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及時止損
陸柏珵說果斷也果斷,當年倆人不歡而散,在她低頭向他說“對不起”以后,他臉上出現了一種倉惶又平靜的表情,是失望,也是早有預料,所以轉身離開時輕描淡寫,他一次也沒回過頭。 就像現在。 他給姜緋打包好的飯菜是清炒藕條和粉蒸排骨,外帶一份金黃色的雞湯,車里很快就被這股味道侵襲,二人原路返回,姜緋拎著食盒下車,想開口問他要不要上去一起吃,但他只是看她一眼,說:“我走了?!?/br> 也就真的走了。 姜緋在他走后,又在原地停留許久,上樓時湯已經涼透,而鐘蘊也已經離開。 她才發現鐘蘊給她發的消息。鐘蘊說,羅陽來接她了。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姜緋想。 她安靜地將飯菜吃完,吃到后面實在塞不下了才停下。然而餐盒里還剩許多。 上次分手就是這樣的。她食欲不振好一段時間,但又強迫自己往嘴里塞東西,惹得不上不下的,連安夢茹都發現端倪。 姜緋才剛想起安夢茹,安夢茹的電話就來了。 安夢茹做了金桔蜜,說這喝了潤喉,問她要不要,要就回家一趟。 一個短暫又漫長的周末。 才過兩天,姜緋卻覺得自己經歷了太多太多,像是連續熬了一周的夜,她精神不濟,不適合開車,于是攔車回了老街。 到家時安夢茹正在和姜植聊天。天冷了,屋內鎖住溫暖,剛泡好的茶還在冒熱氣,隔著煙霧姜緋看到安夢茹望向自己的臉,一點變化也沒有似的,需要看矮幾上的合照才知道她也是年輕過的,只是因為朝夕相處,所以忽略了歲月的更替。 “哎喲,你怎么穿個睡衣就出來了??!”安夢茹揚聲。 姜緋低頭,后知后覺自己還是和陸柏珵出門談話那副裝扮。 她這一整天都過得不太清醒。 從她昨天做了一個高空墜落的夢,到今天陸柏珵對她說分開冷靜一段時間,她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醒。 雖然她在感情里總抱著避坑落井的心態,疑心陸柏珵出錯,又惶恐陸柏珵出錯,總以為他們會無疾而終。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她又覺得難受了。 活脫脫的作繭自縛。 “出門太急了……”她說。 “有什么好急的,你吃了沒?” 太陽開始西落了。 “剛吃完?!?/br> “又吃飯那么晚,你這吃的是午飯還是晚飯,待會兒還有胃口吃么?” “有的?!?/br> 姜緋點點頭,把鞋換了進屋,跟著安夢茹一起去了廚房,她看到一個玻璃罐子,雙手正好合握住的尺寸,小時候她挺愛偷吃,不泡水,擰開蓋子就抹喝指尖,舔一口,很甜的。陸柏珵因而老氣她不講衛生。 安夢茹說:“早上起來,先喝杯白水,然后再泡,這樣才好?!?/br> “知道的?!?/br> 從回來,她就表現得乖順安靜,安夢茹古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 “什么怎么?” “和小陸吵架?” 姜緋低頭沉默。 安夢茹這才擺正臉色,“吵很兇?” 姜緋卻疑惑,安夢茹今天怎么不挖苦她了。平常她都是要損一句,肯定是她脾氣太壞陸柏珵才和她吵架的。 她點頭,又搖頭,說:“他出差去了,這幾天我住家里?!?/br> 安夢茹再次反常地沒有追問。 直到晚上,她披著件外套走進姜緋的房間。 姜緋剛擦完護膚品上床,見她進來并不意外,也不說話,就往床里讓了讓,給她騰出位置。 安夢茹上床蓋好被子,半靠在床頭,垂眸看側身躺著的姜緋,“說說吧,為什么吵架?!?/br> 姜緋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最后只憋出一句:“我疑心病重?!?/br> “小陸身邊還有別的女人?” “沒有,”姜緋怕安夢茹誤會。連忙解釋,“不關他的事?!?/br> “那還吵架,你吃飽了撐的?” “……” 對。她吃飽了撐的。 安夢茹嘖嘖搖頭,“我是搞不懂你們年輕人,這日子過得好好的,怎就非要鬧點矛盾出來?” 姜緋尚沒回神,聲音也小,說道:“觀念有偏差?!?/br> “什么觀念?” 安夢茹嗤之以鼻,“等你們以后有了小孩,就知道如今這點小矛盾根本不值一提?!?/br> 現在還能為情愛所困,說白了就是身上的棱角還沒被生活磨平。 “孩子的事,還早?!苯p半晌才應。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還能不能繼續。 “是還早,”安夢茹沒能抓住她的重點,還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思維圈子里,“得先結婚再談孩子?!?/br> 姜緋蹙眉,反應頗大,她抬起臉來問道:“為什么生小孩就一定要結婚?” 安夢茹一滯,“那不然呢?你想未婚生子?” 而姜緋這個時候的沉默,終于讓安夢茹心跳加速起來。 “姜非非,你什么意思?” 姜緋如同機器卡頓,她緩慢坐起身來,徐徐開口:“我不想結婚,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br> 安夢茹一瞬變臉,“你給我好好說話!” “我沒有開玩笑?!?/br> 起了個頭,接下來的話就好說多了。 姜緋說:“這事我和陸柏珵談過,他也愿意接受——” 安夢茹猛地拉下她欲放在嘴邊的手,說:“你以為男人女人的優劣勢就這么好權衡?陸柏珵能陪你鬧,那是因為他沒所謂!哦,你現在還年輕呢,長得也不差,處對象一點不虧,那等再過幾年呢?到時候他想成家了,看你人老珠黃,拍拍屁股走人,剩你一個,誰來陪你?你想過以后沒有?” 姜緋早猜到安夢茹會這么想、這么說,她直白道:“該是我的就是我的,有沒有結婚證都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而且真要走到那一步,誰也攔不住,鬧起離婚還勞民傷財,還不如及時止損……” “所以你的及時止損就是不結婚生孩子?是不是陸柏珵在我們家吃過幾次飯,你就真當陸家那邊是啞巴了?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要自愛,你這不叫及時止損,只叫賠了夫人又折兵,折騰半輩子卻給別人做嫁衣!” “……媽?!?/br> 空氣因為安夢茹的怒火而凝固,姜緋重重地喘了一聲,卻仍舊不改立場:“小孩的事,現在說還太早,要還是不要都是順其自然。但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結婚的。如果陸柏珵不能陪我到最后,那就代表我和他沒有緣分,我自己的選擇我自己扛。如果沒有約束我和他依然可以一直在一起,那就是我幸運,能遇到一個不舍得看到我孤獨終老的人……” 日子是自己在過,過好過壞在人,而不在婚,所謂維護雙方權益的條條框框,又哪里框得住人心? 可姜緋話還沒說完,安夢茹的巴掌就落了下來。 她捂著心口,氣不順地說:“姜緋,你真的是想氣死我?!?/br> 那一瞬間,姜緋竟感覺不到疼。 她只覺得腦袋發懵,卻還反復咀嚼自己方才說的漂亮話。 說什么自己的選擇自己扛……這話就像是堵住酒瓶的木塞驟然被拔去,陸柏珵中午同她提出分開冷靜的后勁慢慢上來,她反應遲鈍,眼角浸濕才驚覺自己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和他分開。 她只是,太怕和他分開,但又不想承認自己的軟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