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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想說,快死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她。 快死的時候,他有些后悔將她推開了。 可是不能說。 阮呦心尖顫栗,朱唇哆嗦一下,聲音卻仍舊疏離冷淡,“大人還是叫我阮呦吧?!贝蟮种貍娜硕紩諗繙喩淼募獯?,變得異常脆弱,所以他才會在自己面前說這樣的話。 這并不意味著什么。 她也不能自作多情。 阮呦收斂心神,思及他此刻負傷行動不變,她嘆了口氣回來,“我幫大人凈身,大人不必擔心我再纏上你,今日只是為了答謝大人幫我照顧娘親她們恩情?!?/br> 陸長寅心尖像被人刺了一針,莫名地疼,半晌,他只能勉強“嗯”一聲。 后背的衣裳被剪開,露出男人精壯的背。大大小小無數個的傷口暴露在眼前,爬滿身軀,有些愈合了,留下蜿蜒曲折如同蜈蚣一樣的痕跡,有些傷口還在結痂,新的傷深入見骨。 刀傷箭傷,野獸的爪印,都在這里留下痕跡。 阮呦抿著唇,盯著他左后胸的那一處箭傷,那一處是心臟的位置,她以前給他上過藥,這里以前沒有的。 阮呦擰干帕子,手輕顫著擦拭他的背,聽見他悶哼一聲,眼淚再也憋不住,guntang的眼淚一顆顆砸落下來,砸在男人的背上。 陸長寅頭皮到脊梁都麻了一下。 “為什么?”她壓制著哭聲問他,“大人這樣真的值得嗎?!?/br> 那些榮華富貴權勢名利當真如此重要嗎?重要到連性命都不顧了。 做陸大人當真比做阿奴好嗎? 她不懂。 陸長寅淡抿著唇沒有說話。 阮呦的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那些早已結痂的傷痕,肌膚相親,全然不知道陸長寅此刻有多煎熬。他情不自禁地僵直身子,被她手指觸碰過的地方一點點變得guntang,皮膚泛起紅來。 身后的人捂住嘴小聲地啜泣著,聲音軟軟怯怯的,撓亂了陸長寅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漣漪。 陸長寅嘆了口氣,闔上眼,掩住眸中驚人的暗色。 他受不住她哭聲。 阮呦擦干淚一點一點地替他清理傷口,將血洗干凈,一桶水頃刻間被染成了紅色,等到最后,她才將金槍藥涂抹在傷口。 后背觸感柔軟,傷口一點點發燙,甚至壓過傷口的疼。 “呦呦?!标戦L寅受不住,喚了她一聲,他的聲音沙啞得嚇人,漆黑的眸染上nongnong的情欲。 對上的卻是干凈澄澈的杏眸,她似茫然一瞬,眉頭輕蹙一下,抹掉眼淚,忙起身去端了一杯水過來。 阮呦將水遞到他的嘴邊,聲音輕軟,“大人是想喝水嗎?” 陸長宴耳尖微動,喉結滾了滾,目光挪到阮呦的唇,因為咬過正泛著血色,水靈靈的,很誘人。 他眸色暗了暗。 他想喝的不是這個水—— “大人?” 陸長寅愣了一下,回過神,他暗罵一聲,有些不忍直視自己起如此齷蹉的念頭,闔上眼埋下頭。 他定然是被手下的人帶偏了。 阮呦疑惑地皺起眉頭,看著將臉掩埋在枕頭上的陸長寅,像是在逃避著什么,一時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方才聽他聲音那么般啞,她以為他是口渴了。 難道不是口渴么? 阮呦見他一言不發,滿頭霧水,只得將杯子放在一旁,繼續替他上藥。等到阮呦用紗布替他纏好傷口才想起煎的藥已經放涼了。 她打算給陸長寅喂藥卻發現人已經睡熟了,他側著半張臉,薄唇微翕動,平日輕輕皺起的眉頭舒展下來,長眸闔著,濃密的眼睫輕顫。 睡得很安詳。 阮呦知道他累得不行了,不忍將他叫醒,只好作罷,她輕手輕腳地從木箱子里又抱出一床新棉被,輕輕給他蓋上。然后坐在床榻邊靜靜地看著他。 她想阿奴哥哥睡得舒服些,伸手將他的發簪取下,原本豎起的烏絲散落在桃紅色的被褥上,有幾分凌亂。他長得很好卻不女氣,鼻梁高挺,棱角分明,每一寸都恰到好處,只他周身盡是戾氣,狹長的黑眸凌厲得讓人害怕,總會讓人下意識忽略這副好皮囊。 阮呦覺得他只有睡熟的時候才是最好看的,也是最平易近人,最讓她覺得安心,覺得和他之間距離不是那么遠。 屋子外吹著狂風,如同群魔咆哮著拍打著窗戶,屋子燒著碳,又關得嚴嚴實實的,很暖和。 阮呦離開的時候,伸手替陸長寅掖好被角。起身移開的時候,她的手忽然被抓住,力道不重,他炙熱的呼吸噴灑在手背上,輕輕用guntang的額頭抵著,唇輕輕地開闔著,在夢囈著。 阮呦抿唇,稍稍貼近了些。 “呦呦?!?/br> 是她的名字。 那聲音很破碎,輕盈,卷著繾綣溫柔,讓人心跳加速,阮呦的臉頰微紅,她的掙脫開手,退后幾步,手心已經滲出細汗。 阮呦腦海一片混亂,她安靜片刻,吐了口氣,提著燈籠出去。 門一打開,狂風卷著雪撲面而來,大雪紛飛如同亂絮,粘上面頰,很快化成一汪雪。 冰冰涼涼的觸感讓阮呦清醒了些,她提著燈,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朝著耳房走去。 今日發生的事太多了。 她的心很亂。 作者有話要說: 阿狗:他想喝的不是這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