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解脫(第一世完結)
我往里面走著,通道里沒有光,我單純是摸著墻壁順著走,害怕這類的情緒已經被我丟到了九霄云外。 通道的盡頭是什么呢? 如果真是出路的話,等我出去后還得想辦法把媽帶過來。 我摸索著走了一會兒,越來越熟練,腳步也不再磕磕絆絆,突然撞到了墻壁上一個凸起,我疼的齜牙咧嘴慌忙去捂手被撞的傷,卻摸到一個堅硬的圈圈。 “世上僅此一對?!?/br> 糟了! 我冷汗直冒,把戒指從我手指上幾乎是亂扒一樣摘下來,猛的往回一扔,戒指撞在墻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的心一點點陷入冰涼,雙腿凝固,很長一段時間都僵在原地,痛苦,懊悔,還有洶涌而來的厭惡感幾乎要將我吞沒。 我怎么會這么愚蠢? 真是被林夕晚關傻了! 都是她的錯!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林夕晚的惱恨一瞬間侵占了我整個大腦,讓我轉頭摸著隧道墻壁走的速度都快了點。 如果這戒指里面真有什么追蹤器,那我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我得快一點,我一定得快一點! 我沒有表,時間對我來說就是腳下的沙礫,每走一步時間就開始溜走。 快! 我加快了腳步,就在我摸到下一個拐角的時候,一個身影也刷的沖過來。 “哎喲!” 她撞在了我身上,晃悠晃悠的就跌在了地上,她一邊揉著頭,一邊嘴里嘀嘀咕咕罵罵咧咧,我一聽這熟悉的節奏,就驚訝的叫出聲:“沉子寧?” 是她。 她還是那么一副冒冒失失的樣子,一聽見我叫她的名字,她就氣喘著站起身,手拽著我的胳膊,目光里先是驚訝,隨后就充滿了急切:“林夕然?你怎么……算了不重要,你快跟我走!” 莫名其妙。 我覺得沉子寧似乎總是自我感覺很良好的樣子,半點理由都不講就想讓別人聽她的。 “你怎么到這兒的?我為什么要跟你走?” 她露出個認定我很愚蠢的表情,拽著我的那根胳膊就把我拖著走,我覺得我的胳膊都要被她勒紅了,她還是這么暴力,或者說不想考慮別人的感受:“沒腦子嗎?你不跟我走,難道還想留在這里被人弄?我來就是為了找到你,不管拖還是拽,我都要把你帶走?!?/br> 這對我來說太突然,遇到她這就是個意外,但反正我也要探索這個通道,不如跟著她走,所以我點點頭,還順勢把手抽了回來,揉了揉被握痛的手腕。 她倒是變得沉默了,見我答應只是帶著我走,一句話也沒說,我一邊跟著她走,一邊裝作無意的問:“我看到新聞了?!?/br> “什么?” 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聽我這話就警惕的問出聲,我知道她一定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對她來說應該印象深刻吧。 沉楓啊,她的哥哥,她最害怕的人,我害怕的人,掌控者,監禁者,我知道沉子寧一定恨他,更怕他,他死了對她對我絕對都是個好事。 我一邊摸著墻壁走,一邊說:“沉楓,你哥,他真死了嗎?是意外嗎?” “……管那么多干嘛,他愛死不死?!?/br> 我能感受到,她的慌亂,混著無法抑制的心跳,她在害怕什么?沉楓死了不是嗎? 但現在顯然不是什么好奇的時候,她不愿說我也就不問了,沒有意義,而且浪費時間,我必須快,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一點光亮,沉子寧加快了腳步,我逐漸看不到她的身影,連一點模糊的輪廓都看不見,這讓我禁不住的心慌,我走的越來越慢,在黑暗的通道中,我只聽見我的腳步聲,好像那點光亮只不過是我的錯覺。 “沉……子寧?” 我顫抖著聲音喊出她的名字,本來就打算一個人走的時候還不覺得,兩個人一起走,而另一個人卻沒有回音,卻將我的恐懼直升了幾個度。 我又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只溫暖的手伸過來,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牽著走。 “慢死了,以前在高中逃跑的時候你可比這快?!?/br> 一想起高中,那些痛苦,伴著沉子寧譏笑的內容開始變得清晰,我下意識甩開那手,追著腳步聲趕上。 由于就在旁邊,我可以看到沉子寧僵硬的把手放下,伴著沉悶的呼吸聲。 “沉子寧?!?/br> “怎么了?” 她不遠不近的走著,時刻關注我有沒有跟上,就算她沒說,我也知道。 “你喜歡我吧?!?/br> 我說。 “誰喜歡你了,自作多情,呸,喜歡你?哈,怎么可能呵呵……” 她反應激烈,停了腳步,只在原地比劃著,聲線慌張的讓我覺得她心虛。 “是嗎?那就是愧疚了?!?/br> “……” 沉子寧不說話,砰砰的心跳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我知道她沒有愧疚。 她連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搞不清楚為什么要幫我,但她一定沒有愧疚,良心這東西,她如果有的話,當初就不會那樣對我。 她也許有那么一點在乎我。 可她真的明白嗎?為什么突然想救我,哪怕我的苦難也有她的一部分? 我能感受到,沉子寧并不是一個圣母的人,而她對我的在意,只會把我和她都毀了。 我轉頭看向沉子寧:“你要把我帶去哪兒呢?” “國外?!?/br> “哪個國?” “隨便啊,D國,F國什么的?!?/br> “M國不行嗎?” “你知道,那不是我的勢力范圍……我護不了你,我……” 我冷笑出聲。 護著我? 怎么每一個人,都要這么說,都這么的讓人討厭,惡心,自以為是。 沉子寧不明所以,又開始想拽我的胳膊,讓我繼續走,我避開她的手,胸口又開始發悶。 “你讓語言不通的我去D國?” 她覺察到我的情緒,卻努力裝作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你就當旅旅游,我會給你派翻譯的……一切都會好的,你聽我話行不行?你自己一個人誰護著你?誰讓你當初不聽我的警告,你現在這副模樣……” “沉子寧!” 我嘶吼出聲,眼淚控制不住的洶涌而出,我討厭無能為力的我自己,我覺得我好天真,就是真走出去了又怎樣,外面多少林夕晚的勢力?我根本跑不遠,而我要跟著沉子寧走,就必須得聽她的,而她要我去國外…… D國? “我如果去了,在那里只有你,你也要圈禁我嗎?那跟在這里有什么區別!” 她愣住了,惱恨的用雙手按住我的雙肩,把我按在墻壁上,我吃痛的蹙眉:“你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怎么會這樣干?救你就是救你!” “那之后的事呢?” 我感受著疼痛,眼眶疼得溢出了淚水,我猛的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口,她疼得嘶的吸氣,想必表情很猙獰。 “林夕然你屬狗嗎?你就這么對待恩人!” 我有點想笑,黑暗里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隱約瞥見一點輪廓,我問她:“那之后的事呢,你打算怎么處置,你就打算一直讓我在D國,每天就等著你的看望?你的人是誰的人,是沉楓的嗎?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沉子寧的腦筋顯然轉不過彎,被我這一連串的問題搞煩了,她煩躁的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松開了我:“問問問,你怎么這么多問題?想不想走了?” 她在回避我。 我不再說話,我們沉默的對峙著,她顯然并不擅長解釋,執著的拗在原地盯了我好長時間:“……你不走,我扛也要把你扛著走?!?/br> 她最后只憋出了這么句話。 我覺得她似乎真的有這個意圖。 我嘆了口氣,不想跟她糾纏,順從的跟著她走,在被她按著的時候,我感到她褲兜里裝的什么東西,很堅硬。 是槍嗎? 我不大清楚,眼神落在她黑暗中肩膀的輪廓。 通道走到了盡頭,順著光亮,我終于來到了外面。 可是我第一眼瞧見的,卻不是所謂的自由。這是一所花園,雖然不是林家的,但一定相距不遠。 而我遠遠的,看見了個人影。 她見我過來,露出個不清不淡的微笑。 楊曦…… “愣著干什么?我的人已經部署好了,我車在那邊,我帶你過去,我們走,立刻走,馬上走?!?/br> 我渾身冰涼,楊曦旁若無人的朝我們走過來,沉子寧警惕的看著她,把我拽在身后:“你誰???別管閑事,這花園不會是你家的吧?我們就路過,馬上就走了?!?/br> 楊曦只是笑笑,轉頭看向我,語調溫和,慢條斯理,卻又勢在必得:“小然,你怎么就是,不愿意乖乖的呢?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才能讓你認命呢?” “什么意思?” 沉子寧不懂,問出了聲,然后見我還在呆站著就推了我一把:“你管她干嘛???車在那邊,你快跟我走啊。