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鼻裼嶙炱恿藙?，見封昀已經闔上眼，不欲再說話，他便不敢再說話，只起身走到一旁坐下。

    他看著封昀的臉心中悲嘆一口氣。

    或許美色從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聽人說過大人的身世，生而為奴，自小在教坊司轉手，但至少大人原是完整的，不像他們這些從小被送進宮里，也不知道做個完整的人是什么滋味。

    大人生得太美了，所以才會遭人踐踏欺辱。

    馬車悠悠離開，滿春樓里請了大夫來，隨行的還有個年輕俊朗的錦衣公子。

    雪姬門外擠著一群女人，都羨慕地議論紛紛。

    “雪姬jiejie也是好命，有許公子這樣的恩客守著，不然只怕早被mama賣給那些老賴做妾去了?！?/br>
    “她也是個蠢的，為了個雪嬌那么個小丫頭弄成這樣地步，她那一手好箜篌，mama原也是寵她的，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屋里，紗帳內地女子臥在床榻上，青俊公子端著藥碗遞給她，見她伸手接又收了回來，他抓著藥碗的手發緊。

    “她們說得對，你這般又是何苦?！?/br>
    紗幔中的女子眸色清明，她側臉看著男子，有些失望苦笑，“我原以為你能懂，原也不過是個俗人?！?/br>
    “這世上有比命更重要的東西，是情?！?/br>
    雪姬奪過他手上的藥碗，垂眸看著黑漆漆的藥，“嬌嬌死的時候不過十四，她手指原本那么柔軟，走的時候，體溫卻涼得很，比雪還冷?！?/br>
    “雪娘……”許公子喚她一聲，他低下頭，神色落寞，“我怕日后聽不得箜篌，也再無知音?！?/br>
    “你若真當我是知音，就幫我，”雪姬紅著眼眶看他，“若不這樣做，還會死很多個嬌嬌?！?/br>
    “我一界風塵女，苦也吃過，富貴榮華也受過，嬌嬌去了，我早也沒有什么羈絆牽掛………”她伸了一只手，用云袖遮掩住埋下頭，等放開時，藥碗見底，“唯一怕的，無非是死的時候會疼罷了?！?/br>
    許公子臉色稍稍白了一瞬，闔了闔眼，再睜開已是決然，“在下明白了?！?/br>
    她分明是磕破一點皮也要哭鬧的姑娘，如今又怎么受得這讓人日日夜夜宛若被毒蟲嘶咬的毒藥。

    雪姬的眼神漸漸空洞起來，她燦然一笑，又喚了一聲，“嬌嬌?！?/br>
    許公子抬起手臂揩淚，平息情緒后才面色沉重地踏出秀閣，他從懷里掏出一大張銀票和幾個碎銀子遞給龜奴，“這是給陳mama，余下的是你們的，告訴陳mama，要照顧好本公子的雪姬姑娘，若出了什么差錯，本公子定要你們好看?！?/br>
    “至于癔癥，由本公子請大夫為雪姬姑娘醫治?！?/br>
    “她是本公子的知音?！?/br>
    所以他成全她。

    —

    馬車繞進偏僻小巷子，在一家茶館前停下。

    封昀下了馬車，進茶館里，早有人在樓下等候著，見他來了都恭敬地行禮，“都督?！?/br>
    程方南亦在其中，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封昀，見封昀龍姿鳳章，身上要有著高位者的氣度，容貌亦靚麗非常，心中驚艷。

    他捏緊了拳頭，暗暗發誓，日后也要像封昀這樣出人頭地。

    廂房中有三皇子在，朝昀朝著三皇子行禮，三皇子并不敢在他面前拿喬，抬手阻止他的禮，忙請他落座。

    “聽聞封大人喜好美酒，本王有幸得了兩壺千碧，還請封大人品一品是不是好酒?！比首訑[了擺手，就有兩個俏麗的女子端著銀瓶酒壺上前來，素手銀杯，送至封昀眼前。

    揭開酒壺那一刻，滿屋子縈繞著醇厚濃郁的醬香，久久不絕。

    “大人請?！迸影尊缬竦睦w纖玉手端著酒杯，含羞帶怯地看著封昀。

    封昀舔了舔殷紅唇，低笑一聲，他伸手捏著女子的手，帶著她的手送到自己嘴邊，仰頭而飲，幾滴酒順著嘴角滑下。

    他的大手包裹著女子的手，女子更覺害羞，幾乎不敢抬頭。

    他饒有興趣地輕輕摸著女子的手，聲音輕佻，“的確是美酒?！?/br>
    三皇子哈哈大笑起來，稱贊道，“封大人果然識貨，都說美酒贈英雄，那本王就將這酒和美人都贈給封大人?！?/br>
    封昀也不推辭，攬著女子的腰肢坐下，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他右手支著頭，笑道，“本座收下了?！?/br>
    三皇子眸底閃過一道光，笑道，“本王最佩服的就是封大人的爽快，既如此，本王也就有話直說了?！?/br>
    程方南就從他身后站了出來，笑得儒雅隨和，“咱們想和封都督合作?！?/br>
    “合作？”封昀挑起眉梢。

    “是，”程方南點頭，眸中帶了一絲狠戾，“將陸長寅拉下馬，我等都知曉封都督與陸長寅有過節，咱們與他也有化不開的仇?！?/br>
    封昀瞇著眸半笑，手指把玩著身旁女子的發絲，“怎么個合作法？”

    “陸長寅三番五次與在下作對，在下敢肯定他對在下有仇，但再此之前在下并不曾來過燕京，也不曾見過他，按理來說不該與他有什么過節，”程方南沉思道，“在下敢肯定在下曾在哪里見過他，卻又記不得?！?/br>
    “在下讓人去查了他的身份，查到他是是燕京陸家的私生子，兩年前親自帶人抄了陸家，陸家上下一百多人都由他親自監守，斬殺于東市?！?/br>
    封昀微微頷首，“卻有其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