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三個家伙都在屋頂睡過去,戚隱睡得迷迷糊糊,耳畔有什么東西拍著翅子。他以為是蒼蠅,啪地一打,一巴掌打在臉上。瞇瞪著眼坐起來,夜風吹得酒意散了。戚隱睜開眼,瞧見一只五彩斑斕的大蛾子銜著一個紙卷兒,撲剌剌飛在邊上。 戚隱:“……” 接過那紙卷,大蛾子自己飛走了。戚隱展開紙卷看,上面整整齊齊寫了一列小楷。 “白露山阿,江湘水畔,月牙谷下,木槿花開。椒漿桂酒,滿樽多時,同飲一杯否?” 催命的來了。 戚隱嘆了一口氣,回過頭,扶嵐抱著貓睡得正熟。戚隱脫下外裳,蓋在他身上,默默望了他半晌。星夜偷偷走,明早他醒來,事兒也辦完了。無論是生是死,都已成定局。只是不知那個時候,扶嵐會不會為了他落淚。戚隱的目光在他臉上流連,深深看了最后一眼,小心翼翼起身,跳下屋頂,背起刀和劍,躍過籬笆往外走。 月亮高高,把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老長。走出沒多遠,卻聽見背后輕輕一聲喊。 戚隱僵住了,回過身,扶嵐抱著貓爺,立在風地里。 “你這個娃娃,”貓爺跳下來,慢慢踱到他身邊,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腿,“不是早說過了嗎,一家人就得在一塊兒,誰都不許一個人走。你怎么又騙人呢,當心你哥打你屁股?!?/br> “阿芙說過,騙人要打斷腿的?!狈鰨寡鲱^看他。 戚隱蹲下身,嘴巴里發苦,“哥,你舍得嗎?” “不舍得,”扶嵐抱住他的脖子,“所以我們一起?!?/br> 扶嵐身上清冽的香味又縈繞住他,他想天底下哪有他這樣的,去赴死還拖家帶口??捎惺裁崔k法呢?他們是一家人,兜兜轉轉那么久,好不容易重逢的一家人。他眼眶濕潤,把扶嵐抱起來,貓爺躍上他的肩頭,毛茸茸的大尾巴盤住他的脖子。他踏上劍,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月牙谷。 第146章 紼謳(一) 按照巫郁離給的地址,一路往西南飛,蒼露山他聽過,大約是在人間與南疆交界,鎖陽關附近。飛過一座座荒涼破敗的山城,腳下一片靜默的灰霧,籠罩了一整座山脈。青白色的江湘水自西面高原曲折而下,流入迷霧山脈,不見蹤影。這迷霧古怪,戚隱不敢御劍下行。正在這時,幾盞絳紅色的絹燈幽幽從霧中飄出,連綴成飄忽的兩列,直直向迷霧深處綿延,仿佛在為他們指路。 戚隱壓低劍身,隨著燈籠往里去,霧中靜默著無數五彩斑斕的飛蛾和披著重甲的行尸,形如雕塑,無聲無息。戚隱、扶嵐和黑貓從他們身邊經過,頭戴鐵盔的他們只是抬起渾濁的眼睛望了望,又復歸沉默。戚隱抱著扶嵐和黑貓,一聲不響,往霧氣深處而去。順著潺潺的江湘水,一直往上游去,飛了不知多久,眼前豁然開朗。霧氣消散,碎石小路和青石板鋪成的山階曲曲折折向上,兩旁矗立許多土墻茅屋、小巧竹樓,都用竹篾籬笆圍起來,青黑色的瓦檐,底下吊著辣椒和蒜頭,還有牛皮紙扎的大燈籠。 許多漿洗衣裳的女人家,看見他們忽然出現,拿著搗衣杵愣愣將他們瞧著。石子路邊上一個光著屁股尿尿的娃娃瞧見他們,大叫了一聲,褲子都來不及穿,提溜著褲頭蹬蹬蹬跑走了。 