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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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試一共分兩場舉行,第一場正試,試以兩文一詩;第二場覆試,試以一文一詩。各州主持考試的長官稱為學政,而學政親至考場則叫做“案臨”。 崔織晚沒考過科舉,上輩子也不怎么在乎這些事,可如今有個梁追在眼前,總是免不了杞人憂天。 她記起梁追之前去滄州拜訪的那位趙學政,便托人在外頭四處打探,可鄧勇回來后卻告訴她:“今年吳州的主考是位程學政,為人倒還算端方正直,只是和那位趙學政無甚來往,聽說兩個人的關系還有些……” 鄧勇吞吞吐吐的,似乎不太敢說。崔織晚急了,催促道:“他倆關系怎么了?有仇?” 何止是有仇,那簡直是見面都要掐架的關系啊。鄧勇沒辦法,只得嘆了口氣道:“聽說趙學政一直在翰林院供職,程學政則是從吏部選調出來的……” 聽到這,崔織晚整個人都不好了。 簡單來說就是,這回明明是馮黨官員主考,梁追卻特意花了半月時間去拜訪一位清流黨官員,畫脂鏤冰,勞而無功。 好家伙,難不成學霸都是這么不走尋常路的嗎? 從六月到八月,整整兩個月,崔織晚越想越愁,簡直快把“愁云慘淡”四個字掛在臉上了。以至于她現在一看見梁追,就不可遏制地想到他此番落榜后的境遇。 若換做從前,她可沒那閑工夫再當幾年陪讀,畢竟天下舉子千千萬,重生之后的變數誰也說不準;可如今,她捫心自問,如果梁追真的連院試都過不了,她大概也不會棄他不顧的。 他是個堅忍到近乎頑固的人,人生當然不止科舉一條路,可這卻是他唯一選擇的路。 這日,午后的陽光正好,梁追一個人坐在回廊邊看書。不遠處的竹林被微風拂過,簌簌作響,有種別樣的清幽。 崔織晚繞到他背后的石階上,探頭探腦地瞅了眼書冊,卻只瞄到了零星的幾個小字。 什么“治國”,什么“方略”,跟儒經完全不沾邊,總之不是正經事兒,虧他還看得這樣聚精會神。 崔織晚忍不住輕嘆了一聲,提裙下階,在他身邊坐下。梁追抬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樣靜謐的氛圍,崔織晚覺得似乎應該說些什么,思來想去卻又不知說什么好,只得可憐巴巴,小心翼翼地問道:“梁追,你能考中的吧?” 聞言,梁追勾了勾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挑眉反問道:“你不是說我一定能中么?!?/br> 崔織晚被噎住,當下便轉過身,小聲嘟囔道:“我只是想讓你考得好些罷了……” “那你覺得怎樣才算好?”梁追合上書冊,眼瞳漆黑如墨,非常認真地望著她。 這還用問?當然是回回第一最好啦。崔織晚猶豫片刻,仔細想了想,還是不敢給他太大的壓力,便道:“我覺得頭叁名便很好了?!?/br> 秀才里的頭叁名是廩生,每月還有官府發放錢糧補貼,這樣確實再好不過了。 梁追點了點頭,垂睫思索了片刻,突然開口道:“十六娘,你喜歡京城嗎?” 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崔織晚面色一白,略有些慌亂,趕忙拒絕道:“不、不喜歡!” 她怎么可能喜歡?那里有一切她不愿面對的人和事,這輩子都不想踏足。 對上少年探究的眸光,崔織晚覺得自己似乎否定得太快了,她低著頭咬了咬唇,又補充道:“京城在北邊,冬天實在太冷了……我覺得吳州就很好,不想去別的地方?!?/br> 梁追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笑了笑,輕聲道:“好?!?/br> 崔織晚覺得很奇怪,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便仰頭看向他,梁追抬手撫上了她的鬢邊:“別動?!?/br> 他修長的指尖捻起一片花瓣,輕輕取了下來。 梁追注意到女孩發間的那支煙紫色玉簪,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替她理了理微散的發絲。 崔織晚愣愣地看著梁追掌心那一片輕薄艷麗的胭脂色,突然有些恍惚。日子確實過得很快,等明年考完鄉試,梁追就要去京城了。 這一去,恐怕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崔織晚的心情突然十分低落,她悶悶地低下頭:“梁追,若你日后不在吳州了,會不會忘了我???” 若他真的忘了她,好像也沒什么稀奇的,只是有點可惜……這條金大腿不就白抱了么? “不會?!?/br> 崔織晚抬頭,正撞進少年那一雙沉靜的眼眸。 他盯著她,語氣十分堅定,卻微鎖著眉。 直覺告訴她,梁追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可崔織晚等了許久,也沒能等他說出下文。 她強作灑脫地擺了擺小手,笑語道:“旁的都無妨,只要你記得答應過我的事就好?!?/br> 梁追今后遇見什么樣的人,經歷什么樣的事,都和她無甚關系。說白了,那個他力所能及的許諾,才是她做這一切的意義所在。 八月中,恰是秋風乍起的時節,院試結束。 院試雖沒有鄉試那樣嚴格,但也十分繁瑣,層層迭迭的流程屬實折磨人。梁追剛剛考完那天,崔織晚偷偷溜出去,在案臨的考場外等他。 陸陸續續出來的考生里,有和梁追差不多年紀的,也有胡子花白的,但大家臉上的表情都十分鮮明。 崔織晚想,以梁追的個性,倒還不至于在考場門口痛哭流涕,至于喜氣洋洋嘛……似乎也不太可能。 正想著,她便瞅見一道高高的身影下了石階,步伐沉穩。崔織晚飛快地跑過去,那身影似乎注意到她,便換了個方向走過來。 果真是梁追沒錯。 “梁追,你考得如何?試題難不難?”崔織晚殷勤地給他遞吃食,迫不及待地問。 梁追看著小姑娘捧著一大包熱騰騰的糯米雞,送到自己面前,眼中盡是期待,只得無奈地拍了拍她的小腦瓜:“回去再說?!?/br> 崔織晚委屈巴巴地將糯米雞收好,仔仔細細盯著他的神情,卻什么都看不出來,簡直失望至極。這人怎么無時無刻都是一個模樣。 雖說“喜怒不形于色”是權臣的基本素養,可這也太為難她這樣的笨蛋了,她到底是應該恭喜他還是安慰他??? ———————————————————————————————————————————— 更新了。 這兩天降溫,沒抗住發燒了…大家千萬注意保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