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神眨眨眼_分節閱讀_66
我笑了笑:“我不是騙子?!?/br> 他說:“看得出來?!?/br> 他笑:“百無禁忌,百無禁忌?!?/br> 我抽完煙,看看樓上,就走了。 我回了宿舍,進了門,看到沙發,走過去倒頭就睡,這一睡就是一整天。起來的時候又是一個夜晚,業皓文打電話給我,問我要不要去孫毓的婚禮,他說:“孫毓說,秀秀不來了,我總要帶一個人去?!?/br> 我說:“我?” 他說:“你啊?!彼f,“你在家吧?我來接你?!?/br> 我去了孫毓的婚禮。他老公是個法國人,叫路易斯,高鼻子,棕色頭發,眼睛淺綠色,臉上很多雀斑,看樣子比他小,小很多。他們找了間民國洋房辦的婚禮,既中又洋,符合兩位新郎身份。而賓客們的穿著打扮也頗有民國風情,男的清一色西服套裝,打領結,戴手套,皮的,布的都有,還有腋下夾著銀頭手杖來的,頭發全都抹得油光發亮,我仿佛看到好多個范經理。女的呢,穿圓頭貓跟鞋,頭發緊貼著頭皮,穿旗袍,穿亮片串珠做的松垮垮的連衣裙,也愛戴手套,蕾絲的,絲絨的,首飾都是全套的,好多珍珠項鏈在水晶吊燈下熠熠生輝。我仿佛看到許多黛西·費伊和好多黃柳霜。業皓文給我準備了套西裝,我在他車上換的,尺寸合適,鞋子他也給我準備了,鞋碼也是對的。據他介紹,這幢帶花園,帶池塘的洋房以前是上海某紡織廠老板的避暑地,代代相傳,倒沒易過姓,現在的繼承人熱衷古玩名畫收藏,就將它打造成了藝廊,對外營業,門票五十一張,每周三下午三點到六點,免費向公眾開放。繼承人是業皓文的朋友,也是孫毓的朋友,聽說孫毓找地方請客吃飯,主動請纓,借出房子,幫忙cao辦。我跟著業皓文進了洋房,還沒來得及看一看有什么珍稀畫作,名品收藏,就被他拽進了大客廳。業皓文說,就是朋友間吃個飯,家庭風氣再開放,畢竟也不是所有長輩都接受同性結合這件事。我確實沒看到一個長輩,業皓文大致給我介紹了番,來的人不是孫毓舞蹈圈的相識就是老同學,老朋友,路易斯那兒也來了幾個朋友,女生多,她們就是那些黛西·費伊。 業皓文的位子在主桌,一長條擺在舞池前,舞池兩邊分別有兩張圓桌,舞池里有個帶主唱的爵士樂隊,我們進去的時候,樂隊已經開演了。女主唱像是東南亞裔,穿高腰緊身裙,尖頭高跟鞋,抹紅唇。這有點串場了,像隔壁夢露的片場跑過來的。 我沒份坐主桌,業皓文正給我找位子,孫毓看到了我們,穿過人群過來打招呼,他和業皓文握手,擁抱了我一下,我受寵若驚,一時無語,孫毓笑瞇瞇地捏我的肩膀,拍我的胳膊,說著:“真的是你?!?/br> 我那時三天沒正經吃一頓飯了,又睡了一整天,從宿舍到婚禮現場開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我在業皓文車上啃了一只蘋果,吃了一根香蕉,還是餓得夠嗆,當時圓桌上已經擺上了冷盤,我滿心只想著落座吃飯,根本沒精力去揣度孫毓話里的意思。后來我吃得半飽,聽著歌,看著在舞池里翩飛的俊男靚女們,我才咂摸出了點滋味。 真的是我。 難不成還有可能不是我?當然可能不是我,可能是別的風花雪月,但關鍵不在這里,關鍵在他在猜業皓文會帶誰來他的婚禮。 我想,就是從那一刻,我開始重新思考孫毓和業皓文的關系。 