我跟你講,林夕晚非法拘禁,你跟我走,一切我來解決,就算告不了她,我也能給她整點麻煩?!?/br> “你的人是沉楓塞給你的嗎?他把一切都給了你嗎?” 我問,我已經有點站立不住了,看到楊曦之后,遙遠的記憶將恐懼重新推上喉頭,讓我頭暈目眩,說話也不大穩當。 “你怎么總是管他!我說了,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快走啊?!?/br> 走哪兒去呢? 我看著楊曦,又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大概是林夕晚吧,這么久了,也該追過來了。 心有點悶。 難受。 可是,好像從最開始,我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掙扎,只不過是我的徒勞嗎? 我不顧沉子寧的拖拽,甩開她的手,盯著楊曦,我很想質問,于是聲音就像硬生生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干澀: “我走不了了,是嗎?你都算出來了,哪里都是你的安排,楊曦,一定要這么逼我嗎?” 楊曦望著我的眼神有點捉摸不透,她走近了我,沉梓寧慌忙的想去抓我的手,卻被我避開了,我也迎上楊曦的目光:“接下來又是怎樣?你想讓我下地獄不是嗎?你還算計了我些什么?” 其實我不知道,楊曦在這一灘渾水中究竟占著什么樣的位置。 而最近我一直都沒有見到她,我失蹤的事情肯定都傳到她耳朵里了,她還一點動作都沒有,這一點都不正常。 “……所以你是在報復我嗎?你看得很開心嗎?” 我試探著問,其實心里隱隱有所感覺,也許楊曦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顧家水深的很,搞網絡的,情報網這部分是別家趕不上的。 如果……林夕晚江澤他們的情報,都是楊曦提供的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看著楊曦,給我個解釋也好,或者,否認也好…… “嗯?!?/br> 她承認了。 她勾勾手讓我過去,我沒動,她就走過來,可走到一半腳步就頓住了,因為林夕晚來了。 “不是都叫你不要跑了嗎?總是不聽話,阿姐,要我怎么辦呢?” 很平靜的問句。 我以為她的情緒會更激烈一點。 我也以為我見到她的情緒會更激烈一點。 可是我內心卻沒有絲毫波瀾,就像是,想通了很多事,心上捆著我的枷鎖,好像終于被打開了。 “我為什么不能跑呢?我討厭這里。我討厭你們,我不知道我要跑去哪里,可是我不要在你們身邊?!?/br> 我轉頭看向沉子寧,她顯出極為急切的樣子,用眼神示意我快走,可是她怎么能明白呢? 我走不了了。 而她也不會懂,就算我真的聽她的話,也絕不會是個好結局。因為她也會變成那樣的,就算現在不會,以后總會的。 因為,她在乎我,就算沒那么多,她不會放我走的,現在承諾的多好,也不會,當我被她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時候,怎么會放走我呢? 其實我真的希望她就當我是高中時候被她欺凌的可憐蟲就好了,不要那么在乎我,這樣當初的我就不會被沉楓盯上,現在竟然詭異的對她生出一絲愧疚。 “我也討厭你?!?/br> 我對沉子寧說。 還是沒能說出恨這個字,這個字太沉重了,是一把雙刃劍,可以把所有人的心都劃得血淋淋的,我不想在最后還要背上那么重的負擔,所以我只說出了我最真實的感受。 沉子寧的表情一僵,眉頭皺在一起,又顯出一副又惱怒又委屈的表情。 還是喜歡我的吧。 不然怎么這么難過? 林夕晚遠遠的站在通道邊緣,似乎察覺不對,朝我走過來。 永遠在一起嗎? 太丑陋,太惡心。 我最后看了楊曦一眼,我笑了笑,用口型對她說:“我、永、遠、不、會、認、命?!?/br> 我抱住沉子寧,沉子寧身子僵著,我感受到她身體漸漸發熱,我趁機勾到了她褲兜里的東西,并不是槍,而是一把刀。 林夕晚腳步加快,就快走到我這邊,我把沉子寧一推,讓她們撞在一起,楊曦以為我要跑,但她似乎也知道我跑不了,也不緊不慢的走過來,好像貓戲老鼠一樣的表情。 她以為我沒有勇氣。 身體哪個部位最脆弱呢?刺得輕了,會被救回來的吧,可惜沒有槍,我最怕痛了。 我刺向我脖子上的動脈,刀劃過的那一刻,一切都變得好簡單,鮮血不斷的涌出,痛感卻不再清晰,大腦暈暈沉沉,rou體搖搖欲墜,可靈魂卻輕飄飄的。 我就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 什么聲音都聽不清,但是嗡嗡的,好吵。 后來,我什么都聽不到了。