工夫理會他那點小毛病?！?/br>
    斬釘截鐵地表明完態度，祝漣真就把談情地事拋卻腦后。但就算他不想打擾談情，談情也會斷斷續續地主動發消息過來，聊天話題很平常，只是說著說著忽然蹦出一句：“現在的外賣做得好復雜啊?！?/br>
    祝漣真：“你點什么？”

    談情：“想喝白粥，但是搜到的都放了很多配料，普通粥又太便宜達不到起送費?！?/br>
    祝漣真：“那你自己做呀?！?/br>
    “不想動……身上沒什么力氣?！闭勄榇?，“算了，還是喝熱水睡覺吧?！?/br>
    看他字里行間充斥著一副無精打采的氣息，祝漣真有點猶豫，看時間還早，自己過去幫他弄些吃的也不是不行——但這實在小題大做，微妙地超出了隊友之間相處的分寸。

    團綜的聊天群源源不斷地彈出新消息，祝漣真掃了一眼，見談情還在參與節目的討論。剪輯師說：“你們白天吃飯時有兩分鐘聲音沒收進去，能想辦法錄音補上嗎？就幾句話?！?/br>
    大家答應得很干脆，只有談情說：“明天可以嗎，我現在頭疼，狀態不太好?！?/br>
    眾人的噓寒問暖立刻覆蓋屏幕。祝漣真沒參與問候，上網搜了搜頭疼該吃的藥，截圖給談情發過去了。

    談情回他：“吃過藥了，沒什么用，可能因為一個人躺著，注意力不好分散吧?！?/br>
    祝漣真想辦法：“那你看視頻，聽歌?！?/br>
    談情：“眼睛酸，有點耳鳴，不知道為什么?！?/br>
    “嗯，發燒確實就會這樣?！弊i真陷入沉思，要不自己過去陪他玩一會兒？好歹能緩和下心情，“我在外面，順路經過你家，幫你熬個粥？”

    談情：“啊?！?/br>
    談情：“這樣太麻煩你了吧……”

    祝漣真看出他僅僅客氣一下，倘若真不好意思，那就該直接拒絕了。于是道：“反正我今天也沒別的事，耽誤不了多久?！?/br>
    傍晚，這位養尊處優的大明星就如約站在了隊友家門口，輸入對方給的門鎖密碼。

    機器發出短暫的嗡鳴，電子女聲對他說：“歡迎回家?！?/br>
    祝漣真進到安靜的屋內，慢慢踱步到臥室前，門敞開著，他在外面就能望見躺床上的談情。對方身體裹在厚重的被子里，聞聲轉頭，輕輕笑起來：“小祝?！?/br>
    祝漣真走近床邊，拾起溫度計，在談情額頭上測了一下，37.6，低燒。

    “怎么病的，你平常不是堅持健身，抵抗力挺好的？”祝漣真看桌上有熱水壺，便倒了一杯給他。

    談情嗓音微啞，回答：“可能因為這幾天錄節目，拍戲，時間比較趕，沒休息好又受了寒吧?！?/br>
    “吃藥了嗎，空腹吃的？我先給你弄點白粥，等著?！弊i真徑自走向廚房。他很久沒來談請家了，不過對房間布局依然熟悉。比起其他藝人，談情顯然是節儉的類型，不追求住宅格局，小房子里更有生活氣息，廚房也有經常開火的痕跡。

    倒好適量的米和水，祝漣真掐時間，等白粥煮熟。他回到談情臥室，在床邊坐下，說：“等好了，讓裴姐給你多配倆助理吧，你天天折騰來折騰去的，大事小事都需要個幫襯?！?/br>
    “我不習慣被人照顧得面面俱到，那種感覺怎么說呢……”談情望著天花板思索，“有點像‘受寵若驚’吧?！?/br>
    祝漣真轉頭看過去，病中的談情雖一臉倦容，頭發也有些凌亂，但俊美的五官反而在這種狀態下盡顯優越，眉眼間多了種頹喪的性感。素顏好看到這種程度，拍下來當時尚雜志封面都綽綽有余。

    忽然，祝漣真蹙眉，湊近了觀察談情臉色，問：“你哪天回家的？”

    談情如實回答：“前天?！?/br>
    “哪天病的？”

    “可能昨天晚上吧，我今早發現的?！?/br>
    祝漣真伸手，指腹劃過談情的下巴，半信半疑道：“那你胡子還刮得挺干凈??？”

    談情泰然自若：“嗯，我兩三天就清理一次，養成習慣比較好?！?/br>
    “哦?！甭犓@么一說，祝漣真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怎么了？”談情淡然一笑，“覺得我生病是撒謊嗎？”

    “哪有，溫度都測過了?！弊i真矢口否認，“不過在進門之前，我確實有幾秒鐘懷疑過你是不是裝病博關注度來著……但一想，你都二十五了，又不是五歲小孩，怎么可能玩這種低級的手段?！?/br>
    談情卻笑道：“如果能順利得到想要的關注，何必管他手段低不低級呢?！?/br>
    祝漣真身體遲疑地一頓。

    “但你放心，我不會利用你的善意來博取同情?！闭勄閿咳プ旖堑男θ?，聲音沉著，“靠這種方法籠絡情感的人，換作是我也肯定想遠離?！?/br>
    祝漣真舒了口氣，幫談情把被子下方皺成一團的地方展平，道：“行了，你少說點話吧，免得嗓子疼?！?/br>
    白粥快熟了，祝漣真拿勺子輕輕攪動，關火盛進碗中。他想快點讓粥降溫，就進書房尋找扇風的紙張。