山階的最頂上,巨大的白鹿神像靜穆地矗立。 “你……你們是誰?怎么進來的?”一個抱著碎花頭巾的女人鼓起勇氣問,還從墻邊撿起了鋤頭。 “……”戚隱以為自己在做夢,外面全是行尸,城鎮荒蕪,不見人煙,這兒怎么會有一個小村子?舉目四望,茅屋竹樓冒著裊裊炊煙,澄碧的小溪里游魚在藻荇里穿梭,許多原本聚在一塊兒剝豆子的大娘都圍了過來,好奇地看著他們。 一切都那么安靜寧和,聽不見悲哭,也看不見死亡,像夢里的桃源。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幻覺么?戚隱眉頭皺緊。 “小隱,他們的氣息和我一樣?!狈鰨馆p聲說。 戚隱一愣,忽然發現這些孩子的氣息確實與扶嵐極為相似。難道他們都是巫郁離造出來的人么?更奇異的是,這里的女人都沒有心跳。 “一股偃木的味道,和云知小賊的手臂一個味兒,”黑貓聳了聳鼻尖,“這里的女人都是機關人?!?/br> 幾乎在剎那間,戚隱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陣悲苦涌上來,攫住他的心臟。 那是白鹿,在他無盡的心海里沉默地悲傷。 他們都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那個固執倔強的神巫毀了南疆和人間,筑起迷霧和重甲尸陣,隔出這一塊世外桃源。 “齊天下之民,分天下之土”。 這里是月牙谷,是他三千年的執念。 “白頭發的哥哥!”山階上方,一個清脆的聲音傳過來,戚隱仰起頭,望見一個扎著辮子的小姑娘。十二三歲的模樣,一幫孩子圍著她,里頭還有那個剛剛光著屁股跑掉的小男娃。女孩兒高聲問:“哥哥,你叫戚隱么?” “是我?!逼蓦[道。 孩子們眼睛一亮,小蝴蝶似的呼啦啦圍上來,高喊道:“阿離大人的客人到了!“ 女孩兒過來拉他的衣襟,要他們跟著她走。孩子們翻他的衣袖,又鉆進他的衣擺,道:“神呢!阿離大人說神和你在一塊兒,他在哪兒呀!” 黑貓被逼得往戚隱的頭頂上躥,齜牙咧嘴嚇唬那些跳蚤似的鉆來鉆去的孩童,“走開,離老夫遠點兒!” 孩子們瞪大眼睛,“小貓會說話!” 有個吹著鼻涕泡的小孩兒扯扯戚隱的衣袖,怯怯地問:“哥哥,我可以摸你的小貓嗎?” 黑貓不肯讓這幫娃娃摸,幸而女孩兒把他們救出來,她橫眉立目對那些孩童道:“不許對阿離大人的客人沒禮貌!” 孩子們終于老實了,戚隱抱著扶嵐跟著那女娃兒走。女孩兒有一下沒一下跟他搭著話兒,還拉他懷里扶嵐的小手。 “弟弟幾歲了?識字兒么?叫什么名兒?” 她真把扶嵐當小娃娃了,從兜里掏出糖飴送給他。 一路走,便見一路的炊煙,稻田、村婦村童,野花枯樹、咕咕叫的小雞,還有逡巡的貓和狗。這里是真正的桃源,人語、狗吠、貓叫,說不出的安詳與靜謐。女孩兒把戚隱領到田埂上,指著遠處道:“你往前面,沿著路一直走一直走,大約一炷香的工夫,就會看到一大片花海,你看見吃人霧的時候,差不多就到了。阿離大人在那里等你?!?/br> 戚隱向她道謝,剛要離開,女孩兒又攔住他,道:“阿離大人說只讓你一個人去,你把弟弟和小貓交給我吧,我會照顧好他們的?!?/br> “他認生,要跟著我才行?!