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看戲, 本座自然得演一演?！标戦L寅輕呵了一聲, 眉間狹著不屑，他慢條斯理地吃茶，茶杯里的熱氣將狹長的黑眸熏上一層薄霧。

    有人想看他吃癟, 他若不演一演，又怎么能順了封昀的心意。

    圖宴反應過來，捏了捏下巴, 半瞇狐貍眼，“方才跟在大人身后的那些女子都是封昀做的……”

    他喃喃幾句，在屋子里踱步, “看來封昀果然下手了?！?/br>
    是如今錦衣衛權勢太大讓柴顯有些忌諱，正好因為他們插手了順天府的案子新生不滿, 所以才順水推舟答應封昀的提議在大人身邊放人。

    皇上是對大人不滿了，借此警告大人。

    “大人，那…那些女子該如何處理？”圖宴想起方才那些女子的面容, 眉頭皺起來，“其中那個女子……”

    有些像阮呦。

    倒不是模樣像，是周身的氣質，軟軟糯糯的，像個懵懂無知的少女，有些干凈不諳世事的乖巧。

    陸長寅轉著玉扳指，緘默片刻才開口，“留著?！?/br>
    從前他同柴顯說自己要做孤臣所以不想成親，做孤臣就沒有軟肋，他可以一心一意效忠柴顯?？伤钚┩?，自己養的魚兒長大的時候，有軟肋的比起沒有軟肋的更好控制些。

    所以自古君上都不討厭貪官。

    不貪的，他才不喜歡。

    所以他也得有軟肋才行。

    封昀此人心細如發，上回在楊府他放走了阮呦，只怕他心底起了疑惑，又想借著這次錦衣衛插手奉天府的事說服皇帝賜人來試探他。

    這戲總歸是要演下去的。

    圖宴見他心中有數，也就放下心來，現在還有更緊要的事要做，“大人，青州的那批貨都安排好了，屬下想過段時間去青州打理事宜?！?/br>
    “本座會找個時機讓你去過一趟?！?/br>
    他話音剛落，門口響起叩叩叩的敲門聲。

    “進來?！?/br>
    “大人，”趙乾先在地上跪了一下才恭敬起身，“人已經安頓好了?！?/br>
    “安頓在哪的？”圖宴疑惑出聲。

    趙乾先抬眼瞄了陸長寅一眼，見他面無表情，才老老實實回答，“回圖大人，屬下將人安頓在秋院?！?/br>
    “秋院？”圖宴呵得一聲笑出來。

    陸府沒有侍女只有小廝，所以秋菀這樣的留給侍女住的小偏院一直空著，眼下卻總算住進人了。

    “屬下還有一事相報?！壁w乾見陸長寅沒有因為他擅作主張不滿才松了口氣，他聲音頓了頓，開口道，“大人，方才屬下在府邸外瞧見九七了，她在府邸周圍徘徊了幾圈就離開了?！?/br>
    他輕咳一聲，硬著頭皮，帶著打探的意味，“今日之事，不知道阮姑娘怎么想的?！?/br>
    陸長寅的神色微滯一下，把玩玉扳指的動作停了下來。

    屋子里有些靜，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趙乾垂下頭，心跳得有些快。

    半晌，陸長寅才垂下眸來，他淡淡地開口，岔開話，“張家的事查得如何了？”

    趙乾抿了抿唇，想起之前看見小姑娘失魂落魄的背影，心底惻隱，抬眸問，“屬下想斗膽問一句，大人希望屬下查的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他這是在試探，到底陸長寅要如何待阮呦。

    陸長寅看著他，直到趙乾頭皮發麻，他才抿直唇線，聲音涼薄，“本座希望張顏是好的?！?/br>
    “大人……”趙乾睜大眼睛，掩飾不住吃驚。

    若是好的，大人真的舍得阮姑娘嫁過去么。

    “趙乾?！标戦L寅聲音帶了絲涼意，讓人心驚，他嘴角牽起抹嘲弄諷刺的笑意，“什么時候本座的事也輪得到你指手畫腳了？”

    他的聲音不重不輕，卻如同重錘一拳捶在趙乾的心房上，凌厲的氣壓鋪天蓋地壓下來，壓彎了趙乾的腰，只一瞬間，趙乾的手腳冰涼。

    “屬下不敢?！壁w乾跪了下去。

    “去將方離帶過來?！标戦L寅收回視線。

    “是?！壁w乾應聲，心中升起一絲心酸。

    那個叫方離的女子，可不就是先前那幾個美人里最像阮呦那個。

    阮家那位小姑娘要是知道了，估計該傷心死了。

    大人傷了人家，他以后哪來的臉皮去阮家蹭吃蹭喝。

    “屬下這就去請方姑娘過來?！?/br>
    他聲音悶悶地轉身離開，直到推開門，背后才響起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

    “趙乾?！?/br>
    趙乾的耳朵動了動，頓住腳步。

    “本座的軟肋不能是阮呦?！?/br>
    大人那磁沉的嗓音里帶著不易察覺地無奈。

    趙乾眉頭卻舒展開來，聲音輕快地出去，“屬下明白了?！?/br>
    陸長寅揉了揉眉心，有些被氣笑了，“什么時候趙乾和她走得這么近了？”

    圖宴笑著搖頭，“不只趙乾?！?/br>
    陸長寅挑眉。

    “錦衣衛的人最近都喜歡往阮家湊，他們都喜歡阮家的小姑娘?！眻D宴搖頭失笑，“這一幫子人都是沒長大的家伙，饞阮家的吃食?！?/br>
    他說完話，看向陸長寅，“大人對那阮家小姑娘怎么打算的？當真像三年前那樣放手？”

    陸長寅的身軀微怔愣一下，眼尾攏著倦意，染上自嘲。

    屋子里靜悄悄的，響起若有似無的呼吸聲，裹著nongnong的悲痛。

    他喉嚨干澀，臉色有些白，“我這樣的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