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的恩賜 #8473;o⒅s.co
藍灣,曾經帝國北方最美的不凍港,是詩人歌頌詩篇中永不凋落的白花珍珠。 這里原本擁有林立的學院高塔,如茵璀璨的成片花樹,還有光之主塞倫那恢宏莊嚴的雄偉圣殿……如今,往昔的種種全部消失不見,只剩被血污,殘肢,枯骨,以及魔能妖邪褻瀆過的大片大片建筑殘垣。 薩菈·馮迪爾在小時候,曾不止一次被母親達莉絲夫人房間里的那副風景畫所吸引,依稀記得那畫框中,有高天輕云,花樹白塔,自由的海鳥與富有活力的海港碼頭,以及被風吹鼓的,無比快樂的船帆。 這里曾經四季分明,氣候宜人,有著春花,夏風,秋絨和與其他城市相比更長久的連綿不斷的冬雪……不同種族,不同信仰,不同階層的人們被知識,財富和利益吸引來此,在世俗律法道德規則框架之下,他們肆意燃燒自己的生命和人生,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隨波浪飄蕩的風里焰火,水中殘花。 仿佛只要能像這樣繼續燃燒,總有一天,一定會抵達他們想要去的地方一樣。 ……真好啊,真勇敢。 他們真漂亮。 記憶里,為了生存,為了向上攀爬,他們這群平凡的人們忍受著周遭無數的擠壓與蹂躪,像野草一般蔓延扎根在這片冷酷的荒原上。 薩拉記得那個因為失手摔壞母親達莉絲夫人寶石花胸針,樸實本分的家中年輕女仆,她被忠于母親的佩劍侍從當場砍掉了一只慣用手。?o?bl.Ⅵ?(po18bl.vip) 也記得為魔法鐘塔服務多年,沒有正式編制,最低等的,上了年紀的抄寫員由于不慎寫錯一個字母,在緊張刮除筆跡的過程中又給珍貴的附魔羊皮紙造成了無法彌補的損傷,從而被驅逐出去,在不耐煩的管理者腿邊祈求著的,愁苦的臉…… 那些被主人隨意折磨玩弄的仆從,那些頂著刺骨的風雪排著望不到頭的隊,只為了購買比別的店更便宜量大的劣質面包棍的底層市民,那些在奴隸市場被路匪強盜,利滾利債主甚至是冷血家人賣掉的,恐懼,麻木,哭泣的孩子們…… 看著他們,年幼時候的女魔法師乘坐在華美結實的馬車里,被仆從圍繞坐在溫暖的壁爐旁,又或是在魔法鐘塔最高處那扇詭秘莊嚴的落地冰格窗向下凝望時,她只能感受到一種恍惚的錯覺,以及像恐懼又不是恐懼,能令她從靈魂精神深處止不住發抖的刺骨寒冰。 ……跟他們相比,我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別之處,值得心安理得去享受著這一切特權? 不,我沒有比他們強到哪里,同樣的人類軀殼,同樣欲壑難填變幻無常的無邊野望,生理心理沒有區別,同樣擁有愛過的,恨過的,迷茫過的一切…… 我只是運氣好,降生在這個上層貴族家庭里,可以接受最頂級的教育和資源,如果我是個為生存奔波掙扎的普通人,絕對不可能如此順利就能得到現如今擁有的一切。 僅僅是運氣好,只是運氣好……僅此而已。 經常被指責“你們之所以如此窮困潦倒,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但無關是否短視,淺薄又或是愚蠢,在薩菈·馮迪爾看來,這些被人瞧不起的平凡的人們本身是無罪的,他們只是盡全力向前行走,用僅存不多的試錯方式前進而已。 他們能像現在這樣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對他們的苛責和嫌棄與其妝點成所謂的恨鐵不成鋼,更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目中無人,實在是大可不必。 她開始不可避免的厭惡這個世界,蔑視那些高傲虛偽的諸神,更討厭她自己,作為一個高階貴族出身的美麗少女,一個生來即是,赤裸裸的上層既得利益者,卻偏偏更加喜歡那些普普通通的人,甚至是正在掙扎求生的底層群體…… 所以她會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去擁抱骯臟的,孤獨的半惡魔山羊人青年,也會竭盡全力保住藍鰓人魚那并不被他人在意和珍惜的,在世俗看來屬于寵物和試驗品范疇的生命。 這個被魔法鐘塔驅逐,又被世俗法律通緝的女魔法師,在她的內心深處并不覺得凡夫俗子蠢,她只覺得他們如此沉默的掙扎宛如被人踐踏掩埋過的染血史詩,值得被尊敬和銘記。 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完全可以認為這個被驅逐的年輕女人是她所在階級的一名貨真價實,極其可恥的叛徒——只是因為她從小就知道必須做最基本的偽裝和隱藏,而且她身邊發現這一點的人也沒有跟她計較這種事罷了。 現在,這座美麗的海港城市在她眼中已經徹底斷絕了生機,就算未來有一天這群惡魔如海潮般退去,薩拉·馮迪爾很清楚,這片被污染的可悲土地和被褻瀆過的悲慘生命也不會恢復往昔…… 所以,這個叛逆的,不信神的女魔法師再一次在心中質疑諸神的存在意義——他們信仰你們,熱愛你們,供奉你們,甚至愿意為你們獻出他們的一切……可你們是如何回應他們的呢? 你們無動于衷,對這里發生的種種血腥,罪惡,以及殺戮通通視而不見,作為對信任你們的泣血信徒廉價的施舍和回報,你們在故事的滑稽結局里送了他們一座被屠殺凌辱過,毫無未來可言的死城…… 真是一群完全不值得被信仰的,骯臟無比的丑陋東西,有一說一,你們到底有什么用? 完全派不上用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