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神眨眨眼_分節閱讀_225
十年前,我在風順大學的傳媒學院讀書,讀完本科就行了,學歷不用太高,不用在學校待太久,畢業后我就去父親朋友開的DBW傳媒工作,專門從事奢侈品牌的廣告運營,和一些從小就認識的,經常出入我家的,手握數個品牌代理的叔叔阿姨們合作。 十年前,蜀雪在風順大學的醫學院讀書,他爺爺是醫學院的老教授,腦科專家,父親也是名醫,外科一把好手,親親眷眷不少都在醫療系統,他自己呢,成績拔尖,老師喜歡,同學青睞,交友廣泛,在文學社有朋友,在街舞社有朋友,在電影社有朋友,在攝影社有朋友,他會去攝影社翻杜瓦納的影集;去電影社看電影,看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每看必睡,看貝拉·塔爾看得摩拳擦掌;他去街舞社不干別的,就是找人一起抽煙,一起聽歌,街舞社的副社長是個大方的闊少,社員要什么就給添置什么,他們社里的影音設備甩電影社好多條街,蜀雪在那里聽饒舌,聽爵士,邁爾斯·戴維斯聽得他搖頭晃腦,柴可夫斯基,莫扎特,魔窟里叮叮咚咚,惡魔在起舞,別人練舞斗舞,他挪挪地方,給人讓開點位置;他極偶爾去文學社,遇上詩歌討論會,他在會上枕著塔拉斯·謝甫琴科的詩集,聽著社員們慷慨激昂地吟誦打盹,“當我死后,請將我埋葬吧,在遼闊的烏克蘭平原中,我的墓碑高高豎立于,這田原、這無盡的草原……”社長說,蜀雪,你別睡了,這首詩你來讀一讀吧,蜀雪迷迷瞪瞪,揉著眼睛說,我不會烏克蘭語啊,這樣吧,等我學會了我就來讀給你們聽,社長清清嗓子,說,今天讀了太多外國詩了,我們讀一讀顧城算了。蜀雪就繼續坐在文學社的活動室里,趴著,打哈欠,伸手去揭落在桌上的一片陽光。 那陽光下面有什么呢?他看到了什么呢? 爆料他在文學社的軼事的人沒有說下去。那個人只是上傳了一張蜀雪趴在桌上的照片。他的下巴埋在臂腕里,腦袋微微歪著,頭發留得有些長了,蓋住了耳朵,他的頭發很黑,很厚,最接近陽光的部分,泛出深棕色的光芒。 不奇怪,不離奇嗎?無論頭發多黑,在陽光下它就成了深棕色。也許深棕色才是黑色的原形。什么東西在陽光下都會原形畢露。 蜀雪在那張照片里,在那片陽光下,看上去好乖。 蜀雪和尹良玉的丑聞東窗事發后,他一躍成為學校bbs上的大紅人——他本來就在醫學院小有名氣,誰不知道蜀老教授的優等生孫子呢?大家都等著他們一門出三代名醫,誰都來爆他的料,各種八卦帖子層出不窮。他的朋友太多了,他的故事太多了,每天都有新的“我聽說”,“我知道”,“我的一個朋友說”。 他們聽說他在搞上尹良玉前就和一個教授好過,不過那個教授脫身得早,出國深造了。他們知道他就是喜歡刺激。他們的一個朋友說,他半夜去公園打野食,他和鬼佬3。p。他是貨真價實的同性戀,他是披著優等生外衣的浪子。他勾引尹良玉。 他們用“搞”,用“好過”,用“打野食”,用“勾引”這樣的字眼。 他們說的好像一部部粗制濫造的簧片。里面的人都不刮體毛,腋毛腿毛都很重,里面的人都曬得黝黑,陰今深褐色,陰馕發黑,只有牙齒很白。 蜀雪不是這樣的,蜀雪皮膚白,蜀雪身上只有他的曬傷傷疤是深褐色的。蜀雪摸上去很滑。 他就是魚。 要他不亂游,要他停下來,得用網去網,或者用電棒去電。我起初以為退學,離家,跑船的經歷編成了這張網,變成了那兩根伸進水里電他的電棒,他被網住了,被電暈了,死氣沉沉地躺在砧板上了??墒俏义e了,他的死氣沉沉,逆來順受,只是因為我是他的客人,他的長期飯票。他給我看這樣的假相。我只配看到他營造的假相。 那假相一旦被撕破了,一旦變得沒有必要了,我對他來說沒那么必要了,他就走了,不理我,不回我的短信,掛我的電話,不見我,背對著我。他抽自己的煙,用自己的打火機。 校園bbs里別人上傳的好多張蜀雪的照片的鏈接早就都失效了,它們成了一張張裂開口的圖標,像一只又一只嘴巴大張的蛤蟆。就連阿標上傳的蜀雪和尹良玉在圖書館親熱的照片也失效了。 那張照片是我拍的。阿標是我的室友,有一天,他問我要之前我們聚餐,我給他和一個學姐拍的合照,我說,拍了好幾張,你自己挑吧。 他翻到了蜀雪和尹良玉的那張照片,他偷偷傳給了自己。 我在論壇里看到一張標題是“嚴于律已的尹教授和學生搞同性戀?還給學生改成績?”的帖子,我去問阿標,是不是你發的?你發這個干嗎?他說,尹良玉肯定給這個蜀雪漏題了,自己一身sao,還管我們傳媒這邊的事,我不就考試看個小抄嘛! 沒多久,尹良玉辭職了,尹良玉的mama跑來我們學校,拉橫幅,去校長辦公室哭,朝蜀雪的寢室扔雞蛋,扔磚頭,追著他滿學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