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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哥哥還在昏迷中,阮呦看著緊緊相扣的食指,抿著唇笑起來。 她好像明白阿奴哥哥的心意了。 陸長寅的耳尖微微動了動,卻毫無清醒的跡象。 阿奴哥哥身上的傷口又開了,血浸濕了衣裳,得快些給他換藥包扎才行。 阮二叔死了,阮家尋了一處偏僻的地方將他葬了。立了木碑做上標記,如果能活著出去,他們日后好再來接他,將他和阮爺爺同鄭氏一同接回去。 阮家的糧食只留下了一小半,阮呦昏迷的這幾日阮父和阮雲每日都去搶吃的,帶著傷痕回來。 只是漸漸的,很難搶到吃的了。 因為同行的人也沒有糧食了。這段日子難民的精神漸漸崩潰,流民們已經餓瘋了,有不少人挖了土地廟前的泥充饑,幾日后肚子脹得圓滾滾地死去。 每天都有人哭著尋找自家的小孩,然后在一堆柴火里尋到殘缺的肢體骸骨。也有不少人垂涎地看著路旁倒下的死人。 阮雲緊緊將阮惜照看著。 又趕了好幾日路,阮家沒糧食了,也搶不到糧食,陳娘子便跟阮家商量去林子中打獵,與其活活餓死,不如去碰一碰運氣。 阮呦暈倒之后身子一直沒緩過氣來,她身子骨本來就差,逃荒這近三個月開都是憋著一口氣,這回暈過去后,身子骨就真的變差了。 走幾步路就喘。 好在阮家在林子里找到一處山洞,外面被密密麻麻的枯草遮住,若不是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這里有個山洞。 阮家將阮呦和陸長寅安置在里面。 阮雲怕阮呦照顧不過來阿奴和阮惜,就帶走了阮惜,反正他是帶著阮惜去安全一些的地方挖樹根,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阮呦抓著阮父的手,“爹爹,娘,義母,你們要早點回來?!?/br> “呦呦在這里等你們?!彼宋羌?,暗恨自己身子不爭氣,不然也能陪著他們一起去。 好在,好在沒有心慌的感覺。 “呦呦,不用擔憂義母和你爹娘,還記得義母最初跟你說的話?”陳娘子笑著問她。 阮呦點點頭,她記得的,義母給了她一把削鐵如泥的尖刀。 “呦呦,路上會發生些什么事誰也無法預料,你要知道,人本性不是壞的,但有時候為了活下去卻不得不變壞,在這樣的年頭,沒有好人壞人之分,大家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活著,義母不希望你有用到它的那一日,但義母希望在需要用它的時候,不要害怕,你要相信你所做的都是正確的?!彼蛑街厥瞿刚f的話。 一字不差。 陳娘子就心滿意足地笑起來,“呦呦記得就好?!?/br>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阮呦的眼淚沒忍住,啪嗒啪嗒掉下來,她連忙抬手去擦掉。 她哭了太多次了。 哭得眼睛有些疼。 — 阮呦只是去山洞外面撿了幾塊石頭回來,山洞里就聚集了幾個男人。 他們圍著阿奴哥哥,手上握著刀,眼睛像餓狼一般發綠,看著手推車是昏迷的陸長寅如同看著砧板上的一塊rou。 阮呦看清了他們眼底的癲狂,嚇得顫栗起來。 他們想吃了阿奴哥哥。 瘋子!這些瘋子! 陸長寅昏昏沉沉的醒來,就看見黑瘦的男人眼底閃著精光,高高舉起地菜刀向他砍來,看著越來越近的刀,渾身上下如同灌鉛一般沉重。 他拼了命地想掙扎,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千鈞一發,一抹嬌弱削瘦的身影直直沖了過來,擋在他的面前。男人慘叫一聲,刀掉在地上,手出了大片大片的血。 陸長寅看著眼前孤注一擲的削廋身影。她抖著手,握著尖刀,在站他的前面,護著他。 “滾開——”她朝著那些餓得發瘋的流民吼著。聲音顫得厲害,帶著nongnong的哭音。 眸底的堅冰碎成一片片,再也拼湊不齊,陸長寅的心底軟得一塌糊涂,在此刻潰不成軍。 他闔上眼睛。 認栽了。 “呦呦?!鄙砗笙肫鸫懦辽硢〉纳ひ?。 阮呦身形微頓。 他在叫她的名字,清冽中帶著柔意,如同輕拂過臉龐的輕羽,讓人耳尖酥麻。 “閉上眼睛,乖?!?/br> 阮呦回過頭,阿奴哥哥站起來了,他很高很高,身形清瘦卻讓她感到安心。 陸長寅蒙上阮呦的眼睛,隔著手背克制又隱忍地親了親阮呦,感受到她的眼睫輕顫。 阮呦的手一松,刀不見了。 — 她只覺得自己失聰了好久好久,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到。她聽話地閉著眼睛,視線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聞見nongnong的鐵銹味,她的眼淚滾落下來。 良久,溫熱的柔軟貼在她的臉上,舌尖舔了舔,一路向上,輕輕挪到眼睛,吮吸著從眼睛滾出來的淚珠。 阮呦知道。 已經結束了。 阿奴哥哥身軀重重地倒在她的身上,撲鼻而來的血腥之氣,他清瘦的骨頭硌得她生疼,撞得她向后踉蹌幾步,耳畔是阿奴哥哥微弱急促的呼吸聲。 “阿奴哥哥,你到底喜歡我嗎?”她鼓起勇氣問。 “喜歡?!标戦L寅抿著唇。 喜歡得要死,喜歡得愿意把命給她,喜歡得恨不得將她揉入骨髓,生生世世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