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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榕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朝諸鶴走了過去。 他距離美人榻不過數步之遙,很快便在諸鶴身前矮身下來,聲音溫柔的喊了聲皇叔,又與諸鶴貼耳說了什么。 只可惜諸鶴注定不會給出任何回答。 晏榕在榻旁等了許久,面上也未見絲毫不耐。 最終他轉過身來,對沈慕之道:“皇叔這段時間總是易困,孤的確不應此時來煩他。來人,將人拉出去葬了,別再讓皇叔看到?!?/br> 很快便上來幾名宮人悄無聲息的將御前統領的尸首拉了下去,地毯也立即換了新的。 若不是殿內因為火盆旺燒而彌漫著無法揮去的血腥味,剛才的一幕便仿佛只是一個虛無夢境。 沈慕之從未見過晏榕動手殺人,宮人更加沒有。 可如今他不僅殺了,手起之間,就仿佛殺一只毫無生命的死物一般。 死寂再一次充滿了整座東宮。 沈慕之停頓許久,才緩緩開口:“室內炎熱,陛下準備如何……處理攝政王的尸……身體?” “皇叔自然要陪著孤?!?/br> 晏榕在美人榻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自己為自己斟了一杯苦茶,柔聲道,“孤沒有放皇叔離開,皇叔能去哪里?” 高溫的確能保證尸體不會僵硬。 可高溫也同樣會增加尸體的腐壞。 沈慕之側過身,在晏榕無法看到的角度沉默的看向諸鶴,更加無法想象他的身體**不全的模樣。 誰能信死人化鳥高飛? 不過是一個瘋癲的妄想。 沈慕之深深吸了口氣,轉身看向晏榕:“陛下之前說,宮內的侍衛看到一只飛鳥從內殿飛出,不知是哪位侍衛?” 晏榕仔細的為塌上的諸鶴掖了掖被角,抬手指了指站在內殿門口的一人。 那侍衛年紀尚小,此刻已經嚇得面色慘白,見晏榕指著自己,立即跪下慘聲道:“屬下……屬下的確看到一只淺黃色小雀從頭頂飛過,但……但卻無法證明是否真是內殿飛出,也不知是否與攝,攝政王……” 沈慕之擺手打斷了侍衛的話:“陛下,恕臣之言,宮內鳥雀眾多,單是憑借此來推斷,恐怕不足為……” “沈愛卿,你難道也懷疑孤?” 晏榕將諸鶴耳際的發絲一一平展,偏過頭來。 前有御前帶刀統領先例,沈慕之只得妥協幾分:“微臣不敢,只是臣覺得若陛下有此推論,除了侍衛之言與匣中之羽,還應有更多證據……” “孤沒有證據?!?/br> 晏榕唇邊的笑冷了下來。 他站起身,走到沈慕之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但是慕之,皇叔怎么能死呢?他那樣的人,吃喝用度都要世上最好,連水都恨不能只喝露水。他怎么會就這樣平靜的死呢?” 沈慕之咬緊了唇,神色哀郁:“可是殿下,你我都知他的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生死只是早晚的事,至少此時他還不算太過痛……” “孤不想聽?!?/br> 晏榕眼底的寒意漫透了整個眼神,幽冷的落在沈慕之身上,“慕之,以后不要再說這句話?!?/br> 沈慕之沒能出口的話便被壓回了喉舌之中,他看著晏榕,張了張嘴,最終只跪了下來,說出一句:“既然如此,東宮內的宮人與侍衛……看在攝政王的面情之上,臣懇請陛下網開一面?!?/br> * 小小的雛鳥一直飛了快兩個時辰,才飛出了高高的宮墻。 圓滾滾毛茸茸的雛鳥氣喘吁吁的鉆進了后宮宮門外不遠處的一棵綠油油的大槐樹上,四腳朝天的躺平,在樹蔭里歇了好長一會兒,才探出個嫩黃色的小腦瓜,向宮門瞧了瞧。 宮墻擋著,完全看不到宮內是什么光景,但是看宮門的侍衛交接班還算平靜,那么小兔崽子應該現在還沒回東宮。 嘖,傻了吧唧的小兔崽子! 小雛鳥忍不住站在樹枝上揚著脖子給自己高歌了一曲啾啾之歌,并因為嗓音之難聽五音之不全,成功引來了隔壁樹上的麻雀們的一致抨擊。 切,不懂欣賞的小傻鳥們! 絨絨一團的嫩黃色小雛鳥氣沖沖的跟隔壁樹上的麻雀一家七口又吵了小半個時辰架,成功以一敵七獲得勝利之后,雄赳赳氣昂昂的蹦跶進了大槐樹樹冠。 緊接著,過了一小會兒。 槐樹樹冠的葉片落了幾片下來,原本嫩黃色的小雛鳥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體雪白,只有尾羽和頭冠帶著一簇墨色羽毛的鶴。 那鶴長得極好,羽翼長而齊整,體態優雅無比,黑亮亮的眼珠靈動鮮活,比任何鳥都要好看數倍。 玄鶴大大方方的展翼而飛,長而美麗的羽翼在烈日灼燒的地面上籠下一大片陰影,成功嚇傻了隔壁樹上的麻雀一家。 宮外不必再隱藏身形,諸鶴養精蓄銳多日,終于能用本體痛痛快快的飛個夠本。 他繞著整個燕都轉了兩圈,在確定燕都無論城內還是郊外都沒有任何一只比他修為更高的大妖之后,快樂的發出了包場稱大王的歌聲。 在稱山大王之前,首先要去填飽肚子。 諸鶴早已被養刁了胃口,自然絕不樂意去山間吃草籽啃樹皮。 他想吃魚,想吃刺身三文魚,或者蔥燒海參,或者麻辣熗鍋江團魚。 天下第一聰明美麗的玄鶴在空中打了兩個圈,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原地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