但是婚禮太吵了,我沒法完全靜下來思考。歌聲,腳步聲,歡笑聲,酒杯碰撞的聲音攪合在一起,還有好多人在說話,有人說這是花園的主廚親自來做的,得多少錢?有人說,不止呢,蛋糕請的是米其林的師傅,專門從法國過來的,還有人摸著桌布說,以后我們也用這種,多少錢? 還有人拉著我說話,和我同桌的一個男人問我:“你是業皓文的朋友?” 我說:“我來蹭飯吃的?!?/br> 樂隊在奏康康舞曲,舞池里全是女孩兒,高跟鞋狂踏地板,我專心對付碗里的龍蝦。那人靠近了,靠在我耳邊,繼續和我說話:“老實和你說吧,我們幾個打賭呢,有的說你是業皓文的新男朋友,有的說你是他助理,你們吃完就要回去加班?!?/br> 我看他,他指了指舞池里一個女孩兒,又指著另外兩桌的方向。我笑了,問他:“助理?誰的思想這么假正經?” 男人哈哈笑,我問他:“你賭什么?” “我賭你們才從賓館出來,你餓了,跟他來吃飯?!彼f得自然,沒有一點猥褻或者輕浮的意味。我不討厭他。我放下筷子,側過臉,貼著他的耳朵說:“差不多吧?!?/br> 他貼著我的耳朵:“這也能差不多?” 我看他,重新拿起筷子,聳聳肩膀:“反正不是戀愛關系?!?/br> 男人笑了,一看主桌,我跟著看,業皓文估計也餓得夠嗆,一張嘴只管吃東西,喝酒,孫毓坐在他邊上,正靠著路易斯,歪著腦袋和路易斯身邊的一個女人說話。男人在我耳邊道:“我還以為他們會在一起,我和孫毓是同學,我們幾個?!?/br> 他又指了幾下,指舞池,指邊上一桌:“我們幾個打賭,結果業皓文見一個愛一個,沒戲!” 我說:“孫毓也差不多吧?!?/br> 男人笑,點評道:“孫毓的勝負欲太強了!”男人的手伸到了我的椅背后,搭著,我瞥了眼,喝酒,喝茶。男人說:“他對誰都很好!” 我看業皓文的方向,他還在吃東西呢,孫毓在和他說話了,他說一句,業皓文不時點一點頭。 男人也點頭,我們兩個一起笑了,男人感慨:“世界上怪人真多?!?/br> 他說這話時看的是孫毓。 我聽得有些糊涂,又好像明白了什么,說不清,厚重混沌的一團東西堵在胸口,我沒了胃口,抱著胳膊坐著,樂隊還在演奏,音樂卻舒緩了,人們不再成雙成對的跳舞了,只是在舞池里隨著節奏搖擺身體,面貌沉醉。男人問我:“跳舞嗎?” 我和他一起走進舞池,我看到客廳窗外的花園,花園里的池塘,一池的皺白。那里是平靜的,安靜的。 舞池里,男人的手碰到了我的手,我們互相微笑,有人敲了敲玻璃杯,是主桌坐著的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男人,他一敲玻璃杯,樂隊停下了,大家也不舞了,全看他,他站起來,舉高酒杯發言。他瘦瘦高高的,一身黑白格紋的套裝,像一根貼滿馬賽克的電線桿。 馬賽克電線桿說:“孫毓的訂婚宴我參加過兩次?!?/br> 他一說,就有人笑。孫毓也笑,還給他鼓掌,吹口哨,側過身子和路易斯講話,路易斯也笑了。業皓文自己給自己倒香檳,沒什么表情。 馬賽克電線桿清清喉嚨,道:“但是結婚,還是頭一遭,當然了,作為他們愛情的見證人,我是希望他們長長久久,永永遠遠,但是朋友們……” 他微笑:“上帝想要摧毀兩個互相尊敬,互相愛慕的人,只需要給他們一場愛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