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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遠在南疆,但燕都宮中的小道消息時隔幾月也能從百姓口中傳進將士耳里。 更何況攝政王折辱,強迫太子之事早已在民間傳得有眉有眼,更有此行的傳信兵佐證,做不得假。 此時聽諸鶴說起,樓蒼心中只覺得厭惡非常:“未曾?!?/br> 諸鶴不信:“僅將軍一面之詞,讓本王如何相信?!?/br> 樓蒼寒氣森然:“攝政王要如何才能相信?” 諸鶴信口開河:“不瞞樓將軍,本王視太子甚重。不知新來的信件在哪里,本王需親自翻過,才能作罷?!?/br> 這話不僅作踐小太子,還把軍中威嚴當成兒戲。 樓蒼握緊了手中的劍鞘。 就在險些拔劍相對之時,帳外傳來一道通報聲:“將軍,白鳩回來了?!?/br> 樓蒼神色一斂,收回了放在諸鶴身上的視線,冷聲道:“進?!?/br> 還是方才替諸鶴傳話的士兵。 只不過這次,他的肩上站了一只海東青。 那只海東青通體雪白,只在尾尖零星點綴著簇簇墨羽,爪鉤鋒利,鷹喙尖銳,雙目囧囧,威風颯颯—— 就是腦袋頂上沒毛。 一根都沒有。 是一只禿頭鷹。 諸鶴隨意往門口的方向一瞧,接著微微一頓,下意識瞄了樓蒼一眼。 樓蒼明顯愣了片刻,連眉宇都緊了幾分。 那士兵趕緊開口:“將軍,屬下們已經檢查過,也讓軍醫來看了,白鳩除了腦袋頂上的毛,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傷?!?/br> 樓蒼神色并沒輕松下來。 他抬起左手,是一個很典型的訓鷹姿勢:“然后?” 士兵道:“軍醫說……應該不是人為,可能是白鳩在外飛行或休息的時候,遇到了更兇猛的鳥類……打架斗毆造成的?!?/br> 樓蒼:“……” 諸鶴:“!” 諸鶴給了那名士兵一個贊賞的眼神。 這年頭,這么會說話的人類已經不多見了。 士兵顯然沒能領會攝政王突如其來的慈愛目光,恭敬的俯身以便肩頭的禿頭鷹展翅。 海東青難訓,且終身只認一主。 白鳩收起爪鉤,穩穩的落在樓蒼手臂上,接著尾羽回攏,警覺的探查一番周遭環境。 下一秒,靈敏的嗅覺便發現了站在一旁的諸鶴。 有神的鷹眼剎時朝諸鶴盯了過去。 緊接著,白鳩渾身的毛猛地全數炸了開,雙翼揚起撲棱兩下,似乎覺得閃避無望,立即顫抖著一頭扎進了樓蒼懷里。 樓蒼:“……” 諸鶴:“……” 倒也不必禿個頭就慫成這樣。 鶴鶴這么溫柔,又沒揍它。 諸鶴嘴一欠,隨口就補了個刀:“樓將軍和……愛寵的相處方式還挺纏綿啊?!?/br> 樓蒼:“……” 樓蒼訓養白鳩多年,從未見過它如此模樣,一時忙亂,竟不知說什么合適。 諸鶴又趁機來了句:“看樓將軍如此繁忙,確實沒有時間幫本王找信。也罷,不過是些兒女情長,倒是樓將軍,小太子給你寫信了嗎?” 樓蒼還在思索白鳩為何如此,沒有防備:“太子殿下的確……” 話到一半便住了嘴。 樓蒼冷著聲音:“攝政王請回?!?/br> 諸鶴才不關心小太子有沒有給自己寫信,就是單純想知道現在晏榕和樓蒼有沒有開始暗度陳倉,情愫漸生。 距離熱熱鬧鬧又唱又跳的修羅場有沒有更近一點。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諸鶴揚長而去。 時至深夜,大營內除了值夜的士兵再看不到閑雜人員。 樓蒼作風向來樸素,帶出來的“蒼鷹”也是一貫風格。 放眼軍營,大多帳篷都是齊刷刷的統一擺設,只除了正中央一頂最大的帳篷分外與眾不同。 帳篷的主人也不知何方妖孽,將整個帳篷都刷上了一層土豪金色,在沉沉夜色中就是那個最閃亮的崽。 除此之外,帳上還違章搭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玩意兒,最頂插了根鋼制長棍,名曰“避雷棒”。 五彩斑斕的珠簾從帳篷檐角上點綴而下,每片珠簾底端都墜著一顆寶石。 透著股花里胡哨的王霸之氣。 除了沒能自帶床前來是個莫大的遺憾,攝政王雖然身處南疆,但依舊睡著自己最蓬松的被褥,用著自己最華貴的夜明珠,燒著自己雕花的火盆。 連燈盞都是自帶,百分百純金。 后半夜漸漸起了小雨,德莊便又往帳中添了三個火盆。 添到最后一個時,床上的人醒了。 一只纖細的手撥開床幔,隨即傳來一道攜著困意的聲音:“小德子,別折騰了,快睡吧?!?/br> 德莊的床就在屏風后,他將火盆向內推了些:“王爺,這便睡了?!?/br> 諸鶴撲騰了兩下,在床上將自己烙煎餅似的翻了個面兒,煩躁的坐起來:“這外面什么聲兒???這么吵!” 攝政王的睡眠一直不好,時斷時續的淺眠,又畏寒得厲害,來南疆后,似乎愈加嚴重了起來。 德莊扶過一盞燭火,走到榻前。 暈黃的燈光透過床紗映進床榻,染上攝政王左眼的淚痣。 諸鶴膚色紙似的蒼白,并沒有因為暖意而染上一絲人類的活氣。 他揉了揉眼睛:“我怎么好像還聽到哭聲和跑步聲了,大半夜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