逼蓦[婉言謝絕。 女孩兒指指村里,道:“我叫阿九,家就在村口左邊第二家,門前種了棵柳樹的。你不用擔心找不到我,我們都會把弟弟和小貓看好的?!?/br> 孩子們紛紛拍著胸脯打包票。 戚隱把扶嵐放下來,摸摸扶嵐毛茸茸的腦袋。其實把他哥放在這兒也好,他哥還太小了,這樣細的胳膊腿,走路都費勁兒,更別說和巫郁離打架。他小聲問:“哥,你在這兒等我吧。你讓他們帶你玩一會兒,興許晌午還不到,我就回來了?!?/br> 扶嵐慢慢松開手,道:“小隱,如果你先走,要記得走慢一點?!?/br> 戚隱一愣,無奈地笑了笑,“好?!?/br> 他站起身,背著斬骨刀、歸昧劍,腰上挎著黃金刀刀囊,漸漸消失在小路盡頭。最后回頭一眼,扶嵐還在原地站著,身邊蹲著胖墩墩的黑貓,一人一貓,共同目送他遠去。那個大男孩兒向來嘴笨,不會說話,可戚隱知道,他用沉默告訴戚隱: 如果你先走,要記得走慢一點。 等我。 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戚隱看見灰白色的迷霧橫亙山頭。這一片霧氣團團圍住了月牙谷,沒有人可以進來,也沒有人可以出去。霧氣之下,扶嵐花靜悄悄地生長,連綴成紛紛雪雪的一片白,望也望不斷。這片土地里,無數心跳慢吞吞地搏動,無數女人和孩子的軀體在下面緩慢成形。巫郁離的軀體大概也在其中之一,在土地深處,某個黑暗的角落。 不會有錯,就是這里了,戚隱默默地想。微風拂過,無數絨羽般的花瓣吹起來,拂過他的臉頰和白發,細細刷刷地響。這樣靜靜聽著,心里無比的安寧。他走到巫郁離的身側,陪他仰望漫天飛雪般的花燼。 巫郁離伸出蔥白的手指,接住一朵正在化灰的扶嵐花,“我花了數百年的時間重建月牙谷,改造這里的土壤,讓它們適宜神花的生長。招募人手,理田修路,蓋竹樓,建茅屋,還有那一座白鹿神像。我去忘川星海擷取魂魄,注入我精心炮制的人偶。一個不成功,便削第二個,第二個不成功,便削第三個。我削了九千三百個木偶,終于將我的子民帶到人世。當我的神歸來,他就會看見這片寧靜的土地,沒有殺戮,也無爭斗,再也不會有被活埋的犧牲,再也不會有鮮血鋪灑在神像前,更不會有焦土四方哀鴻遍野。 “阻擋我們的都已死去,無論是諸天神祇,還是爾虞我詐的凡靈,他們成為尸骸和腐骨,消弭成往日的塵埃。獨我辟開一土,成就永恒的月牙谷?!蔽子綦x眺望花海,微笑道:“小隱,我的神喜歡這里么?” “那些孩子,還有女人,知道花海下的秘密么?”戚隱問。 “何必讓他們知曉?”巫郁離道,“我給了他們記憶和身份,教予他們稼穡和編織,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必思慮,不必憂愁?!?/br> “這里只有孩子,怎么做到的?” “所有孩子每隔十五年,神魂便會重歸花海,進入新生的rou身?!蔽子綦x慢條斯理地說,“屆時我將重置機關村民的記憶,她們會認為自己是躲避戰亂的寡婦,帶著孩子重新開始生活?!?/br> 戚隱明白了,道:“第一副種入神花的rou身是幾歲,每次重生的起始年齡便是幾歲么?所以這里的孩子才年齡不一?!?/br> “不錯。他們和我的神一樣,永遠都不會長大?!