    書柜擺滿一面墻，架子上多為表演專業書和國內外劇本，下方是小說和雜志。祝漣真隨手抽出一本薄的，結果卻看見封面上印著自己。

    “……”祝漣真手腕一抖，默默把它放回去。

    他能拿出這本并非巧合，因為書架上整整兩排雜志都與他相關，全擺在顯眼位置，基本涵蓋了出道以來所有單人的雜志封面……祝漣真在原地佇立著，看著它們有點不知所措。

    這時談情在臥室里有氣無力地喊他：“小祝，再幫我拿包海苔碎?！?/br>
    祝漣真回過神兒來：“噢！”

    喝個粥還他媽挺講究。

    最終，祝漣真放棄了給粥降溫，直接端給談情。對方每口都得吹著才能吃下去，磨磨蹭蹭，半天才喝完。

    “半小時后把這個藥吃了，四粒?！弊i真將藥盒放在床頭柜，“熱水是新的，有點燙，晾著喝?！?/br>
    囑咐完幾句瑣事，祝漣真起身告別：“我回去了，你被子捂嚴實再睡覺?！?/br>
    “這就走了嗎？”談情目光幽幽地望著他。

    祝漣真沒直視他，道：“嗯，要是餓了就再把粥熱熱，還剩挺多的?！?/br>
    談情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謝謝你今天來看我，我感覺確實比之前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好多了?！?/br>
    “沒事?！弊i真總算與他四目交匯，“上次我在昆明住院，你不是也很照顧我嘛?！?/br>
    雖然相比之下對方更貼心，但祝漣真相信談情也肯定不愿意在這方面斤斤計較。

    砰——

    走到玄關，祝漣真聽見房間里傳來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響。

    “怎么了！”他趕緊折回去看情況。

    白瓷碗的碎片散落一地，談情準備下床收拾，祝漣真快步上前攔?。骸胺胖襾戆?，你躺好?！?/br>
    談情面露歉意：“麻煩你了。我想著睡前得先把碗洗干凈，結果沒拿穩?！?/br>
    祝漣真打掃完，低頭注視著談情，對方現在沒戴眼鏡，估計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談情眼珠表面霧氣蒙蒙的，白的地方清澈無暇，黑的地方深不見底。

    “你一個人可以吧?！弊i真試探性地問。

    “成年后好像就沒生過病了，”談情所問非所答，真誠地望向祝漣真，“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

    祝漣真張開口，卻懶得逐一列舉，只說：“算了，我再陪你待一會兒?！?/br>
    說是“待一會兒”，但實際考慮過后，祝漣真還是給阿緒打電話，通知她不用來接了，“可能今晚不回家?！?/br>
    談情欣然接受他留宿，沖他笑了一下：“客房只有談笑住過，床單被罩我早就換過新的了，你都可以用?！?/br>
    生病的人需要睡眠休息才能更快退燒，祝漣真不能一直守在旁邊打擾，便拿起談情手機，給自己打電話。

    “按免提了，有事叫我?！彼麑⑹謾C擱在談情枕邊。

    祝漣真進客房浴室沖了個澡，之后躺在床上回復微信消息，他手指飛快地敲打屏幕，被談情聽見了一丁點聲音，對方通過電話問：“你在跟別人聊天嗎？”

    祝漣真隨口答：“工作的事?！?/br>
    談情說：“我們這樣打電話，好像小時候用紙杯和線玩傳聲筒?！?/br>
    祝漣真唇角翹起，是挺像的。

    回完亂七八糟的消息，祝漣真握著手機，平放胸口。趁談情還沒睡，他說起今天去公司看到的事：“那些練習生，不止一個人把你當未來努力的方向，你知道嗎？”

    “是嗎，挺慚愧的?！闭勄檩p描淡寫，“我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榜樣?！?/br>
    “可能訓練的時候，老師們都拿你舉例子，久而久之，他們心里就把你等同于優秀藝人的符號了吧?，F在很流行把一個人神化?！弊i真不緊不慢地說，“所以唱歌和演戲，你更喜歡哪種工作？”

    談情那邊先是靜默無聲，好像在考慮答案，隨后反問：“一定要選嗎？”

    祝漣真琢磨道：“倒是也不一定……嗯，反正你確實有能力平衡不同的身份，當idol是大眾情人，當演員也潛力無限，如果你以后再想擴展新業務，應該也能做得很好吧?！?/br>
    說著，他又趕緊補充：“我這可不是諷刺你哦，外面確實這么夸你的……我復述一遍而已?！?/br>
    “小祝，你希望我怎么選？”談情輕聲問。

    “我？”祝漣真啞然，雖說他確實有點私心，但他絕不可能試圖影響談情的判斷，便開玩笑答：“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br>
    “全能藝人啊?！闭勄闊o奈地笑，“我還不夠格?！?/br>
    或許是因為談情今天處于弱勢，祝漣真也全然沒有跟他較勁的念頭了，難得態度溫和：“這種事就順其自然吧，擺在你面前的都是正確選項，不管走哪條路，你都能滿分?！?/br>
    “那如果擺在我面前的都是錯誤選項呢？”談情問。

    祝漣真不自覺地收攏手指，轉過臉，隔著門望著談情所在的方向。

    談情繼續問：“如果我不管怎么挑，怎么選，都得不到想要的呢？”

    祝漣真莫名不安，心口發沉發悶。正當他斟酌措辭時，電話里又傳來談情的聲音：“你在看我嗎？”

    這句話嚇得祝漣真差點甩出手機。

    他心臟砰砰直跳，深呼吸過后，慌張地抓起電話吼道：“你他媽該不會在客房也安了攝像頭吧！”

    談情淡定地回答：“沒有，只是我剛才覺得你在看我這邊……所以就直接問了?！?/br>
    祝漣真長舒一口氣，馬上聽見談情笑道：“因為我也在這樣看著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