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祈瓷又做夢了,和昨晚一樣。 她夢到了記憶深處最美好的那叁年,陽光下身材高挑的白衣少年溫柔的俯身詢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她欣然應允,少年轉身的時候背后全是血。 她嚇得想要尖叫求救,卻見不遠處站著另一個高大的少年,他穿著一聲黑,視線拉近,硬朗的臉上橫著一道可怖的長疤,少年的大腿受了槍傷,子彈還在冒煙,血不停的往下流。 祈瓷猛的驚醒,身邊的路玲玲還在睡,她咬唇用力捂住腦袋,有些被埋藏在回憶深處的東西在這孤寂的深夜突然涌了出來。 她記起來了。 畢業那年,在學校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撒了歡的惡搞拍照,平日里嚴肅的代課老師們不知被誰噴了一身泡沫,陸倦突然拉起她的手帶著她逃離了熱鬧混亂的教室。 一向溫柔有禮的大男孩那天難得沒有保持他的紳士風度,幾乎是霸道的握著她的手走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祈瓷本想拒絕,卻被對方一句各奔天涯再見難堵了心,就那么任由對方牽著。 因為那個人是陸倦啊,亦師亦友,對她關懷備至,雖然沒有那方面的喜歡但也不忍心冷臉以對的陸倦。 后來,他們走回了教學樓,在那個正準備翻新的樓梯口迎面遇到了紀深。 祈瓷只覺頭疼的更加厲害,男生漂亮的星眸掃過他們相牽的手,唇角的笑似乎有些僵硬,紀深把什么東西塞進了褲兜,笑著說了句,“畢業快樂”。 當時她回了什么,陸倦在笑,紀深又說了什么……祈瓷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叁個人是笑著分開的,直到紀深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陸倦才放開她的手。 祈瓷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她當時怎么就一點兒也沒反應過來,她不由懷疑,自己真的喜歡紀深嗎? 祈瓷一向不會主動,陸倦向她表白過,她不會主動招惹,紀深是她未說出口的喜歡,她也沒有招惹……就這樣,大學以后叁個人就徹底沒了聯系。 不對——信! 祈瓷突然想起一件很淡很淡的、幾乎被她完全拋在腦后的事。大二那年和家里打電話時,父親調侃說有人給她寫了信,母親問她大學里有沒有喜歡的人,而后神秘兮兮的說讓她回家親自拆收。 暑期她因為院里的一個外語項目沒有回家,年底準備回去的時候卻因為一件小事被父親狠狠罵了一通。 祈瓷忘了具體是什么事,只記得自己被罵哭了,罵的對家人死心了,那年沒有回家,那通電話以后和家里的關系突然冷了下來,畢業后她便直接留在了Z城。 直到工作一年以后和家人的關系才慢慢緩和,但她心里始終還是有道墻,因此每半個月才和家里聯系一次。 父母雖然忙于工作有時會忽略她,但從來不會罵人,在那之前更是連重話都沒對她說過……是不是那個時候,家里出事了? 祈瓷一想到這種可能只覺得整顆心都涼了,她覺得自己的血也是涼的。 長廊靜悄悄的。 下半夜她已經睡不著了,連閉上眼睛都會覺得焦躁,祈瓷從路玲玲的房間出來,借著月光輕手輕腳的帶上門后摸黑上了二樓。 因為怕吵醒某個變態,她沒有穿鞋,光著雙足如貓般無聲無息的走到了紀深房門口,五指緩緩握住門把小心再小心的擰開。 “嘭——” 月光灑進漆黑的房間,熟悉的藥苦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襲來,祈瓷抬腳走進房間,剛把門關上耳邊突然閃過一道冷風,然后她就被人鉗住雙手反壓在了門板上。 “嘶哈~疼,疼疼疼……紀深,是我?!逼泶芍挥X雙腕快被擰斷了般,哀哀痛呼。 男人聞聲當即收手,捂胸咳了兩聲又帶出一股新鮮的血腥味,語氣卻是溫柔,“瓷瓷怎么來了?!?/br> “你還好吧?!逼泶刹煊X到空氣中血味變濃,不由擔心,伸手想要開燈看看他的狀況卻被男人握著手腕攔下。 “沒事,小傷,別開燈?!奔o深簡潔的解釋。 祈瓷聽他語氣固執的不讓自己開燈,也就沒有堅持,微微用力掙脫他的鉗制,自顧自的揉著手腕嘀咕了一句,“你不會是因為心虛不敢見我吧?” “我以為瓷瓷不想再見到我?!奔o深低聲回,語氣帶著沉沉的悲傷。 祈瓷聞言心里很不好受,她恨紀深將自己推進深淵,但又無法不心疼他失去雙親,也無法不動容他曾為自己做過的一切。 愛和恨如果可以抵消,感情便就不再是感情了。 有什么東西滾了下來,咸咸的,又多又燙……祈瓷暗罵自己沒出息,慶幸剛剛沒有開燈,否則被對方看到自己的眼淚也太長他人志氣滅了。 她伸手抹了把臉,輕咳了聲掩飾自己的哭腔,開門見山道:“你之前給我寫過幾封信?” “很多封,記不清了?!蹦腥祟D了一下,輕聲回,“寄出去的只有叁封?!?/br> 祈瓷其實不確定有人給自己寫過信,因為她根本沒看到過,再加上當初父母打電話的時候沒說是誰寫的,她和家里鬧了矛盾后便忘了這回事。 祈瓷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 她被動又無知的享受著一切,不管是對疼愛她的父母、長輩,還是對她喜歡的紀深、喜歡她的陸倦,她似乎從沒有主動去關心過,總是任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紀深,你恨我嗎?” 她輕聲問。 男人聽出了她的哭腔心口一痛,下意識的就要抬手去開燈,這次卻是被女孩厲聲攔下了,祈瓷近乎崩潰的喝道:“別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