蔽子綦x笑著頷首,蝴蝶棲在他幾乎透明的指尖,“小隱,你問問我的神,他可曾回心轉意?” 山風低徊,吹得戚隱指尖發涼?;a落滿他的發鬢和眉睫,他燦爛的銀發好像又白了幾分。戚隱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師叔,你聽過夢貘么。西方有夢貘,織夢困人。以前在鳳還的時候,我遇到過一只,差點兒出不來。夢境里面,看什么都像是真的,大家對我都特好,漂亮姑娘想嫁給我,公子哥都嫉妒我。我還有我哥,他真的成了我哥??墒前 逼蓦[悵然道,“終究是假的?!?/br> “哦?”巫郁離笑容不改。 戚隱兩手伸到背后,以極慢的速度拔出斬骨刀和歸昧劍,刀劍凄冷的光輝在他頰邊一晃,映照出銀灰色的淡然雙眸。他一面拔刀,一面說:“不過說實話,真不真假不假的,我也無所謂。人活一輩子,這么累,開心最重要。說實話我能理解你,男人嘛,都有這樣的胸懷。只要媳婦兒高興,把全世界炸成一束煙花送給他都使得。烽火狼煙里我哥對我回眸一笑,我骨頭一定都酥了。更何況你和老白還曾經有同一個抱負,齊民分土,拯救蒼生什么的……比起我來,真他娘的偉大??上?,老白他說,他不高興,他很難過?!?/br> 戚隱低低地重復,“師叔,他很難過?!?/br> 巫郁離的笑意一寸寸從臉頰上剝離,他煢煢立在漫天花燼里,精致的臉龐沒有表情。 “最后一個問題,”戚隱問,“罷手么,師叔?” 巫郁離周身涌起龍蛇般的氣流。 戚隱無奈地歪歪嘴,“果然還是要打啊……” 他左手刀右手劍,像一只兇猛的飛鶻,縱身撲入狂風。 第147章 紼謳(二) 風流洶涌湍急,一道道刀刃一般刮他的臉。巫郁離站在風暴的中心,連接近他半尺都做不到。戚隱雙手刀劍橫在肘后,左右各切出一條氣流,風流在他的刀劍鋒刃上瓦解,狂風阻擋不住他奔襲的腳步。這個男孩兒的身法比以往更加敏捷了,靈山廢墟鍛煉了他的身手,他正以利箭離弦般的速度向風流中的巫郁離逼近。 巫郁離不緊不慢拿出骨笛,放在唇下。悠揚的笛聲紛紛雪雪散逸開,他被旋風裹挾的花燼環繞,整個人冰冷卻又滟然。 笛音一出,戚隱面前土地忽然爆裂,一只身披黑色重甲的行尸嘯然而出。戚隱一驚,一腳踏上那尸體的面門借力彈了回去。落地的剎那間,四面八方的土地接連爆裂,無數黑甲行尸嘶吼著爬出來。不過一息之間,花海之中布滿了密密匝匝的鐵甲行尸,跟隨著笛音的指引,潮水一般朝戚隱涌過來。 “師叔!”戚隱大吼,“你他娘的埋伏我!” 巫郁離放下骨笛,微笑道:“兵不厭詐,孩子?!彼幌铝?,“活捉他,不得傷其心臟?!?/br> 黑甲行尸浩浩蕩蕩隔開了戚隱和巫郁離,它們拔出鋒利的長刀劈向戚隱。無數把明晃晃的刀壓下來,這他娘的叫活捉?戚隱罵了一聲,凜冬術瞬時發動,將所有刀刃和握著它們的尸手凍成了冰塊。冰凍到達尸手的肘部就止住,戚隱精確地控制了凜冬術的領域,這能減輕他的反噬,他已經做好了長時間作戰的準備。 戚隱一頭撞碎一具行尸的肢體,雙手刀劍突破碎裂的尸塊,插入后面一具行尸的脖頸。頭顱在刀劍的鋒刃上斷裂,一只臉盤大的蛾子從斷頸中鉆出,迎面撲來。戚隱松開刀劍,矮身從無頭尸的雙腿間滑過去,與此同時刀與劍滑過無頭尸的肩膀,回到戚隱的手中。更多黑甲行尸涌上來,戚隱被包圍了。