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杠起來了。

    謝半悔曲起食指，輕敲著車玻璃，“我該配合你的，已經配合了，你是不是也該配合我一下?！?/br>
    “我沒說不走?！贝麇咽稚系慕渲溉∠聛?，戴在謝半悔的中指上，沒套上去，改在無名指上，尺寸竟然是合適的，“送你的禮物?！?/br>
    “神經病，我不要?！敝x半悔擼下來，扔在戴瀚漠身上。

    戴瀚漠捻起來，抓住謝半悔的手，再次套上，這次沒立刻松開，他握住謝半悔的手，“我買了一對，家里還有一個。戴上戒指，應酬工作能便利不少?！?/br>
    “我自己會買?！敝x半悔再次把戒指拿下來，想要繼續扔在戴瀚漠身上，可戴瀚漠往后揚身著躲閃開，戒指發出清脆的聲音，劃著弧度，消失不見。

    謝半悔看了更生氣，心煩氣躁地催他，“趕緊走，以后都不要再來南濱市?！?/br>
    “恐怕你說了不算?！贝麇緛磉€準備再說幾句話，看謝半悔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脾氣也上來了，拉開車門，長腿一邁就下來了。

    謝半悔更有種，戴瀚漠剛下車，她拉開手剎，就把車開走了。

    氣得戴瀚漠七竅生煙。

    車是借曹孔業的，用完了自然要還回去。

    謝半悔停好車，去餐館找曹孔業，“油加滿了?！?/br>
    曹孔業嫌棄，“你怎么不把四個輪子給我換嘍?！?/br>
    “當我傻啊?！敝x半悔看曹孔業在捧著一本書看，他湊頭過去，“看什么呢？”

    “社會我曹哥已經是過去式，我準備走涵養內斂大叔路線了?！辈芸讟I把書的封皮亮給謝半悔看，號稱能解決兩/性情感問題的百科全書。

    謝半悔在對面坐下，把車鑰匙放在桌面上，“有女朋友了？”

    “時刻準備著?！辈芸讟I把書放下，嘆口氣，“這兩年，老爺子是準許我回家了，可對我沒個好臉色。半輝，你說我是不是帶著女朋友回去，老爺子就能理我了?！?/br>
    “嗯？你又在算計什么?！?/br>
    曹孔業把車鑰匙拿過來，吞吞吐吐起來，“我不是準備開公司，錢還差點?！?/br>
    “真好，你不用努力就可以有幾百萬的拆遷費?！敝x半悔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羨慕。

    曹孔業開玩笑，“要不要入我家的戶口本，房子分你一套，存款分你一半?！?/br>
    “神經病?！敝x半悔翻著白眼，話說得語重心長，“你別總和你爸杠，其實他挺好，挺掛念你的?！?/br>
    “他就想把我捆在身邊?！碧崞鸺依锸聝?，曹孔業煩躁不已，“送走戴瀚漠了？”

    “你知道我借車是因為他？”那輛破桑塔納，謝半悔平時自己開，借曹孔業車的時候，沒對他說用途，曹孔業爽快地給了車鑰匙。

    “除了他還能有誰?！辈芸讟I想起戴瀚漠，“我是第一次把他這個人和名字對起來，和想象中的差別有點大?！?/br>
    “哪里？”謝半悔的下巴壓在手背上，好奇地問。

    曹孔業說，“以為他會是個白凈書生，前兩天他掐我那下，嚯，印子昨天才消?！?/br>
    謝半悔笑得不行，“那是你讓著他，不然他那點勁兒，你怎么可能拿不住?！?/br>
    “還真沒有?！辈芸讟I后怕不已，“當時咱們在說什么話題，他怎么突然就惱了，沒辱罵老母吧?！辈芸讟I身為糙漢，嘴上沒把控，有時候口吐芬芳自己卻不知道。

    “沒有吧?！敝x半悔緩慢地想起來，當時曹孔業好像提溜他衣服了，可能被戴瀚漠看到了，“你沒事兒吧，讓我看看手腕?！?/br>
    曹孔業把手腕給謝半悔看，“你再晚幾分鐘看，就快好了?！?/br>
    痕跡不明顯，只是淡淡的顏色。

    謝半悔替戴瀚漠解釋，“抱歉，他下手有點重了?！?/br>
    “我都沒放在心上，你道什么歉?！辈芸讟I滿不在乎，“留下吃飯？”

    謝半悔站起來，擺手往外走，“我去趟書店?！?/br>
    “去書店買什么？”

    “買書?！?/br>
    謝半悔買回來七八本書，一本賽一本的厚，摞起來能當枕頭。

    最初幾頁看著還算有趣，可咬著筆頭啃了十頁之后，謝半悔煩躁得直想抓頭皮。這個有事兒找，那個人找，屁股在凳子上坐三五分鐘就要離座。

    為什么看書呢，因為戴瀚漠建議，謝半悔能往結構師方向發展，說他有天分。

    當時謝半悔說得多堅決啊，“不看，不學，我現在挺好的?！?/br>
    學習的自覺性，堅持一天兩天還行，三天五天能湊合，一周已經到極限。

    后來，那幾本書，就成了墊桌腿的板磚了。

    戴瀚漠回江城，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才回去上班。

    曹國華聽說他回來了，讓人下樓來叫他過去回話。

    戴瀚漠把準備好的禮物，提上去，“給您的?！?/br>
    “南濱這個城市怎么樣？”曹國華沒先問工作。

    戴瀚漠一貫的不顯露情緒，“還行?！?/br>
    “那你還能在那里停留一周，怎么晚回來了三天?！辈車A訓斥他，“電話不接，有急事兒找你怎么辦?！?/br>
    “我回電話了?！蹦莾商?，戴瀚漠把手機調成靜音，只有重要電話才接。