他御出劍影,霜寒的劍影籠罩黑壓壓的行尸,無數青白色的僵硬頭顱如同割稻子一般被一茬斬斷。污濁的黑血撲剌剌噴出去,濺了戚隱滿頭滿臉。 他看不清這幫行尸的臉面,眼前全是烏泱泱的人影。他只憑直覺不斷揮斬,防御。 “師叔!”戚隱的劍影在一個行尸的突進中崩潰,黃金刀立時出鞘,斬斷那尸體的干癟腦袋。他大吼:“師叔,罷手吧!你想想我哥!他來了,他就在月牙谷,你難道不想看看他么!” “小隱,你糊涂了么?”巫郁離漠然道,“他不過是我一個被我放棄的傀偶?!?/br> “傀偶……”戚隱揮刀直刺,萬千劍影跟隨著他的劈砍直落,無數行尸紛紛撲地。他竟然在笑,露出血淋淋的牙齒。這個家伙剛剛不知被誰打中了面門,滿嘴都是血。戚隱大聲吼:“巫郁離,你撒謊!” 孩子們帶扶嵐在月牙谷里游玩,扶嵐抱著黑貓,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阿九看出他心思沒在這兒,道:“弟弟,我帶你去阿離大人的寢居玩兒吧,那里有好多寶貝?!?/br> 他們爬上山階,走了好一段曲曲折折的小路。巫郁離的寢居離村莊很遠,掩映在叢叢斑竹后面,有種遺世獨立的況味。一個男孩兒打頭,悄悄推開海棠樹后面的茜紗窗,踮起腳尖爬了進去。扶嵐跟在后面,黑貓輕盈地落地。入目都是擺滿冊子的書櫥和博物架,黑漆案上一張五弦琴。 扶嵐被高足花幾上的一個花盆吸引了目光,那里面是一株已經枯萎的小蘭花?;ò晡?,花莖鐵絲一樣干硬。他個矮,只能艱難仰著頭。阿九看他喜歡,小心翼翼把花盆搬下來,放到地上?;ㄅ枭先腔覊m,看得出很久沒人動了。觸碰到花盆的時候,上面泛起一圈金光符咒,籠子一般把里頭的枯花罩住。 “這是阿離大人的小孩,”阿九說,“他很久以前死掉了?!?/br> 黑貓疑道:“他不是個凡人么,怎么還串種了呢?你怎么知道這是他的娃娃?” “阿離大人給我們講故事的時候說的,”阿九說,“雖然他沒明說,但我們都知道,小蘭花就是阿離大人的小孩?!?/br> “為什么?”扶嵐忽然問。 這個男孩子一直悶不吭聲,大伙兒還以為他不開心。他終于出聲了,孩子們都很高興。 “因為阿離大人把它保護得很好呀,”阿九戳戳花盆上面的符咒結界,“只要這個結界在,里面的小蘭花就不會受傷,就像吃人霧保護我們一樣?!?/br> 劍影迸發橫掃,無數行尸的腿被斬斷,齊齊矮了一截下去。戚隱抹了把臉上的黑血,道:“我以前一直有一個疑問,你削木成人,削的只是rou身,神魂從何而來?你終究是個凡人,沒辦法像伏羲女媧一樣造出有魂魄有血rou的人,月牙谷孩童的魂魄,都是你從忘川星海帶回來的。那么,我哥呢?” 巫郁離瞇起眼。 “是那個孩子,對么?那個三千年前,死在你懷里的小蘭花!”戚隱嘶啞地道,“你帶走了他的魂魄,和你一同在黃金棺待了三千年,然后將他注入我哥的rou身。你削木為偶出了差錯,他變得遲鈍,變得呆愚。你愧疚,你帶他去凡間,期望他學會情感。你害怕他死去,你在他的心臟種入了扶嵐花,讓他和你一樣長生不死。你不愿見他,因為你怕你耽于私情,滅世的腳步因為他而停滯?!逼蓦[喘著粗氣,一刀劈開一個行尸的頭顱,“可為什么你要封印他的記憶……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