    曹國華嘆口氣，問他，“那邊施工怎么樣？還順利嗎？”

    “還可以?！贝麇啦車A叫他過來，應該不只是問去南濱怎么樣的，“您找我有事兒？”

    “好事兒?！辈車A上下打量戴瀚漠，看他理發、剃了胡子，人看著精神不少，“狀態不錯，看來這趟南濱沒白去。休息兩天，你去找平金，和他對接下手頭上的工作?！?/br>
    “他怎么了？”

    曹國華說，“做了個小手術，有急活兒，你替他做?！?/br>
    戴瀚漠這一忙，就是一個月，沒有空閑的時候。實地考察、出方案、畫圖紙、對接工作……

    再想起南濱，是飛機經過這個城市。

    很自然的，他想起了在這個城市的人。

    他離開后，謝半悔沒發過一次短信，沒打過一次電話。

    論心狠，戴瀚漠甘拜下風。

    第67章

    不是謝半輝不想聯系戴瀚漠，是他這邊事情太多了。

    學校食堂進入主體收尾工作，學生已經開學，工期趕得更著急，一天三遍得催。

    還有個更煩心的事兒，上一單工程結算尾款，已經逾期了一個多月，謝半悔上門去要錢，那人避著不見。謝半悔如果家底豐厚，他或許可以等，可他沒有家底，跟著做工的工人催他要工錢的電話，快把他給吃了。

    常年看新聞，只聽說過拖欠農民工工資的，卻鮮少有報道拖欠包工頭工資的。說到底，包工頭在整個工程施工的過程中，就是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作用發揮完了，就沒什么用途了。

    追債怎么追，硬追。

    打電話轟炸、電話催促，不行的話，就上門堵人。

    那人雞賊得很，公司不去了，謝半悔多方打聽到家住址，就候在樓下。

    守株待兔，等了一周，才逮到人。

    那人比謝半悔這個要債得還硬氣，“沒錢，沒說不給你結算，是現在手頭沒錢?！庇纸o了個折中的辦法，用房子抵工程款。

    這人說了，“甲方也沒給我結算現金，是用房子抵債的，你要是想還錢，就只能抵房子?！?/br>
    “有總比沒有強?！辈芸讟I安慰謝半悔，“你不是正準備買房子的嗎？工程款的房子能比市面上便宜一點，就買了吧?！?/br>
    工程款不夠一套房子的價錢，謝半悔又往里添了十幾萬，才算落了一套房子。

    工人的工資，是曹孔業幫忙支付的，他爸剛給他匯過來一百萬，那是曹孔業準備開公司的本錢。

    兜比臉干凈，留著套房子做什么。

    謝半悔對曹孔業說，“我想把房子賣掉，換成錢?！?/br>
    “留著吧，你不是一直想在南濱市給你媽買套房子?！辈芸讟I說，“目前看來這位置偏僻了一點，以后的發展前景還是有的，就當投資了?！?/br>
    買套房子，安個家。

    謝半悔工作十年了，還沒個穩定的窩，他想買套房，讓姚夢蘭沒有心理壓力地住進去，不用擔心房東會不會突然漲房租，會不會突然被收房。

    “過日子不能打腫臉充胖子，房子以后可以再買?！敝x半悔央求曹孔業幫忙，“你幫我把房子掛出去賣掉吧，不加錢，原價賣就行?！?/br>
    “轉手的房，怎么著也要多少賺點?！辈芸讟I安慰謝半悔，“開公司又不是這一兩天的事兒，房子掛出去，能賣就賣，不能賣就先留著。我不催你還錢，你別有心理壓力?！?/br>
    “謝謝?！边@幾年，曹孔業沒少幫謝半悔，姚夢蘭摔斷腰椎那次，是曹孔業知道謝半悔騰不出來手照顧，就幫忙找了保姆。

    曹孔業滿不在乎地揮手，“別說這客套話，你好，我好，咱們一起越來越好?！?/br>
    可謝半悔覺得，他怎么都不會變得更好了。

    他就像是處在一個橢圓里，剛有點起色有點上升，吧唧，下一秒就摔得粉碎。

    過了一周，曹孔業說房子聯系好買主了。

    對方在外地，不方便過來，謝半悔忙工地，中間的手續是讓曹孔業找人幫忙辦的。

    房子轉手，來來回回賺了十萬塊錢。

    謝半悔把曹孔業幫忙墊付的本金給他，又額外多給了五萬。

    曹孔業拿著五萬塊錢現金，模樣兇狠，卻是輕輕地拍在謝半悔頭上，“故意寒磣我是不是?！?/br>
    “這是給你的跑腿費?！敝x半悔執意要給。

    曹孔業從里面抽了兩張出來，“這就夠了，其他你留著，現在我比你有錢?！?/br>
    “……好吧，我請你吃飯?！敝x半悔知道曹孔業不差這五萬塊錢，只有他差這點錢。

    曹孔業看他紅著眼圈的可憐樣子，用大手罩著他的后腦勺，“我把你當弟弟，缺什么和我提，我能幫的一定幫你?！?/br>
    “其實……”我是個女的。

    這句話，謝半悔猶豫過無數次，曹孔業是真誠幫忙，真心把他當朋友的，他不該隱瞞性別的事兒。

    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